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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纯华先生于2009年3月通过劳动和社会保障部的职业培训项目艺术品鉴定师岗位培训考核，获得中国就业培训指导中心颁发的职业培训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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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历史小说

《乱世诚臣》

李金英 刘纯华著

内容提要

　　河北省饶阳县五公村古名渤海安平县敬信乡，南北朝至隋唐，出过五个大公。北魏镇远将军李敬族，东魏武定五年死于定州。其子李德林自幼聪敏，北齐时，授德林内史上士，正下大夫。著有《隋书志》十卷，《齐史》二十七卷，共出文集八十卷。杨坚建隋，李德林佐政，授内史令。隋开皇五年撰录《霸朝杂集》，辑录杨坚做丞相时文翰，倍得赏识。遂追其父李敬族为定州刺史，安平公。世袭安平公的李德林，马上派其子李百药回老家敬信乡选择墓地，以便安葬其父李敬族。李百药在饶阳县城请了一位风 水 先生，东行十多里来到敬信乡西北角，风 水 先生说：“此处东村、西郭、南道、北堤，风水很好，葬后当出八公。”于是，李德林把老人李敬族从定州改葬故土敬信乡村西北。李德林的儿子李百药，人品耿直，曾直言上谏唐太宗取消诸侯，被太宗采纳。受命修定五礼、律令。贞观元年奉诏撰《北齐书》，朝中奏议文告，多出自他的手笔，袭安平公。李百药之子李安期，七岁能属文，后修成《晋书》，高宗即位，任中书舍人、黄门侍郎，后升同东西台三品，出任荆州都督长史。著有文集 20 卷，《两唐书志》流行于世，袭安平公。李安期之子李宗臣，文武全才，既能做诗修词，又能领兵打仗，唐高宗驾崩，武则天改国号为周，自称神圣皇帝。徐敬业在扬州造反，封李安期之子李宗臣为左司马，义军被镇压下去，武则天下诏，李宗臣被罢官杀头。武则天还派人到饶阳县敬信乡挖了李宗臣家的祖坟，取消了世袭安平公的称号。
      李敬族、李德林、李百药、李安朝、李宗臣，整整五代祖孙世袭安平公，“当出八公，实出五公”。村民们为了记住这一重大事件，把敬信乡改为五公村。 宋元明清时期，李家英豪代出，宰相、大臣不断，本书记载了五公诗书继世长、忠厚传家远的富有戏剧性的历史。具有很强的文学性、史料性价值。

目录

引子

第一章 高世子斩杀李公公 李敬族高府拜丞相

第二章 李敬族高府论国事 皇帝妹突然显武功

第三章 高隆之朝野赞德林 王尔坦嫉妒起歹心

第四章 众臣慰问李敬族 高欢安托理朝人

第五章 放浪形骸破案有方 冯翊公主凋落冯翊

第六章 李敬族封镇远将军 众好友作歌送别

第七章 李敬族终究离邺城 高丞相战败死晋阳

第八章 李德林 朝廷校典籍 陈元康密谋废皇帝

第九章 高洋登基建北齐 敬族咽气于定州

第十章 李德林路遇颜推之 杨遵彦谨慎失大才

第十一章 今日皇帝明日贼 乱世臣子当为谁

第十二章 家母亡故肠断裂 亡国之臣世事茫

第十三章 武皇帝礼贤李德林 李百药劝父顾大局

第十四章 李德林冒险奏 谏 章 宇文氏提防杨国公

第十五章 宇文赟淫乱早亡 李德林暗保杨坚

第十六章 杨坚称帝诛宇文 德林力谏遭嫉恨

第十七章 李德林作《霸朝集 》《天命论》 李敬族身后封大公

第十八章 李百药定州选“五公” 张天师安平指宝地

第十九章 隋文帝大张旗鼓崇佛 李德林制定官制刑律

第二十章 隋文帝夜请李德林 李柱国三答辅杨坚

第二十一章 李德林贬任怀州 李百药辞去陪读

第二十二章 隋文帝疑心加剧 李德林客死怀州

第二十三章 隋文帝未得善终 李百药遇美少妇

第二十四章 李百药成双成对 杨宰相捉奸捉双

第二十五章 隋炀帝欲杀东宫人 李百药江南遇豪杰

第二十六章 辅公祏挟持李百药 张善安 捉拿唐信使

第二十七章 李唐夺得天下 百药贬职泾州

第二十八章 李世民登基大宝 李百药奉诏回京

第二十九章 唐太宗思贤若渴 李世民雪天驾临

第三十章 李百药大事清楚 唐太宗破获谋反

第三十一章 唐太宗寻治国良方 李百药上书《封建论》

第三十二章 唐太宗豪作帝京 父子俩盛赞贞观

第三十三章 媚娘一笑藏刀剑 百药临终教宗臣

第三十四章 褚遂良奉命修史 李安期安平守孝

第三十五章 李安期修晋史 李宗臣要带兵

第三十六章 唐太宗驾崩西去 李宗臣受封忠武

第三十七章 武则天果真皇后 老太太长安预言

第三十八章 武则天当道如日中天 李宗臣反叛兵败自刎

第三十九章 中宗即位归大唐 李家注定出五公

第一章 高世子斩杀李公公 李敬族高府拜丞相

天下大势，无怪乎合久必分，分久再合。合时，皇帝必然有强有力的手腕，使文武臣服、效忠，统治时日长久；分时，必然是皇帝或昏庸、或淫乱、或年少，血腥四溅、人头如瓜。汉末魏、蜀、吴，虽三角鼎立，终归一统。南北朝时代由公元四二零年刘裕篡东晋建立南朝宋开始，至公元五八九年隋灭南朝陈为止，这个时期上承东晋、五胡十六国，下接隋朝，南北两势虽然各有朝代更迭，但长期维持对峙，所以称为南北朝。南朝从公元四二零年—公元五八九年，包含宋、齐、梁、陈四朝；北朝从公元四三九年—公元五八九年，则包含北魏、东魏、西魏、北齐和北周五朝。南朝各国皇族主要是世族或次级世族，因为在东晋末期之后，军职大多由世族担任，由于皇室内部大多是因为争夺皇位的斗争，时常发生宗室血腥事件，有今日为帝，明日为贼之说。
北朝承继五胡十六国，为胡汉融合的新兴朝代。北魏皇室多为鲜卑族，期政治逐渐败坏，六镇民变后国力大衰。最后分裂成东魏及西魏，不久，便分别由北齐及北周取代。
在这世事纷争、昏昏然然的乱世里，单表一个李姓家族，诗书继世，忠厚传家，于乱世中诚惶诚恐、如履薄冰，得以显贵，既能明哲保身，又能直率为臣，当出八公，无奈，上天不公，实出五公。
话说公元五二四年的一天，魏孝静帝一夜未睡。这是一个年仅十二岁的皇帝，时局动荡，烽烟四起。东面兖州、青州的起兵，西面西魏的宼掠，南面萧梁的进攻，这种复杂的局势，让他怎么能安睡？前不久，国都从洛阳迁到邺城，他率文武在大街上走的时候，文武对丞相高欢毕恭毕敬，对他，却看高欢的喜怒。很快，邺城出现了一首童谣：“可怜青雀子，飞来邺城里。羽翮垂欲成，化作鹦鹉子。”青雀，指的就是他孝静帝；鹦鹉，暗指高欢。
高欢是当今权臣，一人之下朝野之上，渤海蓨县人，高欢是在洛阳立的孝静帝，建立了东魏。魏孝静帝手无缚鸡之力，身边无忠臣良将，注定了是高欢的傀儡皇帝。
洗漱完毕，孝静帝转身对李公公说：“传太学博士李敬族！”李公公低声道：“是，陛下，不过……丞相如若问起，俺怎么说？” 孝静帝生气道：“堂堂国君，见我的大臣，有何不可！唉，‘可怜青雀子，飞来邺城里'……朕一夜未眠，思贤若渴啊！”李公公称“是！”走了。在大殿门口，李公公遇到高欢的儿子高澄，这是一个长着铃铛一样眼睛的人，身材敦实健壮，使一百斤铁棍，声若洪钟。李公公赶紧问安。高澄问：“一大早，李公公急匆匆，何事？”李公公懦怯，答曰：“皇上之命，不敢乱言。”高澄目送背影，暗自道：“汝今日必死！”
李敬族是渤海安平人士，现为太学博士，父亲曾经担任湖州户曹从事，官位不高，为人广结英豪，大仁大义之风，朝野有名。李敬族自幼文章锦绣，怀有治国抱负，常常为天下忧。他为人正直坦率，一心护主，又能左右逢源，保身以求保国。幼主登基以来，高欢等人常有刁难幼主之行为，李敬族仗着与高欢同为渤海同乡，多次化解，既控制高欢不臣之心，努力为朝廷出力，确保皇上宝座不移，又不得罪高欢，使之认为心腹。这次接旨不敢怠慢，随李公公上朝。孝静帝屏退左右，拉着李敬族的手说：“太学博士，古今史事，衣书籍典，孤已经无心问津了。唉，你为贤臣，博通古今，处事公平，孤身处险恶，唉，孤每日如履薄冰，胆颤心寒啊……心中苦事，唯太学可诉之。”说着，泪如雨下，李敬族立即跪下，道：“陛下，您年幼登基，居高临下，以微臣只见，一定从长计议，太上皇刚愎自用，惟我独尊，没有把高丞相放在眼里。高欢身为丞相，手握兵权，把太皇帝赶下了台，陛下为帝以来，小心翼翼，群臣看在眼里，陛下亦有血性，不甘现状，群臣亦心中有数，群臣有数，丞相肯定亦有同感……陛下若从长计议，微臣博览古今，有一计策可用？”
魏孝静帝擦干眼泪，说：“不管爱卿计策如何，孤宁为高贵死，不为献帝生。说，说吧！”
李敬族看看左右，小声说：“当今之势，唯有四个字可保平安。” 孝静帝问：“爱卿可讲，哪四个字？”李敬族低声说：“忍辱负重！”孝静帝说：“忍，忍，孤忍到何时啊，丞相尚可能忍，高澄之辈实属难忍也！李爱卿，孤宁为高贵死，不为献帝生。”李敬族连忙说：“为天下计，微臣有一计策可用。” 孝静帝连忙说：“爱卿，救孤家寡人啊，快讲，何计策？”
李敬族说：“臣闻丞相有女年方十二，俊俏贤惠，知书达理，非同兄弟，陛下已到大婚年龄，可娶之。高丞相为国丈，岂有不真心辅佐之理？” 孝静帝眼睛一亮， 点头说：“太学博士言之有理，爱卿可说之。”
正说着，忽听殿外人声噪杂，李公公被一群士兵追逐着跑进来，跪拜道：“陛下救俺，陛下救俺……李……李博士救俺一命……”话未说完，高澄率人大踏步进来，向皇帝抱拳道：“启禀陛下，李公公私通西魏，罪不容赦！绑了！”士兵不容分说，把李公公拉起来，绑了。孝静帝问：“私通西魏，有何证据？”李公公大喊：“陛下，冤枉，冤枉……”孝静帝向李敬族求援，李敬族问高澄：“高将军，庙堂之上，岂能随便抓人？”高澄抱拳冷笑：“李博士，同是乡人，您不要管这等小事。拉出去，斩了！”不容分说，把李公公拉到门外，刀斧手上来斩杀了李公公，血腥四溅，尸首分家。高澄率人扬长而去。
孝静帝心惊胆战，无助地看着李敬族，问：“皇帝乎？傀儡乎？”泣不成声。李敬族身材高大，虽为文人，但有武像，跪拜道：“陛下息怒，杀高澄者，必有高人，微臣愚见，先稳住丞相，再另有所图，万万不可因小失大。” 孝静帝弯腰扶起李敬族，问：“如何计策，起来告之。”李敬族说：“可封高澄，远离朝廷，此为一计；娶丞相之女，此为二计，不知陛下……” 孝静帝思索后说：“爱卿，若论年龄，爱卿为父辈，君臣之礼可免，孤从之。李爱卿，朝野上下，唯您可称君子也，爱卿与高丞相同是渤海人士，大事，望疏通之。”
高澄是高欢的长子，为娄氏所生，自幼聪明过人，武力过人，深得高欢喜爱，高欢封其为世子。高世子斩杀李公公，高欢甚为不满，斥责高澄：“汝可知邺城民谣乎？可怜青雀子，飞来邺城里。羽翮垂欲成，化作鹦鹉子。高家纵横天下，为百姓、为朝廷卖命，北方初定，为父身为丞相，精心辅佐朝廷，外人常揣摩为父有篡逆之心，尔今日斩杀李公公，定有非议！李敬族何许人也？死士者也！岂能轻易放尔！”高澄说：“父亲，天下是您出生入死打下来的，天下应该姓高，您，举棋不定，您做皇帝，儿做宰相，岂不悦乎？”高欢怒骂道：“孽畜，敢出此言，五台山高人说过，我只可为相，不可称帝！”高澄问：“为何？”高欢说：“一朝称帝，死于非命！”高澄大惊。
正说着，相府管家跑来，向高欢报：“丞相大人，太学博士李敬族求见！”高欢对高澄说：“果然来了，此人杀不能杀，拉，难成心腹。实乃烫手的山芋也。请，请同乡李博士！”
高欢的先祖是渤海蓨县，李敬族乃渤海饶阳县，一河之隔，二人同乡，曾经无话不讲。高欢先后投靠杜洛周和葛荣，杜洛周又称吐斤洛周，北魏柔玄人，高车族。北魏孝明帝五二五年八月在上谷聚众反对北魏统治的起义，改年号真王。高欢等都归附于他，得到了安州戍兵数万人响应。起义军与起义军多次交战，日益发展壮大。但是在五二八年二月，杜洛周被另一起义军领袖葛荣所击杀。葛荣是北魏末河北农民起义首领，初为怀朔镇镇将，鲜卑族。相州一战中，葛荣恃众轻敌，兵力分散，被尔朱荣出奇兵击败，被尔朱荣俘获杀害，起义失败。高欢后脱离义军投尔朱荣。尔朱荣字天宝，北秀容人，契胡族，北魏末年将领，也算是权臣。早年，他袭父爵做契胡夫第一领民酋长，是很有地位的部落贵族。后招兵买马，力量发展壮大，北魏统治者笼络他镇压农民起义。尔朱荣于乱世中南征北战，逐渐弄清魏朝的虚弱，加之自己势力的不断强大，最终得以挟帝自重、权倾天下。最终由于骄横跋扈，为魏庄帝所杀，年仅三十八岁。高欢忍辱负重在尔朱荣那里受到宠信，任晋州刺史。葛荣失败后，他收编葛荣余众，以山东的冀、定、相诸州为自己的据点。此时李敬族因智慧过人，博古通今已在河北名声大起，高欢四进李家，邀为同僚，皇上得此贤人，又得知李敬族的父亲曾经担任湖州户曹从事，亦有战功，甚是喜欢，常召见李敬族谈古论今。而高欢为人也算深沉，善用人，唯才是举，治军严明，李敬族愿从之。前几年，孝武帝想依靠据有关陇的宇文泰以消灭高欢，李敬族力主出陇，孝武帝计划不成，于永熙三年逃奔大兴。李敬族又力主在洛阳立孝静帝，是为东魏。无三五年，宇文泰杀孝武帝，立文帝元宝柱，是为西魏。从此，东、西魏格局形成。北魏政权在魏末各族人民大起义打击下摇摇欲坠，统治阶级内部展开了激烈的权力争夺。尔朱荣发动河阴之变，控制了北魏中央政权。五三零年，北魏孝庄皇帝利用朝见机会杀尔朱荣，荣侄起兵赴洛阳，杀死孝庄帝，立元恭为帝，不久，原尔朱荣部将高欢在河北大族的支持下，消灭潼关以东的尔朱氏势力，杀节闵帝，立元修为帝，即孝武帝。北魏政权落入高欢手中。
孝武帝不愿作高欢控制的傀儡皇帝，逃往大兴城，投靠宇文泰。经高欢和百僚的详细商议后，决定立元善见为皇帝，即东魏孝静帝，元善见为北魏孝文帝曾孙，文宣王元但之子也。东魏正式建立，年仅十一岁。由于年幼，由权臣高欢辅政。
高欢功高盖主，常有欺主之心。但他是靠讨伐叛逆、复辟君位起家的，所以不敢轻易篡位称君。加上有年在五台山下，李敬族同情小皇帝，怕天下再复大乱，将寺庙大和尚拉至偏僻处说：“当今天下未定，高欢野心膨胀，有不臣之心，汝可告之。”送与金银。大和尚心领神会，当高欢来问前程时，大和尚念念有词道：“只可为相，不可为帝！”高欢深以为然，打消了称帝念头。
此时，李敬族进门，高澄抱拳道：“太学博士，我杀李公公决非难为您，李公公私通西魏……”李敬族冷笑道：“杀人者，高将军也，李公公奉诏去我处诏我，汝杀之，同乡面目已无也！汝可欺人太甚，说李公公私通西魏，如何欺的了鄙人和汝父？”高欢迎出，叫道：“李博士不可多礼，李公公当厚葬之，澄儿，传我的话，厚葬李公公！”李敬族被让进客厅，双方坐下，李敬族恭敬道：“丞相，同为乡人，在下有一建议，可讲？”高欢说：“你、我出生入死几年，何必客气？”李敬族说：“公子高澄有胆有识，有智有谋，可堪大用，然要拘小节，谨小慎微一些，方能大有作为。作为乡人，斗胆进言，望丞相恕罪！”高欢哈哈大笑，说：“知我者，敬族也，知吾儿者，博士也！”置酒款待。
席间，李敬族举杯道：“蒙丞相不弃，在下感激不尽，丞相可知皇上为何召见在下？”高欢说：“我为武将，老弟为文圣，圣上喜欢诗文，舞文弄墨乎？”李敬族起身，爬至高欢近前，跪拜道：“贺喜丞相，恭喜丞相！”高欢问：“老弟，何喜之有？”李敬族道：“圣上已到大婚年龄，希望娶贵府小姐为皇后，圣上心仪已久，难以启齿，着在下代之。”
谁知，高欢沉思片刻大摇其头，说：“李博士，你我同乡，我琢磨，这个主意是老弟你出的，高澄乱杀李公公，圣上惧怕，老弟便出此主意，意在让我安心辅佐圣上。”李敬族连忙叩首，道：“丞相明鉴，果然如此！圣上年少，丞相辅佐，功德无量，辅幼安邦，国家、民生之大事也。丞相如此，必将万古流芳。如成为国丈，皇上心安，百姓心安。望丞相上应天意，下顺民意。”高欢哈哈大笑，高澄进来，问：“父亲为何发笑？”高欢说：“原来博士前来说亲。”李敬族说：“圣上看上你的二妹妹了，要立为皇后。”高澄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李敬族大惊。
高欢听到高澄的话，喝道：“不得无礼，圣上乃万民仰慕之天子，竟敢如此无礼！退下！”高澄退下。李敬族说：“天下连年交战，民不聊生，东魏新定，民心思安，有此天下，乃丞相功绩，敬族所言于国、于丞相、于民，皆大欢喜是也！”高欢扶起李敬族，说：“同乡啊，人家说我功高盖主，我听到了；人家说我功高欺主，我也听到了；人家说我有篡逆之心，我也听到了，如果将小女嫁与皇上，人家又会说我……说什么呢？”李敬族说：“看不出啊，堂堂沙场大元帅，竟然如此细心。”
突然有一女子声音传来，李敬族连忙跪下迎接，不知这女子是谁，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章 李敬族高府论国事 皇帝妹突然显武功

说话的人是孝静帝妹妹冯翊公主，今春已经嫁给高澄为妻。冯翊公主小孝静帝一岁，年刚满十二，落落大方，仪表文雅、高贵。李敬族下跪道：“微臣李敬族拜见公主。” 冯翊公主忙说：“太学博士免礼，您是客人，又是俺家公公的同乡，不必多礼。”李敬族起身，只听高欢说：“老夫正与李博士谈论乡情，贤媳驾到，不知有何见教？” 冯翊公主对李敬族说：“李博士，您和我家公公论的‘乡情'，我已经听到，夫君放荡不羁，乱杀无辜，实是目无皇上！公公，您身为丞相，难道圣上真的是虎落平川被人欺？”
李敬族早就听说冯翊公主琴棋书画无所不能，诗词歌赋无不精通，今日短短几句，抓住要害，已显胆识。心中点头，赞叹不已。未及回话，只听高欢说：“李博士前来提亲，意欲将你小姑子说与圣上，老夫担心你小姑子才貌浅陋，如何担当皇后名誉？正为难之际。” 冯翊公主说：“公公您功高盖主，朝中多看您的眼色，我夫君借您之功，不可一世，如此下去，恐名身难以长久！”高欢面色发黄、发白，李敬族赶紧接过话头说：“公主所言，正是丞相所虑。” 冯翊公主说：“李博士，朝中大事，您都记载，不要把高家写成……写成不良之家，不要把圣上写成汉献帝！”李敬族看高欢，高欢面色沉重。
突然，冯翊公主跪在高欢面前，泣诉道：“公公大人，您身为丞相，权倾朝野，为何束缚不了我的夫君？”高欢连忙示意冯翊公主起来，说：“好在是李博士，若让外人看到，高府……唉，贤媳请起，从今天起，世子由公主教诲！”说到这里，喊道：“请世子来！” 冯翊公主说：“嫁给高家之前，曾有先约，无奈何，世子只知炫耀权势，忘记治国根本。”
原来高澄在当皇妹夫之前，冯翊公主坚辞不允，无奈皇帝苦苦相劝。孝静帝说：“孤，身为皇帝，母，贵为皇太后，然，实孤儿寡母也，父亲已经被高欢赶杀了，我等小命全都攥在高欢手里，如能结为亲戚，则换得天下太平，苟延残喘几日，乞求妹妹顾全大局。” 冯翊公主命人唤来高澄，又让皇帝唤来众大臣，其中也有丞相高欢，太学博士李敬族等大臣，当面陈说己见：“我虽为公主，乱世皇帝尚需辅佐，尤其丞相辅佐，何况弱小女子乎？”众人出了一身冷汗，纷纷看高欢脸色，高欢平静、大度。只听冯翊公主继续说：“圣上言明，嫁给高澄为妻，乃东魏幸事，圣上幸事也。今日众臣都在，我有言在先，世子高澄需遵守三规，不知世子能守乎？”高澄急忙说：“请公主训示！” 孝静帝捏了一把汗，脸上也汗淋淋的，他擦了一把脸，说：“小妹脾性刚烈，丞相勿要见怪！”高欢弯腰施礼说：“圣上，公主文武双全，今日领教，愿闻其详。”
冯翊公主说：“连年征战，民不聊生。当下，民心思安，国家思定，世子却常有杀戮之心，各国树敌，如此性格，难当大任！如担当大任，需立下三条规矩！”大家静静听着，李敬族想，如果圣上有此性格，国家必兴。高欢心想，如此烈女，铁牙铜齿，若嫁与高家，自己百年之后，高家仍将兴旺发达。只听冯翊公主说：“皇上，今日大臣都在，若我嫁给世子高澄，世子高澄需遵守三条：第一，话语，朝廷第一；第二，行动，朝廷第一；第三，枪刀剑戟，朝廷第一！一言以蔽之，每临大事，朝廷第一！不知世子可为乎？”高欢连忙转身看高澄，高澄看了看父亲，跪下道：“自五三零年，宇文泰在大兴城立元宝炬为西魏文帝以来，高家以原六镇流民为主，建立强大武装，形成今日东魏局面。东魏地域广﹑人口多，经济发达。还不是高家‘每临大事，朝廷第一'？公主今日再提要求，高澄追随父亲，已经‘每临大事，朝廷第一'了……今日发誓，每临大事，朝廷第一！谨遵三规！”
李敬族想，此事过去半年有余，观高澄所作所为，可见冯翊公主并未约束得了高澄。不一会，高澄进来，后面跟着几个武士。高澄乃聪明人，见公主在，喝退武士。知道公主对自己含有怨气，连忙致礼道：“公主有何吩咐，博士在此，说也无妨。” 冯翊公主叹气道：“燕雀，安能知鸿鹄之志哉！尚记三规否？”转身缓缓而去。高澄急忙随公主而去。
高欢尴尬笑笑，李敬族说知心话：“丞相战功显赫，世子文武兼备，如有战事，如其关在家中，不若随军出征，建立武功，上下臣服，以备后来。”高欢点头，道：“尚武不崇文，此乃世子之缺陷也。”
二人说着知心话，管家高明来报：“启禀丞相，大都督窦泰率一帮武将求见。”高欢骂道：“有眼无珠，没看到博士在此？今日心欢，岂容他人打扰？窦泰三天不打仗，手就发痒，我知边关有事，让他回吧！”高明正要转身，李敬族说：“丞相，武将求见，可允之，必有大事！西魏的宇文泰久不服丞相，不可小视。”高欢沉思一会，对高明说：“传窦泰！”
高欢也是艰难，大权独揽后，为了获得鲜卑贵族的支持，竭力推行鲜卑化的政策，为了得到汉族豪强地主的拥护，听任他们贪污聚敛，为非作歹﹐吏治日趋腐化。期间土地兼并情况严重，社会矛盾与民族矛盾皆尖锐，前段时间，东魏屡败于劲敌西魏宇文泰。近日，边关急报，西魏宇文泰屡屡冒犯边关，边关城池损失十几座。宇文泰先世为宇文部酋长。东汉末，宇文部加入鲜卑部落联盟，遂被鲜卑化，游牧于西拉木伦河上游。
北魏末年六镇起义中，宇文泰随父宇文肱加入鲜于修礼的起义队伍。起义被尔朱荣镇压后，宇文泰成为其部将贺拔岳麾下。永安三年，北魏孝庄帝杀尔朱荣，但军权仍然操在尔朱氏手中。不久，尔朱氏败灭，高欢位居丞相，并由此掌权。北魏孝武帝密诏贺拔岳，欲以之牵制高欢。永熙三年，高欢施美人计，贺拔岳遇害，众推宇文泰为统帅。后上表北魏孝武帝元修，相约共扶王室，元修遂下诏以宇文泰为大都督、雍州刺史兼尚书令。同年，宇文泰勇猛果敢，发兵平叛，很快平定秦、陇。大功赫赫，孝武帝封官为侍、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关西大都督，略阳县公，地位仅次于高欢。永熙三年十二月，宇文泰杀元修及元明月，另立元明月之兄元宝炬为帝，是为西魏，而实际政权控制在宇文泰手中。
高欢正与李敬族议事，窦泰还未来到，正疑。管家高明急报：“报，报，报丞相，实在可恨可气……窦泰部将高敖曹射杀门卫！”
大都督窦泰率司徒高敖曹，部将薛瑜、侯景等同来，门卫命大家驻足等待禀告，按照惯例，要求收缴兵器。高敖曹傲慢无比，此人生的高大魁梧，头发直竖，背带弯弓，他怒斥看门人狗眼看人低，看门人岂能忍得下这口气，怒骂道：“俺只认得丞相，岂能让你为非作歹！”高敖曹后退十步，车转身，便引弓射之，门卫无备，死于非命。高欢一听，雷霆大怒，欲爆发，李敬族劝高欢：“丞相，内外交困之际，忍之为上策！”高欢思索片刻，和李敬族出门相迎，满脸笑容，并不怪罪。
大都督窦泰下跪道：“司徒高敖曹射杀门卫，卑职之罪也，请丞相治罪！”高欢哈哈大笑，说：“门卫仗势欺人，不认大将，当殊！” 高敖曹见状，立即下跪请罪道：“边关报急，在下心绪烦躁，故冒犯丞相。”高欢说：“武将乃国家兴旺之依托，杀一门卫，何罪之有？”遂引入大厅议事，李敬族重识高欢，权势之人大事亦能忍让也。
窦泰，字世宁，是大安地捍殊人氏。生他之时便有异象。当初，窦泰之母梦见突起风雷，天要下雨，便出屋到庭院中观看，见电闪雷鸣，雨点飘洒，忽然惊醒，一身冷汗，于是怀孕。十月怀胎的时候却不能分娩，很惊怕，有巫婆说：“你渡河让河水打湿裙子，就容易产子了。”便走到河边，忽见一人对她说：“你该生贵子，但要迁居到南方去。”窦泰之母听从了。不久便生下窦泰，及至长大成人，擅长骑射，有勇有谋。窦泰父兄都战死在镇上，他便自己背着父兄骸骨投奔尔朱荣。因为随军讨伐邢呆，立下功劳，赐爵为广阿子。高欢在晋州经营时，请求让窦泰来任镇城都督，参与谋划军事。窦泰作战勇敢，且有谋略，不断升迁任侍中、京畿大都督，不久又兼御史中尉。窦泰以功臣贵戚身份居此要职，虽然没有纠弹几个人，但百官都畏惧他。
高敖曹之所以胆大包天，亦是渤海蓨县人士，与高欢、李敬族同乡，他是东魏徐州刺史高乾的三弟，年少时便有壮气，长大后更是倜傥，胆力过人，史称“龙眉豹颈，姿体雄异”。其父高翼为其求得严师，并令其对高敖曹严加捶挞，以求成人。可高敖曹却不遵师训，到处走动、若是生非，并常说：“男儿当横行天下，自取富贵，谁能端坐读书作老博士也”。此后，高敖曹随高乾四处劫掠，州县莫能治理。二人还倾尽家产，招聚剑客，使乡闾畏之，无敢违迕。高翼转变看法，引以为豪，常对人说：“此儿不灭我族，当大吾门，不直为州豪也”。永熙二年五三三年三月，其兄高乾被孝武帝元修所杀，孝武帝还暗中派东徐州刺史潘绍业杀高敖曹。高敖曹已经提前得到了高乾的死讯，因此在路旁埋伏了精壮的士卒，捉住了潘绍业，从他衣袍的领子里搜到了孝武帝的诏书。于是，高敖曹就带着十几个人骑马直奔晋阳。高敖曹到达晋阳之后，高欢抱住他的头痛哭道：“皇上屈杀了高司空。”高敖曹的哥哥高仲密是光州刺史，孝武帝命令青州的兵马切断他回去的道路，高仲密也从小路跑到了晋阳。高仲密名叫高慎，通常用表字。高敖曹听说高欢识人、义气，遂率十余骑至晋阳，投奔同乡高欢。
高欢曾经认为，斛斯椿是促成北魏分裂成为东魏和西魏两部分的重要因素。斛斯椿在六镇叛乱时奔投尔朱荣，因为人佞巧而颇得尔朱荣之喜好，随尔朱荣平定葛荣、讨伐元颢。尔朱荣被诛杀，斛斯椿依附萧衍所立汝南王元悦，当尔朱兆攻入洛阳后又背叛元悦，重新投入尔朱氏门下，官职也随之节节高升。高欢大败尔朱氏，斛斯椿尽杀尔朱氏部曲，降于高欢，但因自己数次反覆，惧为高欢所不容，便离间孝武帝元修与高欢，获得元修信任，掌握军政大权。五三四年，斛斯椿唆使元修出兵讨伐高欢，被击败，遂西逃入关中依附宇文泰，不久病死，北魏遂分裂为东西两部分。他在政治上善于投机，其策划基本上都是为自己的利益，多次反覆与豪强之间，最后竟得善终，死后得到王爵，赠大司马，也可谓一代奇士了。
高欢以清君侧诛杀斛斯椿为名，调集大军南下，以其弟、定州刺史高琛镇守晋阳，以高敖曹领兵为前锋，向魏都洛阳开进。高欢军进入洛阳后，封高敖曹为豫州刺史，仍讨三荆诸州不归附者，皆平之。如今，豪强壮士尽归高欢，可见高欢驾驭全局能力。
众人与李敬族见礼，李敬族说：“众将是国家栋梁，我已无事，告退。” 高敖曹龙眉双绉，道：“博士看不上同乡乎？”高欢说：“高敖曹虽然看不上博士，是他不学无术，当不了博士，太学博士，他还是极为重视你的。” 高敖曹连忙说：“然也，然也，东魏博士，诸葛再世，征讨西魏，还望李博士深谋远虑。”
李敬族低声道：“丞相，圣上之托，可见圣心洁白如玉兰，立皇后之事，还望丞相应允，卑职理应向圣上禀报，丞相意下——”高欢说：“博士金玉良言，岂有不从之理？讨伐西魏前，可立皇后。”
突然，高府大院传来一女子喊杀声，众人转头，只见冯翊公主绰枪上马，对着马上的高澄挥舞铁鞭。高澄百斤大刀迎接，铁鞭到处，火星四溅。冯翊公主左挥右打，所到之处，杀气逼人，压迫高澄连连后退。高澄马上喊道：“公主饶俺，定尊三规！定尊三规！”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啧啧称赞。李敬族低声说：“丞相，征讨西魏，乃战将也！”高欢点头，道：“巾帼不让须眉，西魏必败！”不知李敬族红娘当得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章 高隆之朝野赞德林 王尔坦嫉妒起歹心

却说李敬族出入皇宫如履平地，出入相府如履平地，早有人议论纷纷。这天离开相府刚要上轿，忽听有人哈哈大笑，说：“左右逢源李敬族，明哲保身大博士！”李敬族回头一看，见是高隆之，高隆之身长八尺，美须髯，现为营构大将军，邺城建筑物制造，莫不由之。此人胆大心细，常常独出心裁。圣上和高欢丞相喜其才能，重用之，因其口无遮拦，恃才孤傲，高欢屡屡欲杀之，怜其营构才能，便刀下留人。坛筑南城，周回二十五里，以漳水近于帝城，起长堤以防泛滥之患，为高隆之首创。又凿渠引漳水周流城郭，造治碾磴，并有利于时。其才其能，邺城上下尽人皆知。
去岁年末，高澄飞马路过南城，于熙熙攘攘人群中耍刀，砍死一挑菜担子的老农夫，高隆之命人将高澄拿下，司徒高敖曹恰恰路过，急急忙忙下马，说：“此乃丞相世子，汝有眼无珠，竟敢造次！习练武功，讨伐西魏，何罪之有？” 高隆之讥讽道：“若是你父你兄被杀，作何感想？” 高敖曹命人将高隆之打翻在地，将手下军士器械没收，高敖曹还不罢休，又令手下拳打脚踢一番。高澄说：“狂傲之徒，我必杀汝！”随高敖曹而去。因先是高澄杀人，且在南城工地，菜农又是为工匠送菜，高欢无耐，高澄暂时咽下这口恶气。
今日，李敬族见其着衣怪异，笑问：“营构大将军，何故嬉笑？” 高隆之笑道：“俺若结君早三年，直挂云帆济沧海！”说着，走上前，低声说：“圣上欲娶丞相之女乎？”李敬族点头，高隆之手抚胡须，道：“高澄作恶多端，谁让人家出身丞相之家？也好，博士好意，我朝可安二十年。”李敬族大惊，问：“果然？”高隆之道：“如此，丞相安分，竭力辅佐，只是高澄不得好死，高澄之子难以论定……可到贵府一坐，细谈之。”不容分说，随上轿，直奔李敬族家。
进到李府，宾主进院，就听一童稚声传来：“‘蜀都之地，古曰梁州。禹治其江，渟皋弥望，郁乎青葱，沃壄千里。上稽干度，则井络储精；下案地纪，则巛宫奠位。东有巴賨，绵亘百濮。铜梁金堂，火井龙湫。其中则有玉石嶜岑，丹青玲珑，邛节桃枝，石瞢水螭。南则有犍潜夷，昆明峩眉。绝限嵣，堪岩亶翔。灵山揭其右，离碓被其东……'” 高隆之站在院子里，随着文章，摇头晃脑，口中亦念念有词，陶醉其中，不能自拔。李敬族提醒道：“大将军，内中用茶。” 高隆之如梦方醒，惊问：“听声音是孩童，令子乎？”李敬族说：“犬子，五岁。” 高隆之大喜状，说：“快，快，领来，领来我见！”
李敬族唤丫鬟进来，说：“领德林拜见大将军！”不一会儿，夫人赵氏和丫鬟手牵一男孩进来，赵氏万福，高隆之还礼，道：“小弟向嫂夫人施礼。嫂夫人，生得贵子，小弟喜之、贺之！”赵氏微微一笑，道：“犬子粗识几字而已。”高隆之哈哈大笑。李敬族对五岁李德林道：“还不拜见大将军？”李德林跪拜道：“尊父命母命，拜见大将军。”高隆之惊讶，问：“贤侄几岁？”李德林起身回答：“回大将军，德林五岁。” 高隆之问：“五岁？奇哉，怪哉，五岁富贵不能上相，但，五岁便能背诵《蜀都赋》，你可知是谁作的《蜀都赋》？”李德林回答：“是西汉杨雄的代表作，极尽言辞，以写成都之壮美秀丽。该赋上因班固之《二都赋》，后承张衡之《南都赋》，对东晋左思《三都赋》中《蜀赋》的创作也起到了很大影响。” 高隆之赞不绝口道：“敬祖吾兄，如此年龄，如此学问，数年之后，必成国之大器也！奇人哉！”李敬族淡然而笑，嘱咐李德林：“回吧，细读之，慎思之。”赵氏让丫鬟添茶，带着李德林弯腰鞠躬退出。
高隆之问：“博士，知道在下为何见你？”李敬族问：“‘我朝可安二十年'，作何解释？”高隆之笑说：“有你，有我，有如此联姻，高丞相不会有反意，高澄有，亦可遏制。五台山，老兄安排大和尚打诳语，瞒得了别人，岂能瞒俺！”李敬族后背有汗。高隆之说：“只可为相，不能称帝，好也哉！我观天象，高家确有帝王之气，不过，是三代以后，如流星划天！”李敬族问：“传言大将军口无遮拦，可泄露天机乎？” 高隆之笑道：“俺行为怪异，世道难道不怪异？尚若俺不怪异，天下岂不亦不怪异乎？”高隆之，本姓徐，字延兴。北齐洛阳人。父亲徐干为姑婿高氏所养，因从其姓。高欢为拉拢他，曾经认他为弟。公元五五二年，高隆之受皇帝意旨在全国择地冶炼，在相州牵口冶监造冶铁炉，开始引水鼓风炼铁制造兵器，被后人尊称为“冶炼老祖”。此时领营构大将军。累迁刺史，为东魏“四贵”之一。高隆之曾对高澄、高洋训斥过，在高洋取代东魏时，隆之反对，高洋下令把高隆之殴死，此为后话。
高欢大权独揽初期，广罗心腹，孙腾、高岳、高隆之、司马子如皆是高欢心腹之臣，东魏初迁之时，高欢常居晋阳，置此四人于邺，把持朝政，通风报信，高欢遥控指挥。此四人位高权重，号为“四贵”。当时孙腾官至东魏尚书左仆射、太傅，依杖权势“纳贿不知纪极，官赠非财不行，肴藏银器，盗为家物，亲狎小人，专为聚 敛。”不仅受贿而且还盗用国家财物，猖狂之极。司马子如“与夺任情，公然受纳”。唯独高隆之两袖清风。咸阳王元坦禄厚位遵，但仍然“贪求滋甚，卖狱鬻官，不知纪极。”韩轨频以军功升迁又兼外戚之贵，在瀛州刺史任上，聚敛无度。可足浑元早年即与高欢相知，东魏迁邺后即来投奔，在并州刺史任上，多有贪污。高氏父子身边之人也是肆无忌惮地贪污纳贿。张亮出身低微因有才能而知遇于高欢，委以腹心之任，“然少风格，好财利，久在左右，不能廉洁，及历诸州，咸有黩货之闻。”陈元康东魏时期深为高澄依信，“而不能平心处物，溺于财利，受纳金帛，不可胜纪，放责交易，偏于州郡，为清论所讥。”官员受贿、聚敛、放债及盗用国家财物情况均有，可见吏治之腐败。面对如此情形，高欢在初期多优容诸人，不加追究。东魏行台郎中杜弼在天平末年劝丞相高欢治理惩处贪污不法者，高欢却说“天下浊乱，习俗已久。今督将家属多在关西，黑獭常相招诱，人情去留未定。江东复有一吴儿老翁萧衍者，专事衣冠礼乐，中原士大夫望之以为正朔所在。我若急作法纲，不相饶借，恐督将尽投黑獭，士子悉奔萧衍，则人物流散，何以为国？高隆之卓尔不群，逐渐被高欢视为异己。
如今听高隆之预言，李敬族点头赞叹，说：“真乃高人是也。” 高隆之问：“讨伐西魏？”李敬族点头。高隆之叹道：“国库空虚，国家的银子全都在高欢、高敖曹等等大将手里，营构南城、西城，营构庙堂，空缺三千万两，军队一动，粮秣辎重就需要五千万两，打两月？打三月？将军们趁此机会肆意侵占，娶小、建亭台楼阁，借此机会挖空国库，富了将军们，穷了百姓、穷了国家！俺今天找你就是为讨伐西魏之事。”李敬族问：“意下如何？讨伐还是不讨伐？” 高隆之说：“万万不可讨伐，讨伐西魏，高澄就可位居其父高欢之下，乱党掌控朝廷，名正言顺，圣上岌岌可危，又将改朝换代。在下恳请李博士奏明圣上，三年后再讨伐，那时候，国库丰盈，兵员强壮，那时候，圣上年壮，高欢力竭，朝廷无危，再谈用兵……李博士，东魏不保，何以保自身！”李敬族说：“丞相愿意讨伐，部将摩拳擦掌，如之奈何？且西魏又屡屡挑起事端。” 高隆之说：“博士乃当今圣上心腹，高丞相之乡党，可说之！”李敬族思索良久，说：“大将军乃东魏四贵，何不奏明圣上？” 高隆之说：“丞相见我不顺眼，说之无用！”李敬族思索后说：“在下为朝廷计，愿禀报皇上，只是人微言轻。”
高隆之说到这里，起身告辞，说：“德林贤侄前途不可限量，不出数年，国之大器也！”李敬族和夫人赵氏送别高隆之，转回，细看德林。德林问：“父亲何故如此看我？”李敬族说：“没事，好学之，好思之，才不可外露之！”德林思考状。赵氏低声说：“随你乎？”李敬族说：“当此乱世，学问为善！”
高隆之是个外露之人，逢人便赞叹李敬族的公子李德林五岁能背诵《蜀都赋》，且能说出作者、前因后果等等，赞叹不已，必欲遍告朝士为快事，云：“朝野风流者，如万帆竞争，比比皆是，然多为过眼烟云，不留痕迹。唯太学博士李敬族之子德林，若假其年，必为天下伟器。”高隆之属于朝中高士，周易八卦、奇门遁甲无所不通，看运势、观未来，测凶吉，尽人皆服。人们听其言，无不敬佩李敬族。内中有一人闻讯，羡慕嫉妒恨，决意除掉李德林，让李敬族断后，一报早年仇恨。
此人既非高欢、高澄，亦非窦泰、高敖曹等人，而是中书监清河人士王尔坦。王尔坦的父亲当年在湖州任职时，在李敬族的父亲李寿手下。那时，李寿为户曹从事，清正廉洁，王尔坦的父亲副之，爱财如命。王尔坦的父亲先是贪污粮饷，继而侵占银两，被李寿赏赐四十军棍，一病不起，呜呼哀哉。王尔坦虽和李敬族同朝为官，却面和心不和，二人从不独处。王尔坦听到高隆之赞美李德林的话后，内心琢磨：父仇未报，李家欣欣向荣，若李德林崛起，必对王家不利，愧对死去的父亲，遂有杀人灭才、报当年父仇之心。
此时朝廷决意出兵征讨西魏，整个邺城磨刀霍霍，李敬族先是建议圣上韬光养晦，与民生息。圣上新娶，忙着立为皇后，不管战事，说：“丞相和诸位将军决意讨伐，由着丞相吧。”李敬族又亲赴高府，高欢说：“东魏同仇敌忾，劲可鼓不可涉，博士在邺城辅佐圣上，敬候佳音，不得再言撤军！”说到这里，低声嘱咐：“李博士，我亲率大军讨伐西魏，朝中如有人诋毁讨伐西魏，如有人恣意损害讨伐大军，如有人在圣上面前说三道四，派人禀报，不可误！”李敬族郁郁寡欢出门。
高隆之再见李敬族，量无果而返，长吁短叹半天。李敬族安慰道：“西魏不伐，必起祸端，丞相也是未雨绸缪。”高隆之别过李敬族时，低声冷笑道：“讨伐归来，高家必然让邺城血流成河！”李敬族问：“何出此言？”高隆之说：“胜，杀大臣以显其威；败，杀大臣以泄其愤！”趿拉着鞋，哼着小曲扬长而去。李敬族心中亦有同感。
李敬族心中颤抖，朝廷危难，丞相以及部将掌权，自己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左右逢源以求安天下，出谋划策以求圣上心安，到头来倘若得罪高家，一片忠心难诉说，一腔热血为谁撒？思索良久，心想，应该远离朝廷，远离是非。
却说李德林天天被关在家中背诵先秦诸子的文章，已觉乏味，嚷嚷着出去透风，看街上风景，其母赵氏怜儿勤奋，应该寻求童欢，就命家丁带着德林上街看风景。离家几丈，有打铁制刀火炉，烈火熊熊，铁锤当当，打铁的人汗流浃背。李德林觉得新鲜，脱口而出：“深秋邺城见背脊，炉中烈火为谁泣。”两个家丁没有听懂，一个说：“这是制刀的铁炉，东魏马上出征了。”另一个说：“打西魏，就得用刀，杀他们，东魏就平安了。”李德林接着说：“铁匠不知砍谁头，谁家忧愁谁家喜？”两个家丁怕炉火伤着德林，拉着德林离开。三人离开火炉，来到大路上，德林见有糖葫芦，正要家丁买糖葫芦，忽然从路边钻出两人。
这两人不是善人，手持短刀，黑布蒙头，一个喊道：“拿命来也！”直奔德林。家丁急忙抽刀迎敌，一个刀未出鞘，就被蒙脸汉捅倒，另一个刀虽出鞘，被两人围住，家丁左右招架，护着德林，喊着：“小主人离开！”连连后退，眼看体力不支就要沦为刀下之鬼。
正在危难之际，突然一飞马至，马上人喊道：“岂有此理！”竟然是女子声音。那女子铁鞭抡起，猛地抽下，铁鞭一收，一个蒙脸汉头颅滚落在地，另一蒙脸汉见状，扔掉短刀，大叫：“好汉饶命！”德林呆呆地站着，家丁急忙护住德林，向女子看去。
只见那女子身披红色斗篷，脚踏长筒皮靴，头戴一顶白色遮阳帽，一手持铁鞭，一手抓住缰绳，面如桃花，只是怒目圆睁，柳眉倒竖，此人乃冯翊公主是耶。只听她喝问道：“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为何蒙脸？分明是图谋不轨！”早有手下人飞马而至，李敬族家丁看时，全是女子，立即跪下道：“好汉，俺乃太学博士家丁，今带小主人出门散心，不想碰上如此歹人……”那个未死的蒙脸人已经被女兵撕下黑布，女兵喝道：“大白天蒙黑布，强盗！”战战兢兢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不管小人事，不管小人事……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李敬族从高府出来，正向自己府上走去，远远地看到了冯翊公主，立即赶来，见家丁和儿子德林也在，立即向冯翊公主请安，家丁大喜道：“俺家主人来了，俺家主人来了！”李德林立即喊着“爹爹”，跑到李敬族的怀中。赵氏得信，惊恐跑来，拉过儿子，拦在怀中。
冯翊公主马上欠身说：“李博士，原来是您的家丁，他们为何杀您家丁？”李敬族愕然，只能致谢道：“公主殿下，在下不知何故，还需审问方知。”李德林这才哭泣，道：“爹爹，娘，他们是来杀我的……他们必欲杀我……为何，为何？”赵氏紧紧将德林抱在怀里。
那蒙面人刚要起身，突然于人丛里飞来一飞镖，直刺那人后背，那人未及说话，“噗通”趴在地上，女兵抓起头发看时，已经咽气。女兵禀报：“公主，死了！”不知是谁下此狠手，且听下回分析。

第四章 众臣慰问李敬族 高欢安托理朝人

急匆匆，王尔坦的家奴王三跑回家，禀报雇佣的两个杀手如何行刺李德林、被李敬族的家丁抵挡、半路上冯翊公主杀出，杀死一个家丁，另一家丁让他飞镖刺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王尔坦听。王尔坦先是惊讶，后是镇静，命管家取出百两银子，说：“这是封口费，要想活命，不可乱讲。”王三问：“大人，俺无罪，您不会杀俺吧？” 王尔坦笑道：“倘若杀你，何必给你银两？”王三千恩万谢，说：“大人，如果还想灭掉那个小东西，奴才随时听令。”王尔坦说：“下去吧，虽然未除掉李德林，惊吓不小，说不定已经把他吓傻了，下去吧，管家，置酒！”
王三欢天喜地地跟着管家下去。管家叫王大林，此人跟随王尔坦多年，惟命是从，靠主人发家。他对王三说：“大人对你真是客气，俺王大林真是少见，没干成事还有酒喝，有奖赏，羡慕煞俺了。”王三说：“大人大度大量，管家，有什么事情俺听您的，如果还要杀李德林的话，俺听令。”王大林前不久宴请王三，说出除掉李德林的计策，王三拿人钱财，自然替人消灾，未曾想到，手下两人居然没能除掉李德林，本想着会受指责，没想到主家如此客气。王大林把王三引至餐厅，亲自置酒，王三让王大林也喝，王大林说：“你是功臣，享此殊荣，俺没有！”王三迫不及待，将一碗酒饮下，嘴里说着：“痛快，痛快，这事如果继续干，俺老王亲自出马，定会成功！”王大林说：“吃菜，吃菜，最后一顿饭了，多吃！”王三惊慌，筷子坠落在地，起身道：“酒中有毒？”王大林说：“马上就感觉到了……”话未说完，王三鼻口出血，踉踉仓仓，大呼“救俺……救俺……”“噗通”趴在桌子上。王大林低声说：“不是俺杀你，是大人灭口，大人也不容易啊，朝廷对头太多。王三，原谅俺，也原谅大人，世事无情啊。”让人收拾残局，把王三尸体埋在了后花园。
李敬族刚回到家中，高欢派手下部将薛瑜前来探望。高欢部将薛瑜，眼如铜铃，面似黑炭，发如钢针，进门就喊：“博士受惊，丞相心中不安，遣俺看望！”李敬族和夫人赵氏急忙迎接，薛瑜抱拳道：“早闻公子是东魏神童，快让俺看看。”李敬族夫人赵氏进去唤来德林，德林道：“谢谢叔叔。”鞠躬致意。薛瑜大喜道：“果然非凡，名不虚传。”李敬族夫妇赶紧让进大厅，薛瑜道：“不敢，不敢，丞相有令，大战在即，需准备周全，就要回营！”招手，浩浩荡荡，抬进来礼盒、礼品。李敬族说：“无功受禄，岂敢岂敢！”薛瑜说：“丞相心意，望博士与丞相同心同德！”说到这里，低声说：“尊丞相命令，卑职外放守边关，不日动身。”李敬族说：“当弹冠相庆！”
薛瑜刚走，高敖曹率人进来，李敬族连忙说：“犬子受点点惊吓，不足挂齿，何劳大驾？” 高敖曹说：“你我皆为燕赵人，燕赵义气豪杰，岂能受他人欺负？太学博士，丞相忙于圣上诏封皇后事宜，不能亲来，委我看望。”李敬族致谢不已。高敖曹低声问：“听说两个刺客，一个死于公主铁鞭之下，另一个被人暗中刺死？”李敬族说：“是，我的家丁有一人被杀……杀死刺客的人就在人群里，飞镖高手。” 高敖曹说：“太学博士，丞相已经下令严查凶手，挖出幕后，放心，丞相已经让邺城县令查找凶手。”李敬族感谢不已。是事，高敖曹为侍中、司空，高敖曹因其兄高乾死于此位，所以不不拜，高欢于次年二月让其转任司徒。小坐片刻，离去。
高敖曹前脚走，高隆之随后优哉游哉地进来，进门就说：“天降大任，必欲苦其心志，能不受惊吓？”李敬族、赵氏出门迎接。李敬族说：“大将军耻笑，犬子懵懂，粗识几字，大将军误以为前途无量，殊不知，木秀于林乎？万望大将军不可人前夸赞犬子！”
高隆之佯装生气：“你看看，你看看，世上还有这等人士，不喜人夸，难道让俺老高贬低不成？”李敬族连忙让座、看茶，说：“犬子德林并非奇才、天才，将军可闻笨鸟先飞？我于闲暇，细心教子，背诵孔孟、念纵横，以开朦胧，早化愚钝。忙里偷闲教授诗文，学习华夏礼仪，不求前景，但求日后不要忍饥挨饿，哪像大将军所说，国之大器？” 高隆之放下茶碗，说：“博士不要客气，俺不是泄露天机，不要虚言，德林天才，不可客气了，李兄，在下今天来，有话要说。”看看左右。李敬族示意左右退下，高隆之问：“朝中和谁有私仇？”李敬族说：“已想遍朝野，并无私仇，敬族惟恐踩死蚂蚁，做人与人为善，做事以国家为重，不贪不弹，如你所说‘左右逢源'，谁与我为敌？”高隆之道：“俺老高今天不是查凶手的，只是告诉博士，老高已经测出，公子祸不单行，还有一劫。”
李敬族大惊，后背汗津津的，急忙问：“求将军指明，躲过此劫。”高隆之笑道：“老高只管告知，无力让公子躲过。”李敬族问：“是谁和犬子过不去？”高隆之说：“躲过此劫，一帆风顺，欲成大器，劳其筋骨，遭其危难，不足为奇！”李敬族郁闷，道：“水低成海，人低成器，大将军，我应该低调啊！”高隆之笑道：“德林贤侄可低调，博士应该奋勇才是。”
时光如梭。十几天过去，皇上大婚已过，宫中喜气洋洋，孝静帝和高皇后每日厮守，不理军事，不问朝事。高欢成为国丈，更加一语千金，讨伐大军的各项事宜无人敢懈怠，粮秣、钱银、战马、枪刀剑戟无不准备就绪，高欢接到各路来报，内心舒畅。第二天约定朝会。
第二天早朝，众臣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后，又山呼“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因为是讨伐西魏的朝会，按朝例，皇后需要和众臣见面。此时，皇帝十三岁，皇后年方十二。众文武看时，皇后腼腆、纯洁，眼睛不敢正视龙座下的大臣和父亲、兄长，皇上低声说：“没事，没人敢看皇后。”这才抬头，果然众臣纷纷低头。
圣上看到国丈和众大臣很是高兴，说：“国丈，请到孤这边来。”高欢过来，圣上说：“倾全国之力，伐区区西魏，丞相必然马到成功，不知国丈出征前有何交代！”高欢不愿听这样的话，如果马到成功，说明西魏不堪一击，既然不堪一击，何须我东魏倾全国之力？所花钱财岂不浪费？庙堂之上，众臣面前，必须言明讨伐之艰难，想到这里，他说：“启禀皇上，启禀娘娘，西魏宇文泰足智多谋，近几年采用和北攻南策，使西魏进一步强盛，不久，西魏攻入南梁的成都，夺取南朝西川荆雍地盘，那里粮秣充足，富甲天下，兵员充足，据查，现在西魏已经有精兵百万，可谓国强民富！宇文泰虎视我东魏，故倾全国之力，方能解我东魏之心患者也！”
圣上立即觉得自己说话有误，立即开口道：“丞相言之有理，为灭西魏，需要倾全国之力，消除后患，倾全国之力，在所不惜！”高欢点头，他力主讨伐西魏，为的是消灭西魏的缔造者宇文泰，他高欢担心最终宇文泰会侵吞东魏，趁着现在国库看似充盈，不是东魏压倒西魏，就是西魏压倒东魏！高欢掌东魏，控制关东地区河北、河南、山西、山东一带，宇文泰掌西魏，控制关西地区陕西、甘肃一带，两人都有一统天下的野望，因此二虎必有一争。
孝静帝坐稳龙椅，问：“丞相出征，朝廷之事有所托乎？”高欢答道：“尚书侯景可主内政、太学博士李敬族可主外事。高隆之为右仆射，高岳为侍中，孙滕留守邺城，共执朝政。” 侯景小名狗子，少年时就顽劣不羁，横行乡里，是当地著名的恶少。成年后身高不满七尺，但深受边镇剽悍好武风气影响，骁勇有膂力，因左足生有肉瘤所以行走不稳，但是擅长骑射，因此被选为怀朔镇兵，后又被提升为功曹史、外兵史等低级官职。五二八年八月，手下号称有百万之众。尔朱荣受诏讨葛荣，任侯景为前锋，同率精骑七万，倍道兼行，率兵东出，与葛荣决战。葛荣自诩久历戎阵，威行河北，以众敌寡，胜券在操。他骄傲轻敌，在数十里平野上分散了兵力。尔朱荣与侯景利用了葛荣的严重错误，腹背夹攻，突破薄弱处，大败义军、生擒葛荣。河北起义军从极盛而一战败亡。侯景战功卓著，擢为定州刺史、大行台，崭露头角。北魏末年边镇各胡族群起反抗鲜卑族的统治，响应者不计其数。侯景与怀有天下之志的高欢相见恨晚，惺惺相惜，同图建功立业。五二八年四月，尔朱荣乘孝明帝被胡太后毒死之机，举兵入洛，发动河阴之变，攫取北魏军政大权。尔朱荣权势熏炙，各地豪强纷纷投奔，侯景亦率私 兵归尔朱荣。为开辟前程，又向尔朱荣麾下名将慕容绍宗学习兵法。由于机警敏捷，侯景迅速提高了作战指挥能力，没多久连慕容绍宗倒要反过来求教他，甚得尔朱荣器重。530年九月，尔朱荣入洛阳时被朝廷所杀，高欢很快就和曾与他约为兄弟的尔朱翻了脸，大打出手。五三三年，高欢消灭了尔朱氏集团，掌握了北魏的大权。侯景见高欢势盛，遂率部依附高欢。高隆之、高岳、孙滕等皆为高欢心腹。
大都督窦泰禀报：“启禀圣上，臣有条要奏。” 孝静帝说：“爱卿，说吧。” 窦泰道：“此次出征，丞相全家讨伐西魏，满门忠诚，臣乞圣上表彰世子，以安将士报国之心。” 孝静帝看看高欢，说：“准奏，爱卿可有设想？”窦泰道：“臣不敢妄言，请陛下明鉴。”
立在旁边的王公公见状，看看高欢，将早已准备好的圣旨恭恭敬敬地递给孝静帝，孝静帝看了一会，小声念道：“西魏无道，屡犯边关，孤决意讨伐，以正国统。世子高澄崇文尚武，申请领兵西征，忠心可鉴。感其忠烈，特加封尚书令、大行台、并州刺史，加侍中、开府仪同三司……” 孝静帝看看皇后，看看高欢，递给王公公，看看皇后娘娘，皇后腼腆，轻启红唇，未说什么，皇帝说：“宣！”
王公公照本宣科，宣完，高澄跪谢圣恩。高欢转身道：“此次讨伐西魏，唯一事担忧，我朝今无法官，天下贪婪，刑事频发，没有人肯去纠劾。太学博士李敬族尽心为国，不怕豪强，有人意欲对其子不法，还需共执朝政的几位，远近肃清，诸公奉法，前方将士方可冲锋陷阵！”皇帝点头道：“国丈所言极是。”
侯景、李敬族、高隆之、高岳、孙滕等人说：“谨遵丞相之命！”
退朝之后，李敬族见圣上挽留，就驻足，高欢站在圣上身边。皇后说：“爹爹，出征千难万险，您和兄长，要安全凯旋啊！”高欢以君臣礼，说：“微臣谢皇后娘娘关心。”
高欢见李敬族过来，说：“圣上念你博学，望你常进宫畅谈诗词歌赋，以宽圣心。刺客幕后之人，圣上也有安排，博士放心。” 孝静帝说：“丞相委任崔暹查，爱卿要放心，不可惊恐。”李敬族感恩流涕道：“区区小事，烦劳圣上惦记，微臣谢皇恩，谢丞相。”高欢道：“此乃大事也，京都不安，前方不安也。”
崔暹，字季伦，是渤海安平人，与李敬族同乡。高欢有万般缺点，但是，有一条说明此人却能担当大任，就是识才、爱才。高欢有一次和崔暹谈话，崔暹虽夸夸其谈状，但才华横溢，高欢甚是喜欢，遂任命他兼丞相长史。高欢起兵将入洛阳，对他说：“大丈夫相知，岂在新旧。军事固然重大，留守责任也不轻，家弟年轻，办事不娴熟，后方的所有工作，统统托付给你了。”和崔暹恳切地握手。崔暹也与李敬族私下交好。高欢所说的“家弟”乃高琛也，少时便弓马，有志气，崔暹曾经辅佐高琛。
崔暹越来越被信任厚待，他喜欢推荐人才。说邢邵适合担任府僚，还可以兼管机密。高欢就征用了邢邵，很亲信器重。可言谈之际，邢邵却说崔暹的不是。高欢不高兴，后对崔暹说：“你说子才的长处，子才却专说卿的短处，你真是痴人啊。”崔暹说：“子才说暹的短处，暹说子才的长处，都是事实，没有什么意见。”高欢见光明磊落，就越发喜欢，赏赐崔暹好马，边走边说话。临别，崔暹下马拜谢，马受惊要跑，高欢为他拦住马并亲自把缰绳递给他。李敬族想，无怪乎高欢能够一人之下朝野之上，这个故事让李敬族体会到，看人需看人之长，议论需议人之长。
高欢安排道：“崔暹可破刑案。”谁知，说谁，谁到，只听王公公高喊：“丞相长史崔暹求见丞相——” 不知崔暹求见高欢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章 放浪形骸破案有方 冯翊公主凋落冯翊

崔暹晋见，大呼道：“丞相只知俺懂法度，可知俺也懂布兵？丞相西征若俺不在军中，必败也！”高欢大惊，圣上看高欢，高欢已面色大变，厉声说：“崔暹无礼！圣上、皇后面前不知礼仪，成何体统？” 崔暹立即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又拜皇后：“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高欢斥责道：“出征在即，如此言语，不利我军，汝可知罪？” 崔暹说：“万望圣上、丞相恕罪，俺着急了，口无遮拦，丞相，李博士公子遭遇刺客，乃小事耳，俺主此案，杀鸡用牛刀也！讨伐西魏，俺有主见，望圣上裁定。”圣上看看高欢，埋怨崔暹说：“西征之事，丞相自有安排，兵马未动，出此言，不利也。”高欢怒，欲拔剑杀之，李敬族急忙拦住说：“丞相息怒，长史此话听听无妨。”高欢把剑插入鞘中，说：“今天饶你一命，乱论军政，放荡不羁，必斩汝！”
崔暹说：“丞相与俺有知遇之恩，俺此举无过。”圣上劝道：“崔暹好心，只是言语不当，丞相息怒。”高欢问：“破案杀鸡用牛刀？限汝十天破此案，如若超限，军法不饶！” 崔暹跪拜后起身，说：“小人遵命就是了，微臣告退！”边走边说：“放浪形骸看天宇，好心当做驴肝肺。”朝堂之人面面相嘘。
东魏紧锣密鼓准备好出征事宜，安排完册封皇后之后，于东魏天平三年十二月，由丞相高欢率领征西大军浩浩荡荡出城了。
此次西征，东魏丞相高欢督三路军进攻西魏，以司徒高敖曹攻上洛，大都督窦泰攻潼关，高欢亲率军进与伐蒲阪。天平四年正月，高欢率领的东魏军在黄河造浮桥三座，准备渡河。当时，西魏丞相宇文泰领兵驻屯广阳。宇文泰不是可以忽视的人物，他先出于匈奴，后燕归魏，徙居武川。北魏末年六镇起义中，宇文泰参与鲜于修礼和葛荣的起义军。之后今天归附这个，明日归附那个，权势越来越大，统兵越来越多。宇文泰善于谋略和指挥，在军事上主要依靠来自北镇尤其是武川的镇人，这些人以后又成为西魏、北周政治上的支柱。宇文泰与东魏多次作战，互有胜负。
前方探子来报：“报丞相，东魏军在黄河架桥！”宇文泰认为，高欢军架桥佯渡，是为牵制西魏军，以掩护窦泰部乘虚西入。窦泰为高欢之骁将，屡胜而骄，宇文泰想，若先击败窦泰军，高欢自会退军。宇文泰对战胜东魏胸有成竹。
但是，其他将领则认为：高欢在近，舍近而击远，一旦失利，后悔晚矣，主张分兵抵御。是月，宇文泰又返回大兴城，征询直事朗中宇文深的意见，听后感到已不谋而合。宇文深性鲠正，有器局。年数岁，便累石为营伍，并折草作旌旗，布置行列，皆有军阵之势。父永遇见之，乃大喜曰：“汝自然知此，于后必为名将。”至永安初，起家秘书郎。时群盗蜂起，深屡言时事，尔朱荣雅知重之。拜历武将军。寻除车骑府主薄，后授予都督，进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散骑常侍。
宇文泰与宇文深不谋而合，大喜。宇文泰随即扬言退保陇右，迷惑东魏，同时，下令潜军向东进发。
正月十七日，朔风劲吹，大雪漫天，宇文泰风雪兼程，率军进抵小关。万事大吉的窦泰得知西魏军突然逼近，即刻领兵自风陵渡渡过黄河。这时，宇文泰所领西魏军已进至马牧泽，未及停息，即向窦泰军发起猛攻，大败之。窦泰所部几乎全军覆没，窦泰兵败自杀。
高欢以黄河冰薄，不能赴救，便拆除浮桥，退军。而高敖曹所率一路，虽开始进展顺利，但当攻占上洛后，拟向蓝田进攻时，却得知窦泰兵败，加之高欢召其还军，遂自上洛撤军。至此，东西魏潼关之战，以东魏军战败而告结束，高欢失却大将，郁闷良久。
却说邺城也不平静，中书监王尔坦第一次派人刺杀李德林失手，心中惧怕、担忧，就怕东窗事发。管家王大林回报道听途说的朝上之事：“听说皇上欲彻查此事？崔暹说，杀鸡用牛刀！”王尔坦冷笑道：“狂傲之徒，大言不惭，高丞相不在邺城，天下太平。崔暹狂徒，安能有此作为？”遂低声云云，王大林点头称“是！”
当夜，王大林将招募来的五个壮汉招到一起，每人分发十两白银，说：“汝等奋力锄奸，事成之后，大人另有重赏！”五人于当夜手持大刀，悄然围住李敬族的住宅，正要翻墙，突然火把亮起，官军数十人将五人围住，有三个反抗，被当场杀死。崔暹大喊道：“这两个留下，敢杀者同罪！”军士上前夺下大刀，用绳子捆了。崔暹看着被捆缚的两个杀手，冷笑道：“小小毛贼，小小脑筋！”
李敬族夫妇刚刚入睡，听到门外有喊杀声，急急忙忙穿衣出来，崔暹哈哈大笑说：“丞相让十日破案，已过七天，再不抓住他们，俺命难保也！”李敬族道：“万望长史大人审问，歹人何故与我麻烦！” 崔暹道：“些许小事，真是杀鸡用牛刀！博士放心，连夜突击审讯，定有结果！”
早有人报与王大大林，王大林不敢怠慢，战战兢兢报与王尔坦。王尔坦倒也镇静，提笔写下这样一行字：“李寿杀我父，我杀李寿孙，何罪之有？”王大林看了说：“大人，不可，小人愿为大人分忧。”王尔坦问：“如何分忧？”王大林说：“那五人是俺召集的，他们没有见过您，就说是俺的注意……只是，只是大人多关照俺爹娘……”说着，泪如雨下。王尔坦叹气道：“哪有那么容易？一个管家哪有如此举动？就是俺不知情，你是俺的管家，难脱干系。”说着，拿出一把银子，说：“跑吧，跑的越远越好……”王大林正要说什么，王尔坦抓起身边的瓶子，将剧毒水银喝了下去。王大林叫着“大人，大人”，眼看着王尔坦栽倒在地。
大门口灯火通明，人声噪杂，王尔坦的家人纷纷起床，忽然见崔暹带着军士进来，不容分说，见人就捆缚，全家三十多口，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都被捆缚起来，王大林拿起王尔坦写的纸，检举道：“主上心怀叵测，小人不知就里，有罪证！”说着递给崔暹，崔暹冷笑道：“与你无关？”王大林说：“主人常年虐待小人，独往独来，俺不知就里，只是今夜听说他和太学博士家有世仇。” 崔暹大喊：“捆！”军士把王大林捆缚了，王大林说：“大人饶命，都是王尔坦心怀叵测，嫉贤妒能，不听小人劝告……” 崔暹道：“你忘了，本官留了两个活口！”王大林瘫软下来。
第二天早朝，侯景、李敬族、高隆之、高岳、孙滕、崔暹等人列班，司徒侯景主朝，说：“启禀圣上，崔暹崔长史办案神速，刺杀李敬族李博士的人原来是中书监王尔坦。”圣上说：“哦，如此神速，丞相说十日，不满十日，崔爱卿，可问案？” 崔暹向前，禀报：“回圣上，王尔坦的父亲在湖州任上时，贪污粮秣军饷，被李寿赏鞭四十，从此卧床不起，七日病死。王尔坦怀恨在心，听高隆之说李敬族之子有大富大贵之相，必欲杀之，两次皆为王尔坦所为。现在，王尔坦畏罪自杀，管家王大林为证！”圣上看李敬族，李敬族向前说：“微臣不知先父与王尔坦有如此仇恨，此仇恨非私仇也，王尔坦如此胸怀，服毒自杀罪有应得，只是微臣诚惶诚恐，如履薄冰，此案过后，微臣愿意赴外地为朝廷效力。”
未等圣上说话，崔暹先说：“灭王尔坦九族，以儆效尤，博士何虑只有？” 侯景插话道：“丞相西征，我等在朝，当尽快立下刑律，王尔坦案件，需要严惩不贷，不仅灭九族，王尔坦属下也该处置！”
这侯景原为北魏怀朔镇戍兵，渐升为镇功曹史。北魏末年六镇起义时，侯景率部众投靠契胡族酋长尔朱荣，参加镇压起义，因大破义军、活捉葛荣之功被擢升为定州刺史。高欢灭尔朱荣，侯景又叛归高欢。此人景狡诈多变，残忍酷虐，但掠得财宝皆赏赐将士，故能得将士死力，所向多捷。历任东魏尚书左仆射、吏部尚书、司空、司徒，权力仅亚于高欢，高欢信任之。但高隆之私下里对李敬族说过：“侯，有反骨！”李敬族问：“何以见得？”高隆之说：“此人心狠手辣，狡诈多变，丞相百年之后，必反之。”李敬族说：“此人虽然多变，观其言其行，也算英雄。”
这时，高隆之善解人意，于是进言：“李博士刚才所言极是，古人云，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圣上，李博士既然希望外放为官，圣上可允。”圣上犹豫，说：“丞相不在朝中，如此变故，需丞相允之。” 侯景大为不满道：“相在外，君仍不能做主乎？”圣上脸色难看。崔暹解围道：“今日暂且放下，王尔坦案件还需圣上定夺。” 侯景、李敬族、高隆之、高岳、孙滕、崔暹等说：“请圣上明鉴！”圣上环顾左右，说：“按律，除灭九族！”
不说崔暹率兵除灭王尔坦九族之事，侯景不尊高丞相的言语已经快马加鞭报知高欢，高欢冷笑道：“我养一贼？”高澄按耐不住，告诉来人：“传话给高隆之、高岳，斩杀侯景！”
世上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高澄言语，消息走露，很快有快马来报。侯景大惊，思索半天，立即带兵上朝，对皇帝说道：“启禀圣上，丞相西征西魏，梁朝趁机作乱，微臣愿带兵拒之！”手下武士咄咄逼人状。圣上身边无人，担心其谋反，问：“梁朝一直北向我朝，企图侵我河山，爱卿拒敌，朕心甚慰！”当场应允。侯景当日率大军三万出城，名为拒梁，实为保身。李敬族、高隆之、高岳、孙滕、崔暹闻讯，企图拦截，侯景已经远去。
侯景不在邺城，皇帝省心不小，便每日与李敬族谈诗论文，也觉愉快。一日，对李敬族说：“传闻令子德林聪慧，可带来一见。”李敬族道：“微臣有何德品，蒙圣上爱怜！”遵命于第二天带德林上朝，圣上发现，德林面如红果，眼眉之处显聪颖。圣上怜之，问：“可读圣贤？”德林回答令圣上吃惊，只听德林回答：“母亲多病，俺在家研读华佗、 扁鹊，以求母体痊愈。”李敬族制止道：“皇上喜欢诗文，汝可谈之。”圣上制止，说：“六岁孩童，竟然如此孝心，唉，孤不如也，孤不如也！”说完，竟泪如雨下。
李敬族知道圣上心思，圣上虽然高贵，未见父母，也是为人之大不幸。高欢出征期间，孝静帝晨时尚武，白日习文，渐次有胆有谋，文武双全，李敬族见之，甚喜。 孝静帝对李敬族说：“爱卿习文外放，孤记住了，择日外放。”李敬族说：“微臣渤海人士，可选渤海之地任职。”孝静帝点头。
秋风习习，树叶飘零，残枝败叶如无根之物随风翻滚，伤感人见伤感事，无限伤感在心头。孝静帝左右无人，孤家寡人之感涌上心头，叹道：“冯翊公主随丞相西征，不知如何，唉，她是孤的亲妹妹啊……”李敬族只得宽慰圣心。
冯翊公主此时正与公公高欢发火：“丞相若要继续西进，我军定被宇文泰围困，难道没见宇文泰故意示弱乎？”高澄制止道：“怎么能如此说话？”高欢说：“三路大军如泰山压顶，西魏刚刚小胜，现在宇文泰知我决策，故而撤兵，我当乘胜追击！”高欢、高昂等诸将分三路进攻西魏。高昂进攻潼关。高昂乃高敖曹也，宇文泰率精锐出潼关左面的小关，攻其不备，东魏军大败。高欢转而对公主说：“悔不该啊，当听贤媳之劝。”高澄说：“想不到，想不到。” 冯翊公主说：“宇文泰奸诈，多谋，当防之！”
见秋高气爽，高欢又率兵二十万至蒲津，志在为窦泰等阵亡将士复仇，高欢命令高昂领兵三万出河南。时关中大饥，宇文泰所将不满万人。东魏右长史薛琡提议坚守粮道，不可渡河野战。此时高敖曹等人头脑冷静，也劝高欢分成二军，相继而进，但高欢不接受建议，后高欢渡河至冯翊城下，西魏华州刺史王罴有备，不可撄其锋，乃涉洛水，军于许原西。
宇文泰至渭南，决意于高欢决战冯翊城下，冯翊公主查看地形，说：“此地不能决战，可转渭水以逸待劳。”高欢速胜心切，不听公主之言，摆开大战架势。冯翊城位于关中平原东部，自秦厉共公十六年设临晋县始，黄河、洛河、渭河从境内流过，且渭、洛二水在大荔汇合，流入由南北走向折为东流的黄河，是古代出入秦晋的关隘和交通要道，素有三秦通衢、三辅重镇之称，为兵家争夺的战略要地。东汉建安五年以后相继设郡、州、署，最大的郡是东汉建安十八年的左冯翊。左冯翊辖渭河以北，泾河以东的洛河下游地区。
西魏丞相宇文泰距东魏军仅六十里，采用李弼的计谋，列阵于渭曲，又命将士将武器藏在芦苇中，候闻鼓声而起。不久，高欢遣东魏兵至，见西魏兵少人乏，于是兵马轻敌冒进，一时行伍乱次。宇文泰遂鸣鼓击之，于谨等六军与之合战，李弼率铁骑横击，东魏兵溃散败北，丧兵七万。
高欢的三路大军溃不成军，当李弼的副将李亮的大刀就要砍向高欢时，冯翊公主铁鞭抡起，抽向李亮，李亮战刀咣当掉在地上，冯翊公主又是一鞭，李亮尸首分家，西魏兵见状，魂飞胆丧，纷纷溃逃。高欢跪谢公主、公主立即避之不提。
侯景率军出城后，确为东魏打仗，小胜南梁几次，高欢也就不再计较。转战数月，侯景深感无依无靠之军难成大事，随写信向高欢请罪，备说听信谗言，说高澄对自己不满，故而不敢面见丞相。高欢大人大量，回信说：正是好汉建功时，何必因小失大？侯景将信将疑，欲带兵投之。手下人也希望回归正统。侯景便率卢勇等将西进，攻下南汾州、颍州、豫州。第二年秋七月，侯景与高敖曹围西魏大将独孤信于金墉城，宇文泰亲提大军急趋救援。侯景布阵坚固，北据河桥，南依邙山，一战几乎生擒宇文泰。只因西魏援军继至，兵势复振，宇文泰才反败为胜，击斩高敖曹。此次河桥之战中，侯景善于因机制变、因形用权的特长引人注目。战后，高欢对侯景信赖有加，不计前隙，委以重任，侯景打仗不含糊，一路凯旋，气势如虹。高欢有儿媳妇相助，遂生傲气。冯翊公主对高澄说：“近日眼皮急跳，恐有不测。”高澄安慰：“连日战时，疲劳过度所致耳。”
次日再战，宇文泰率先冲锋，东魏早有埋伏，万箭齐发，宇文泰战马中箭，把宇文泰甩在地上，冯翊公主向前连连抽倒西魏几员大将，就在俘获宇文泰时，西魏弓箭手亦是万箭齐发，可怜冯翊公主身中数箭，落马而死，高欢大呼：“救我儿媳者，赏赐万户侯！”众军士奋力抢回冯翊公主的尸体。
高欢、高澄悲愤不已，高欢即令全军封锁冯翊公主去世的消息，说：“大军凯旋后，报与圣上！”全军将士哭泣整天。高欢想起儿媳的勇猛、贤达，悲痛不已。
正在悲伤的时候，朝廷派人送来几卷朝报，高欢无心翻越，世子高澄翻阅了几份，说：“父亲，博士李敬族希望回老家渤海任职。”高欢接过，自言自语道：“这个同乡，想回家乡渤海任职？”不知丞相同意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章 李敬族封镇远将军 众好友作歌送别

高欢虽然权倾朝野，独占鳌头，时人诅之，确也有治国安邦之才。看了朝报，叹道：“敬族任太学博士，确实委屈其才！此人一贯委曲求全，不争权势，不结党营私，与其在朝委屈，不如委以渤海，治理一方，显其才能。”又看一份，是崔暹七日破案之报，说：“难怪放浪形骸，确有真才实学，着崔暹任御史中尉，尚书兼仆射。”安排停当，问来者高岳：“朝中还有事吗？”高岳是高欢的堂侄，封清河王。高岳说：“叔父，皇上晨练武功，白日念诗文，偶尔流泪。”高欢问：“武功？流泪？怨恨本将军乎？”高岳说：“未见迹象。”高欢说：“来往朝报多加注意，谨防侯景之流。”高岳见营中悲沉，问：“为何多人寡言不欢？”高欢说：“冯翊公主不幸，身中敌箭……不要泄露给圣上，大军凯旋时再报。”高岳领命离去。
邺城朝堂上，孝静帝临朝，各位大臣立于朝堂下，王公公宣旨：“崔暹破案有功，着，长史崔暹就任御史中尉，尚书兼仆射，制定法典，统一刑律。博士李敬族精通治理方略，任镇远将军……”崔暹、李敬族领旨谢恩。孝静帝心想妹妹，问高岳：“冯翊公主可好？”高岳说：“臣来往匆匆，未见到公主。” 孝静帝不悦，又不好责怪。
退朝后，孝静帝亲牵李敬族手，说：“镇远将军，常驻渤海定州，唉，爱卿此去，何时再相见？孤观朝野，清心寡欲、心平如水者，唯爱卿耳！”李敬族不觉眼圈潮湿，说：“圣上正值青春，崇文尚武，且有雄才大略，国家之幸也。微臣此去，召之即来，渤海有事，随时来报，望圣上保重！” 孝静帝叹道：“从此，谁人和孤论诗文？谁人和孤谈经典？国有大事，孤问谁？”李敬族低声说：“圣上不可如此，文武大臣皆可用之。”
李敬族告辞圣上，走出大厅，高隆之早已等候，面带笑容。李敬族问：“仆射何故发笑？”高隆之说：“脱钩的鱼，断绳的风筝，离锁的虎！”李敬族说：“仆射过讲，仆射过讲也！我并无大才，承蒙诸位褒奖、推举，能有今天，全靠圣上、丞相看重，唉，镇远将军之职，实难承当，还望仆射多多关照为盼。”高隆之说：“博士做官，我等弹冠相庆，何不请俺喝上一碗？”李敬族心中高兴，便说：“请到寒舍一坐。” 高隆之提醒：“非结党营私，何不请高岳？”李敬族心领神会，急忙让手下请高岳一坐。高隆之问：“最好把另外几位请到。”李敬族知道是当今“四贵”，包括孙腾、司马子如，欣然同意。
高欢为人豪放，也细心，这是他的人生策略，其高超手段就是在朝中义认弟兄，高隆之与孙腾、司马子如都是高欢的义弟。
在这“四贵”中，唯有高隆之与李敬族知己，高隆之提醒李敬族宴请这三人，是防止他人说三道四，丞相不在朝中，倘若随意结交，有结党嫌疑，后果难以想象，如此大家济济一堂，便无谣言、无猜测。
当晚玉兔高悬，天空如洗，树影婆娑，清风宜人。李敬族心情舒畅，举杯说：“在下能有今天，全赖丞相远方关爱，在下提议，先为丞相征伐凯旋干杯！”高隆之说：“丞相不辞辛劳，亲率大军出征，东魏必胜！” 孙腾说：“区区宇文泰屡屡犯边，丞相已有捷报飞来，愿丞相早日凯旋！” 司马子如道：“丞相面对强敌，还要思考朝政，真乃鞠躬尽瘁也，我之楷模！”高岳道：“俺于军中，见丞相已沧桑许多，想来，常使人泪湿衣襟！”大家颂扬完毕，一饮而尽。
李敬族酒量大于斗，喝酒如同喝水而已，大碗敬酒，大碗喝之，丝毫没有醉意。高岳年少，按丞相高欢的辈分论，需要叫大家长辈，他三碗下肚，已经飘飘然，说话已经胆大。只听他说：“各位长者，俺为小辈，不该乱言，今日高兴，实不相瞒，丞相难处大着呢，各位不知吧？”大家问何事，高岳低声说：“冯翊公主已经阵亡……”众人大吃一惊，高岳说：“丞相不让禀报圣上，唉，营中气氛悲沉……高澄要死要活，几次要出兵报仇，让丞相拦住，唉，丞相说，此仇必报！”
众人沉默，高隆之饮下酒后，发自肺腑道：“此去定州，敬族披星戴月，历尽艰辛……心里多想着丞相和圣上……” 孙腾慷慨激昂道：“都说丞相独揽朝政，不独揽行吗？圣上年少，东魏又是丞相奠基，要是与别人，早就逼迫禅让了，丞相乃古今第一贤相也。”李敬族急忙制止道：“然也，然也，此次西征，丞相全家披挂上阵，国家为重是也。圣上聪慧，文武兼备，东魏朝气勃勃，又加诸位辅佐，欣欣向荣之像已经呈现，在下临别有言，望诸位关心敬族！”大家一饮而尽。
大家借着酒劲，回顾辉煌往事。孙腾道：“俺和丞相乃生死之交也，魏正光中，北方扰乱，俺原先跟随尔朱荣，进入洛阳，例除冗从仆射。寻为丞相都督府长史，从丞相东征邢杲。师次齐城，有抚宜镇军人谋逆，将害督帅。俺老孙得知，趁着夜色，俺老孙密启丞相，果然事发，丞相有福之人，早有防备，擒破之。那时候，丞相为晋州，俺为长史，加后将军，封石安县伯。丞相自晋阳出滏口，行至襄垣，尔朱兆率众追。高祖与兆宴饮于水湄，誓为兄弟，各还本营。丞相不战而退敌，不战而屈人之兵，真乃善之善者也！”孙腾大口饮酒。
孙腾，字龙雀，咸阳石安人也。祖通，仕沮渠氏为中书舍人，沮渠灭，入魏，因居北边。及腾贵，魏朝时赠通使持节、尚书左仆射。孙腾早依附高欢，契阔艰危，勤力恭谨，深见信待。及高欢置之魏朝，寄以心腹，此时，遂志气骄盈，求纳财贿，不知纪极。生官死赠，非货不行，肴藏银器，盗为家物，亲狎小人，专为聚敛。在邺与高岳、高隆之、司马子如号为四贵，非法专恣，孙腾为甚焉。
司马子如起身，举杯邀明月，说：“俺主张，人要讲义气，当年北齐尔朱荣之诛，俺自宫内突出，至荣宅，弃家随荣妻与尔朱世隆等走出京城。当时，世隆便欲还北，你们猜，俺怎么说？”大家问之：“司马义气，照顾大局。” 司马子如曰：“俺说，事贵应机，兵不厌诈，天下汹汹，唯强是视，于此际会，不可以弱示人。若必走北，即恐变故随起，不如分兵守河桥，回军向京，出其不意，或可离溃。假不如心，犹足示有余力，使天下观听，惧我威强。，于是世隆还逼京城。魏长广王立，兼尚书右仆射。前废帝以为侍中、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进爵阳平郡公，邑一千七百户。固让仪同不受。丞相起义信都，世隆等与俺拜见丞相，可是，哈哈哈，丞相疑虑呢！俺发雷霆脾气，丞相大人大量，仍叙平生旧恩，寻俺赴京，以为大行台尚书，现在，丞相认俺为弟，朝夕左右，参军国。丞相为明主也。”
究其实，司马子如是一个才能出众，品行一般的人，他曾在尔朱氏集团和高欢集团矛盾时，忠诚受到怀疑，被赶出朝廷，他绕道夏州投奔高欢，最初高欢怀疑，凭借雄才大略，继而受到欢迎和重用。司马子如任大行台尚书，参知军国，也是当今重臣，高欢的耳目。
众人齐赞司马，唯独高隆之冷冷笑之，司马慷慨激昂之后，一饮而尽，歪头问：“隆之有何见教？”高隆之道：“子如少机警，有口辩。好交游豪杰，孝昌中，北州沦陷，子如携家口南奔肆州，为尔朱荣所礼遇，假以中军，尔朱荣的忠臣也！”司马子如生气道：“隆之此话讥讽俺司马也，汝大炼铁器，贿赂之风大涨也！”高隆之冷笑：“身外之物，老高视若粪土。”李敬族赶紧举杯道：“兄弟不才，承蒙诸位关照，诚惶诚恐也，在下临别有一句话相赠，支持丞相，保护圣上！为此，敬族先干为敬！”岔开话题，化干戈为玉帛。
李敬族看看高隆之，低声说：“高兄，小弟明日可行？”高隆之说：“圣旨已下，可早行，明早送行。”大家纷纷说：“明日踏歌而行！”
白月中天，和风徐徐，孙腾、司马子如、高隆之、高岳等人与李敬族分手，虽然都有酒意，然，意气风发并不醉人。高隆之说：“德林年少奇才，望刺史大人好生教之，将来国家大才大器也。”李敬族说：“高兄虽然奖掖过之，然，孺子可教也。”
第二天清晨，旭日东升，万丈光芒照耀邺城，李敬族已经在吏部办完印信，急匆匆回家与夫人赵氏、管家和家丁收拾停当，两辆马车拉行囊，一辆轿子乘坐，可谓轻车简从。李敬族和夫人、德林与邻里逐一告辞。邺城内熟悉友人、同僚、同乡无不前来送行，赵氏和一群女人说着分手话儿，有人抹泪，有人恋恋不舍。李德林和几个孩童玩耍着，嬉闹着。李敬族此时闲人闲心，有空与邻里见面，话别。忽然，有人踏歌而来，悠扬舒展，李敬族看时，是奇人高隆之，只听高隆之唱到：
饮马荒野外，
秋寒问兄台。
博士宁当定州官，
不在邺城敞开怀。
此去何连连，
连连黄沙天。
定州多健少，
内舍寡妇嚎。
君若路遇战死尸，
白骨惨然无所思。
快马赴定州，
慊慊心意关。
明知做官苦，
博士心宽何惧虎！
有人接歌唱，乃孙腾也，只听他唱到：
博士今日去，
正是长风旭。
当朝尊卑有次序，
我辈事物齐纪纲。
昨日堂上置玄酒，
今晨路边盛稻粱。
忠义从口出，
再说道义方。
此去何时再见君，
姿态愁我肠。
李敬族急趋向前，端起大碗酒，饮之。李敬族唱诗一首作答：
从此定州有故人，
故人皎若白日光。
置酒千万盏，
专登故交来赏光。
空暇登高眺所思，
举袂当朝阳。
兄弟飘飖恍惚中，
拒马河水顾我傍。
情谊未交接，
晤言用感伤。
高隆之牵手李德林，作歌一首：
千古风流，
英雄何在，
李贤侄处。
烟雨朦胧，大河总是，
波浪翻滚去。
路途遥遥，
定州古巷，
燕赵豪杰曾住。
看今朝，实属宝藏，气吞万里如虎。
孩童李德林从孩童堆里跑出来，看看父亲，看看娘，略思片刻，和曰：
秦皇匆匆，二世了了，
陈胜吴广光顾。
朝代转换，记忆犹新，谁知百姓苦……

李德林还想说下去，李敬族急忙制止，道：“小孩顽童也，岂能吟唱高雅志趣，罢了，罢了。”李德林抱拳告别。引来一阵欢笑。
夫人赵氏和德林已经上轿，忽然一飞骑而至，一看，是崔暹。李敬族急忙迎接。崔暹下马，怨道：“博士，俺老崔好没面子也。”李敬族突然想起，昨夜喝酒忘记了崔暹，急忙赔罪：“长史恕罪，敬族一时忙乱，一贯疏漏成性，万望恕罪！” 崔暹看着李敬族说：“大智若愚之人，岂能一贯疏漏成性？没面子就没面子吧，到了渤海地面，要有俺老崔酒喝才行，哎，俺老崔是来禀报的。”李敬族急忙抱拳道：“岂敢，岂敢！” 崔暹说：“王尔坦全家、九族，二百人口，尽皆杀之，东魏从此有刑律，丞相已经委托俺老崔制定刑律了。”李敬族说：“杀人太多，太多……长史大人，王尔坦，阴险毒辣，罪该万死，只是连累他的家人……” 崔暹又和高隆之、孙腾等人打着招呼。李敬族正要上轿，高岳策马而来，高呼：“博士，李博士，丞相急件——”李敬族双手接住丞相急件，拆开细看，顿时惊讶无比，目瞪口呆，哆哆嗦嗦。不知高欢信中有何语言，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章 李敬族终究离邺城 高丞相战败死晋阳

原来，高欢在与西魏的再次交手中，遭到西魏贺拔胜的沉重打击，贺拔胜是西魏丞相宇文泰的心腹重将，神武尖山人。初为军主，尔朱荣以为镇远将军别将。孝庄帝即位，封易阳县伯，累迁直阁将军、通直散骑常侍，此次抵抗东魏前被宇文泰封为前军大都督。
是年深秋时候的交战，西魏占了上风，东魏战败，高欢被迫撤退。宇文泰命令贺拔胜率三千兵马追击高欢，贺拔胜边追边喊：“高欢，我贺拔胜今天一定宰汝！” 贺拔胜的刀尖几乎击到了高欢的脖颈了，所幸高欢部下射死贺拔胜坐骑，贺拔胜摔倒，高欢这才顺利脱险。东西魏分庭时，贺拔胜第一个老婆生的三个儿子未及撤离，滞留在了东魏，贺拔胜与高欢是近亲，加上贺拔胜并无得罪高欢之处，高欢就没想到如何报复。而贺拔胜的这三个儿子恰恰是李敬族的弟子。
如今，贺拔胜险些要了高欢的性命，高欢恼羞成怒，咬牙切齿。高欢回军后，气恼万分，问高澄：“贺拔胜的三个兔崽子今在何处？”高澄说：“去秋还在李敬族博士处，跟随李博士学论语，学先秦纵横，今不知在何处？儿臣赶回邺城，杀之？”高欢思量片刻，道：“此事可考验朝中人士是否忠诚，取笔砚来。”遂给李敬族修书一封：
镇远将军敬族台鉴：
西征以来，无不牵挂，圣上命你为定州刺史，甚慰吾心。我军现处在险境，贺拔胜如狼似虎，杀我良将天兵，几乎刀尖插我咽喉。恨之入骨！贺贼有三贼儿仍然在东魏，着你协助之，挖出贼子，以报东魏之大仇耶！
给李敬族写完，又给高岳书写一封，说了同样内容。嘱咐，如果李敬族不说出贺拔胜三个儿子的下落，可着孙腾、崔暹将其拿下问罪。如果孙腾、崔暹不力，可着司马子如协助之，将两人拿下。
李敬族看完信，惊讶无比状。高隆之问：“丞相何意？”孙腾问：“丞相不让你走，留任显官？”高岳冷笑，看着李敬族，半响，见李敬族无语，高岳道：“丞相有何指教，望博士告知。”脸上阴沉、险恶。
李敬族见高岳眼睛盯着自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不说出贺拔胜的三个儿子今在何处，此关难过，说出来，贺拔胜的三个儿子必死无疑。再说了，贺拔胜的三个儿子自从离开他后，不愿出仕，说云游四方，遍访名士山川，早无联系，为难啊！见大家围拢过来，李敬族就摊牌：“丞相问贺拔胜的三个儿子今在何处。”看高岳，高岳松了一口气，李敬族知道过关了。只听高岳问：“博士可知下落？”李敬族看看大家，说：“贺拔胜和丞相曾经通家相好，又是近亲，着我教孔孟，三个儿子皆有长进，丞相曾经表达喜欢之情，唉，贺拔胜，对抗东魏大军，若怒了丞相……”孙腾怒道：“贺拔胜明知三个儿子在东魏，竟敢对抗我东魏大军，显然目无我等，取三个贼儿来！”高隆之知道李敬族犯难，就说：“博士，两国交战，不论友情，当顾全大局。”
此情此景，李敬族的二管家李旺盛和李德林听在耳里，看在眼里，两人嘀咕了一会，李旺盛和李德林过来，李德林翘着脚伏在父亲耳朵边说：“城南菜地三千亩，贺家三人种菜忙。”李敬族恍然大悟，道：“贺家三个儿子都不想为官，从我这里出去后，听说在城南种菜，此事曾经报与丞相，不知是否仍在？”
高岳立即指挥军士：“城南菜地，全都集中起来，一个不准漏网！”军士哗哗啦啦跑步走了。孙腾、崔暹抱拳告别，也随军士走了。高隆之哈哈大笑。李敬族问：“何故发笑？”高隆之说：“李家有如此孝子，何愁不发达？我问你，为何不说？”李敬族说：“两国交战，孩子无关啊，不过，我真的不知确切！”高隆之问：“德林相告？”李敬族说：“管家可能买菜常遇到，唉，他们去向，我真的不知，倒是管家和德林知情。”
贺家三个儿子躲在菜农中间，此时所有菜农都被集中在一起，高岳以西魏奸细谓之，被菜农一一指认，高岳大喝一声“拿下！”军士如虎狼，扑上来一一捆缚了。
押到城中开阔地，鸣锣示众，把头砍了。高岳做事精细，把三颗人头装箱带到前方。高欢大喜，让西魏来领三个儿子，西魏派人来领，竟然是三颗头颅。贺拔胜大骂高欢无义之人，口吐鲜血，临终，手书与太祖曰：“胜万里杖策，归身阙庭，冀望与公扫除逋寇。不幸殒毙，微志不申。愿公内先协和，顺时而动。若死而有知，犹望魂飞贼庭，以报恩遇耳。”太祖览书，流涕久之。
李敬族一直等到高岳砍了三个人的头颅，才准许上路。李德林见父亲郁郁寡欢，说：“身为东魏人，当为东魏想，父亲可释然。”李敬族一想，也对。夫人赵氏也说：“世事无常，但维护朝廷是本色，夫君无过也，想想也是，两国交战，贺将军不该如此对待高丞相。”李敬族释然，心情轻松许多。
秋高气爽，大雁南飞，柿肥枣红，原野一派胜景。李敬族问管家：“李旺盛，汝何知贺拔胜的儿子在城南菜地？”李旺盛回头答曰：“菜农常说贺老大仗着有钱，欺男霸女；贺老二也行为不轨……贺老三亦是欺男霸女。”李敬族叹道：“孔孟尚不能教化，不怨我也！”
镇远将军为朝廷重臣，渤海之内，李敬族上下融和，精心团结，个别刁官，共愤之，李敬族顺应民意，或弹劾，或罢官，一时形成官清民和之风。李敬族脱离乱世朝廷，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也算平平安安，闲暇时间，联络志同道合之人，崇尚诗文，饮酒作诗，把酒临风，乐趣无穷。
白驹过隙，岁月如流。转眼道了五四六年，李德林渐次长成，道德礼仪、人情世故无所不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所不能，上上下下无不敬重，有治国安邦大志，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五四六年九月，高欢又率十万大军在玉璧与宇文泰交战，西魏的守城将领是韦孝宽，韦孝宽善于随机应变，积极防御，使东魏大军久攻不克。高欢率大军苦战五十余天，死伤七、八万人，只好退兵。在撤退期间，军中又讹传高欢被韦孝宽一箭射中。西魏军队到处散布这个消息，一时东魏军队人心惶惶，军心不安。高欢为了稳定军心，便出来与将士见面，会见的时候，众人士气低落，无精打采，失败的情绪笼罩着全军。高欢为了激励大家的情绪，便叫斛律金给大家唱《敕勒歌》。斛律金性格耿直，善于骑射，长于用兵，在北魏是具有丰富军事经验的名将。战场上，他观察一下地面，就可以判断出敌军的远近；他望一望飞尘，就大致知道敌军骑兵、步兵的多少。有一次，他奉命护送柔然的首领阿那环，途中射猎，阿那环为他的骑射技艺惊叹不已。斛律金不仅自己精于骑射，而且对儿孙们也要求得很严格。他的大儿子叫斛律光，字明月，小儿子叫斛律羡，字丰乐。每次他们出猎回来，斛律金一定要兄弟二人交获猎物。大儿子猎物不多，却得到了他的夸奖；小儿子猎物不少，他却严厉斥责。别人不解，问其原因，他说：“明月射的箭都在猎物的背上，而丰乐却是随便射箭，数量虽然多，技艺却比他哥哥差多了。”有一次，他把儿孙们召集来聚会射箭，看完后竟然哭了。他说：“明月、丰乐射箭不如我，诸孙儿又不如他们，我们家这样下去将会衰败的。”可见斛律金之完美。
这位年过六旬，两鬓斑白的老将军遵高欢之命，严肃地站了起来，用鲜卑语唱出了一首脍炙人口的民歌，他那苍劲悲壮、慷慨激昂的歌声，使在场将士无不动容，人们仿佛看到了家乡的大好河山，富饶的草原，奔驰在雄伟的阴山的骏马……精神顿时为之一振。高欢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情不自禁地站起来用鲜卑语又和唱了一遍。
此时，斛律金唱到：“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高欢丞相于无意间推广了古代一首优美动听的敕勒族民歌，千百年来为我国各族人民所传颂，也是我国古代诗歌文苑中的一朵奇花。
敕勒是我国南北朝时期北方的一个游牧民族，也有人称他们为“高车”，敕勒族与古代维吾尔族有着密切的渊源关系。敕勒族当时正处于奴隶社会，人民过着逐水草而居徙的游牧生活。畜牧生产以马、牛、羊、骆驼为主，相当繁盛。敕勒族包含许多部落，史书记载有十二部，斛律氏就是其中之一。斛律金随高欢征战多年，屡立战功，他为人正直，心怀坦白，深得高欢的信任。
当晚，高欢把他的儿子高澄叫来，说：“为父深感身体不支，还朝，西魏，恐怕为父征讨不了了，征讨西魏，待来日。”高澄和小儿子高洋点头。高欢有嘱咐：“咱们任用的汉人很多，如果有人诋毁斛律老将军，千万别相信。”
高欢深感来日不多，深夜又嘱咐儿子高澄说：“斛律老将军为人正直，忠贞不二，为父不久于人世了，要信任他和其它老臣。” 两个儿子立即下跪，泣诉道：“谨遵父命！”
第二天早上，东魏悄悄拔营，高欢说：“路过渤海，李敬族可一见。”
大军浩浩荡荡撤离，沿途军士们情不自禁地唱着：“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雄壮、悲壮、悠扬。
半月余，撤离大军来到渤海界，李敬族率各级官员早已迎候在路边，高欢挣扎着下车，与李敬族挽手而行。李敬族见高欢沧桑了许多，又加积劳成疾，弱不禁风了。关切地说：“大将军坐车上，我等陪车而行，不误说话。”高欢咳嗽一阵，说：“久未见面，今日相见，甚慰我心，镇远将军，近来可好？”李敬族连忙说：“承蒙丞相关爱，吃得下，睡的香，只是大将军风餐露宿，刀光剑影，已见沧桑。”说着眼圈发红。高欢说：“国家兴亡，人人有责，不杀宇文泰，东魏不安，唉，吾老也，恐再无讨伐西魏之力了……”说着泪水直流。高澄、高洋连忙扶住父亲，李敬族也搀着高欢的胳膊。
来到李敬族的将军府，高欢问：“可曾知道老夫为何转道而来？”李敬族说：“大将军关爱敬族……”高欢说：“说对了一半，还有一半。”李敬族说：“请大将军明示。”高欢说：“贤侄德林人人皆说有治国方略，我来，是希望同乡允其上朝做官，辅佐朝廷，建功立业，大丈夫要么横刀立马横扫天下，出谋划策治国安邦……”连连咳嗽，众人送高欢休息。
五天后，高欢离开渤海，五四七年正月，直奔邺城，不想，高欢体力不支，到达晋阳时，高欢下车，说：“晋阳好，有帝王之气，吾归也！”
高欢言毕，安详闭眼，时在初八。
高澄、高洋摇晃其父，已无气息。方知父亲去世。晋阳，秦太原郡治、汉初代国都、汉并州治、魏并州治、北魏末期实际行政中心、东魏下都和实际行政中心。高欢已死，高澄立即封锁消息，唯独让陈元康知晓。这陈元康是高欢亲信，任大丞相机要，主管机要。在邙山之战时，东魏大军获胜，陈元康力主追击，高欢多疑西魏，以为西魏有诈，没有被采纳，错失了击溃西魏的大好时机。此次高澄问计于陈元康，陈元康说：“别处事皆小，唯侯景事大，早作准备！”
不知高欢死后东魏形势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章 李德林朝廷校典籍 陈元康密谋废皇帝

送走高欢后，李敬族遵命把公子李德林送往邺城。此时，李德林年已十五，面如冠玉，眼若流星，坐时文质彬彬，行时如松风呼叫。孝静帝喜欢，说：“连年战事，天下文典混乱不清，卿先为内校书，合着众世通校正典籍，官位放在直合省，如何？”李德林叩谢，道：“愿向各位世通讨教！” 孝静帝说：“以汝之才，不可说讨教！”
此时，孝静帝和朝上众臣还不知高欢亡故，只知丞相现在已到晋阳，孝静帝着高隆之和魏收暂且负责直合省。
高隆之虽不涉学，然钦尚文雅，缙绅名流，必存礼接。他有一个姐姐削发为尼，事之如母，训督诸子，必先文义，世人甚以此称之。早年敬佩李敬族，早就觉得李德林为大才，现今圣上招来邺城，得以常见，很是畅快。他点首捋胡须说：“贤侄可记得老夫有言？若假其年，必为天下伟器。今日观之，应验也。”李德林施礼道：“晚辈依稀记得，还望长辈不断赐教。”高隆之欣然。
负责修典的叫魏收，此人机警能文，与温子升、邢子才号称三才子，但生性轻薄，人称“惊蛱蝶”。 魏收精通国事、国史，就担负了皇家的“修国史”的工作。东魏时，他担任过一些重要官职，但始终兼任史职，负责修史。见李德林阴阳纬候，无不通涉，善属文，辞核而理畅，就对高隆之说：“有空带话给敬族，该子文笔终当继温子升。”高隆之大笑。
温子升是东晋大将军温峤的后代，世居江左。他的祖父温恭之，是南朝时彭城王刘义康的户曹，为避战乱迁回北魏，居住在济阴，因此也有人认为温子升是济阴冤句人。他的父亲温晖，曾任州左将军长史，掌管济阴的行政事务。魏孝明帝初年，东平王元匡广泛招览文学之士，从中择优充当御史。当时前来应选的有八百多人，只有温子升等二十四人成绩最高。经过这些预选者之间的激烈竞争，其他人都以失败告退了，唯独温子升被选中当了御史。台中重要的文件都由温子升亲手草拟，这一年他才二十二岁。
温子升小时候受学于名儒崔灵恩、刘阑、非常勤奋好学，“以夜继昼，昼不倦”，成年以后博览百家，能写一手风格清婉的好文章。他曾作过广阳王元深的门客，当时，他写成了《侯山祠堂碑文》，幽州刺史看后很赏识他的这篇文章，因此特地到广阳王府上拜访温子升。
魏收问：“隆之何故如此大笑？”高隆之大笑曰：“魏常侍殊已嫉贤，何不近比老彭，乃远求温子！”道家鼻祖是老子，而始祖是老彭祖，老子本是彭祖后裔。
彭祖有四代。第一代，始彭祖彭铿，公元前四千四百多年，他一百八十岁时用他发明的雉羹治好了尧帝的疲劳综合症，成为烹饪始祖，他便是孔子把与舜相提并论的政治家彭祖。第二代，夏朝封为伯爵的大彭祖彭寿，他帮助夏禹谋划治国之策，率师平定叛乱。他既是政治家，也是军事家，又是武术家。第三代，商初仍为伯爵的大彭祖彭考。他协助商汤灭夏，多次率师平定叛乱。第四代，末代彭祖老彭，他就是孔子十分崇拜的思想家、教育家彭祖。他们又都是养生学家。如此比喻，使[魏收更加重视李德林。
此时的邺城，看李德林为邺城一景，达官贵人、商贾名流，车马接踵而至，络绎不绝，蔚为壮观，所有来着，必与李德林说上几句话而快事，如此场面，连续十五日不止，弄得李德林哭笑不得。
初春，高澄率大军入城，井然有序，脚步沉稳。突然，一声号令，大军换上孝服，高澄、高洋以及近身大将皆披麻戴孝，哀乐齐鸣，震天动地。高澄、高洋立即嚎啕大哭，泪流满面。此情此景，早已报与圣上，圣上大惊，说：“孤完也，吾朝完也……”踉踉仓仓，脚步混乱。王公公问：“圣上节哀，赶紧安排国丧。”孝静帝大叫：“丞相啊，何故离孤而去？何故离孤而去……悲哉！痛哉！”痛哭流涕，吩咐文武尽皆出城迎接。
高澄、高洋远远见圣上率领文武出城迎接，二人伏地而泣，高澄待圣上走近，起身说：“丞相为了圣上坐稳宝座，殚精竭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圣上可安闲乎？”圣上脸红，说：“丞相为国为民，千古贤相，孤悲痛之至啊。”
大军停住脚步，停止哀嚎，孝静帝命王公公宣封。
王公公宣道：“丞相盖世无双，功比天高……择日加封，世子高澄远征西魏，战功卓著，加封为使持节、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大行台、承袭丞相渤海王位……”高澄也不谢恩，指挥灵柩缓缓向前。高洋说：“兄长当谢恩。”高澄说：“东魏本是高家天下，圣上何德何能？父亲还不是为皇帝而死？”一路前行，早有人气愤不过，交头接耳，议论纷纷。高洋低声禀报：“启禀圣上，公主战死沙场，丞相竭力报仇……所以迟报，为的是安我军心。” 孝静帝一愣，随之失声大哭。哭了一阵，孝静帝亲扶高欢灵柩，痛哭不已，不知是痛哭丞相还是痛哭皇妹。众人感恩高欢好处，亦是痛哭流涕。
高澄无愧为军中大将，见大家哭泣不止，就喊道：“唱起来，以显东魏大军威风！”众军士唱到：“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各地官员奉诏赶往邺城参加国丧，李敬族晓行夜宿，赶到邺城时，早有一班故友迎候。高隆之说：“镇远将军面色似乎有疾，当注意身体。”孙腾也说：“国家有疾，当医，我等有疾，更当医之。”大家谈论高澄不谢恩之事，李敬族说：“高世子悲痛，忘记谢恩也是常事。”正在说话，王公公进来，宣李敬族见驾。李敬族只好别过众人，随王公公见驾。
叩拜之后，孝静帝下阶，扶起李敬族，紧握李敬族的手说：“爱卿沧桑了许多……尚能饭否？”李敬族赶紧说：“焦虑朝政，无能为力，思念圣上，无缘相见，有时夜不能寐，浮想联翩，圣上可好？”孝静帝说：“丞相不幸，离孤而去，皇妹战死沙场，孤真乃孤家寡人也。世子骄横，天下如何安定？”李敬族想，没有兵权，如何安定？但，如今的圣上难有兵权！现在，丞相亡故，所有军队仍然都在高家手里，如今之道，忍让为先。于是，就劝圣上：“可封世子权力，让其心安。”孝静帝说：“还要加封？”李敬族说：“除此之外，没有良策。”孝静帝点头。李敬族说：“圣上胸怀宽大，先忍之，再图之。”圣上点头。
国丧之后，李敬族身感不适，留在邺城，李德林精心伺候，不问朝政。李敬族偶尔饮酒赋诗，偶尔出去转转，偶尔钓鱼作乐。李德林附坐左右，以尽孝心。
高澄派人监视，几天后，门人报：“李敬族身体不适，行文人事尔，交往者，都是文人墨客。”高澄说：“好了，李敬族是弱小文人耳，不可虑！”
公主战死沙场，高澄就四处寻觅美色，不打仗了，便淫乐成性。父亲死后，见父亲的小妾郑氏娇小俊秀，就招来，说：“你年纪幼小，可想床上男女之事乎？”郑氏正值青春，岂有不想之理？就用眼瞟高澄，高澄比高欢年少、气壮，就说：“丞相不幸，谁怜奴家？”高澄说：“我为当今豪杰，英雄爱美女，人之常情也！”遂抱住郑氏，郑氏也不躲闪，男欢女爱，宽衣解带。事毕，高澄说：“寻一僻静处，哦，在东柏堂安置汝，如何？”郑氏大喜，说：“奴家之身从此是世子的。”高澄大悦。
高澄的弟弟高洋寡言少语，内心深沉，有妻李氏，相貌倾城倾国，高澄霸道，支开高洋巡视各地，悄然进入高洋府邸。李氏迎接，说：“不知兄长驾到，万望恕罪。”高澄支开丫鬟，说：“我与弟妹有事商量，你们暂且退下。”
丫鬟们走后，高澄调戏道：“我弟出去巡视，弟妹可感寂寞？”李氏脸红，道：“兄长妻妾成群，还想着弟妹寂寞不寂寞？”高澄说：“自古英雄爱美女，不知弟妹如何看待兄长？”李氏说：“英雄爱美女，美女爱英雄，只是……只是俺是兄长的弟妹，一家人，岂能乱伦乎？”高澄不再兜圈子了，上前抱住李氏，说：“弟弟不在，我代弟弟行男人之事。”李氏不肯，努力挣扎，无耐，高澄力大如牛，李氏只好从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事情，高澄此等乱伦之事，很快传遍朝野，高洋家奴早将信息报与高洋。此时高洋正在晋城巡视，接到报告，高洋咬牙切齿，随之冷笑道：“女人遍地都是，犹如芳草遍野，由她去吧！”
孙腾、司马子如、高岳、高隆之等人是辅佐大臣，一天，四人去李敬族府上拜访，谈起此事，孙腾说：“世子目中无人，谁能说之？”众人摇头。高隆之说：“丞相功高盖世，尚能明理，世子接续丞相威风，却如横空出世般狂傲，如之奈何？”司马子如建议：“博士能否从社稷出发，规劝世子？”李敬族说：“人微言轻，四位乃辅佐大臣尚且惧之，我人微言轻也。”大家面面相嘘，高隆之叹道：“敬族兄知难而退，我等虽然皆为叔辈，然承接的是丞相大恩，世子定然不理。”于是，众人叹息，起身告辞。
陈元康、斛律金拜见高澄，陈元康道：“侯景果然反了！” 斛律金说：“老丞相所言果然不差！”高澄吃惊不小。高澄为尽快平叛，他对侯景许以种种优厚条件诱降，同时遣重兵昼夜兼行，企图包围侯景，一举歼灭之。侯景仓促难敌，急举河南六州降西魏，以求得西魏支援。二月，又遣行台郎中丁和上表萧衍，倾河南全境豫、广、颍、洛、阳、西扬、东荆、北荆、襄、东豫、南兖、西兖和齐十三州降梁求援。早有人得知侯景是摇摆之人，透露出侯景对西魏心存疑虑，投降乃是解急权宜之计，而对南梁则无所顾忌，暗藏险恶用心。梁朝大臣们都不同意接受侯景。可是当时已经八十三岁的梁武帝萧衍却说自己不久前做了个异梦，梦见中原牧守以地降梁。权臣为邀宠，硬把此梦解释为天下统一的征兆。于是老糊涂萧衍以为自己异梦通神，竟然利令智昏，引狼入室，欲藉侯景扩土北进。他纳降，并封侯景为河南王，大将军，大行台。东魏高澄意欲讨伐，见侯景一时势力大增，无计可施。
孙腾、司马子如、高岳、高隆之虽然是邺城四贵，上面却有高澄，四人都不服气，思量自己曾经与国有功，就没有把高澄放在眼里。四人从李敬族处出来，确定让孙腾面见高澄，劝其注意朝议。孙腾为高欢亲信，与高欢称兄道弟，在高澄面前，就不愿表现得恭恭敬敬，高澄便命令左右推出大厅，让他立在门外，身边围上刀环，孙腾虽怒，却无可奈何，狠刹了孙腾的威风。
高澄是高欢长子，为娄氏所生，自幼深得喜爱。高欢死后，自以为天，继任大丞相，目中无人，提防武将，敬仰文士。成为丞相后，尊崇李敬族，视李德林为弟兄。李德林为保全李家，注意礼节，相处平安无事。李敬族为顾全大局，防止朝野讥讽，按照柔然习俗，建议让高欢的小妾郑氏嫁给了高澄，以平息议论。
高澄淫乱之事，没法平息，有人见高澄好色，便投其所好，亲信崔季舒指称薛置书的夫人元氏甚美，高澄把元氏骗到府中予以奸淫，元氏痛斥高澄是人面兽心。崔季舒遵照高澄意见，将她移送廷尉府治罪，廷尉陆操以无罪释之。陆操讥讽崔季舒：“廷尉守天子法，须知罪状。”此事传到高澄那里，高澄大怒，召陆操，命刀环筑之，更令科罪。陆操终不挠，乃口责之。高澄大怒，下令杀头，李敬族道：“丞相治理国家，不可泄一时之恨，不可图一时畅快，陆廷尉此举乃保东魏也。”高澄思之，说：“看在老臣面上，饶汝不死！”后徙御史中丞。
孝静帝与高澄饮酒时，自称为朕，高澄就怒骂道：“朕，朕，狗脚朕！”并令中书黄门郎崔季舒打了他三拳。孝静帝不堪忧辱，咏谢灵运之诗：“韩亡子房奋，秦帝仲连耻。本自江海人，忠义动君子。”孝静帝和侍讲大臣荀济、祠部郎中元瑾、长秋卿刘思逸、华山王大器等商量，要想办法除掉高澄，即在皇宫日夜挖掘通往城外的秘密通道。事机不密，被高澄得知，高澄马上带兵直闯进宫，杀孝静帝左右大臣，把荀济等人在街市上用大锅煮死。五四九年，高澄计划夺取东魏政权。
杀人多了，就没有直臣了，东魏大臣没人再敢说三道四，高澄落得清静。崔季舒、陈元康想高澄之所想，崔季舒提议：“此时不干，更待何时？”高澄故意问：“干何事？”陈元康接话：“劝圣上禅让！” 这崔季舒字叔正，亦是渤海安平人。南北朝时北朝官吏。其父崔瑜之，北魏时官鸿胪卿，他生性明敏，“涉猎经史，长于尺牍”。历官参军、黄门侍郎，是高欢心腹，曾经受命监视孝静帝的行动，又打了孝静帝三拳。官至总监内作。陈元康，字长猷，广崇人，一直是高欢家族的重要幕僚。北魏年间参加李崇的军队，后担任司徒记室。高欢的丞相主薄孙搴醉死，陈元康受高季式推荐，出任大丞相机要，主管机要。随即得到高欢的充分信任，现在，转而投靠高澄。
几个人正在密谋篡位之事，一场灾难正悄悄降临高澄头上。不知是何灾难，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章 高洋登基建北齐 敬族咽气于定州

李敬族卧床养病，李德林精心伺候，夫人不在邺城，德林无微不至。李敬族坦然对待死亡，偶尔起床写写书法，吟吟诗词。一日，高隆之推门而入，说：“镇远将军，想听奇闻乎？”李敬族震惊，问：“朝廷出事？”高隆之说：“大事，奇事也。”一五一十，娓娓道来，说与李敬族听。
却说高府内有一厨子，叫做兰京，是东魏与梁朝作战时的战俘。兰京，又作兰固成，梁朝勇将兰钦之子。其父徐州刺史兰钦与陈庆之齐名。陈庆之何许人也？他字子云，汉族，义兴国山人，南北朝时期南朝梁将领。少为梁武帝萧衍随从，后为武威将军，有胆略，善筹谋，带兵有方，深得众心，兰钦与陈庆之为南梁重臣。梁朝与东魏交战时，兰京被俘，分配到高澄府中当厨子。兰钦多次请以重金赎之，高澄皆不许。兰京也多次请求回家，高澄骂说：“汝为敌将儿子，再啰唆，我就杀掉汝！”兰京暗中与同党六人策划反击。兰京刺杀高澄前几天，黄门侍郎崔季舒在北宫门外长吟鲍照诗：“将军既下世，部曲亦罕存。”
高澄在邺城时，爱恋新宠琅邪公主，为不受打搅，侍卫者常遣出外。八月八日这天，高澄与散骑常侍陈元康、吏部尚书侍中杨愔、黄门侍郎崔季舒在东柏堂密谋受禅之事，陈元康首先发言：“东魏今日天下，是先丞相所创，缘何送与当今？先丞相温文尔雅，温良恭俭让，不愿称帝，可是，当今动辄称孤，动辄称朕，没有把高家功绩放在首位，世事不公也！” 杨愔接着道：“还政于高，实属天意，望丞相当仁不让。” 杨愔乃官宦出身，北魏孝庄帝诛杀尔朱荣的时候，族内杨侃参预了谋划，然而尔朱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手握重兵的尔朱兄弟们起兵报仇，孝庄帝遇害，杨家也惨遭灭门，杨愔恰巧外出，才侥幸捡了一条命，整个家族只有二弟一妹及兄孙女数人幸免于难。遭此惨变，杨愔选择了化悲痛为力量，肩负起了家族复仇大任。杨愔从高欢身上看到了复仇的希望，于是投到高欢门下，开始为高欢讨伐尔朱氏集团出谋划策，高欢很器重他，让他随军办理军务、文书，还把自己一个庶出的女儿嫁给了他。杨愔一刻也不敢忘记仇恨，处处以丧礼自居，每餐只吃咸菜米饭，人也日渐消瘦，但打仗的时候他总是冲锋在前，让世人对儒生刮目相看。尔朱集团灭亡后，大仇得报，请求解职回家安葬父兄，一门都得封赠，及丧柩进发，参加葬礼的有上万人。当天正值隆冬严寒，杨愔赤着脚走在厚厚的积雪上，号啕痛哭，见者无不动容。此时，杨愔认为高家改朝换代时机成熟。黄门侍郎崔季舒虽然胆大包天，敢于打皇帝三拳，那是借高澄的威风，此时，有些战战兢兢，高澄问：“黄门侍郎胆怯了？” 崔季舒奋力站起，道：“行大道，有何惧怕？”高澄道：“事成，天下共分之！”
这时兰京送来饮食，高澄教他退下，又对其他人说：“我昨天梦见这个奴隶用刀砍我，应该马上把他除掉。”兰京隐隐约约听到，大惊，决定一不做二不休。回身，去厨房暗中拿着短刀，置于盘底，再度送来饮食，高澄大怒说：“我没有叫送东西，汝反复进出，干什么？”
这时兰京抽出藏在盘底的尖刀说：“我来杀你！”　　高澄离座，脚被绊伤，急忙爬到床下，兰京把床掀起，诛杀高澄。陈元康挺身而出，胸腹多处被刺，肠子流出，倒在地上，崔季舒藏到厕所中。这时，兰京的几个密友从门外跑来，手提尖刀，来助兰京。兰京一伙一拥而上，抬起木床，挥刀乱砍，顿时把高澄剁成肉酱。
喊杀声惊扰四邻，没人敢出门，当时高洋人在城东“双堂”，闻讯不动，说：“兄长横行霸道，居然占我女人，唉，吾兄当有今日。”坐视不动。良久，声音渐小，估计事情平息，才率人匆匆赶来。
高洋将凶手兰京逮获，命令斩首。兰京大仇已报，死的慷慨，很是让高洋敬服。高洋为人甚是低调，常常含而不露，沉默寡言，其实大智若愚，聪慧过人。少时，高澄欺负弟弟，高洋不怒不气，现在，高澄霸占自己的女人，高洋居然一笑了之，可见其气度。高欢活着的时候，高洋的气度和才能甚得父亲欣赏。此时，杀兰京，掩埋高澄，有礼有秩序，四平八稳，不急不怒。
李敬族听到这里，说：“高洋远比高澄聪明啊！”高隆之问：“下一步，如之奈何？”李敬族起身道：“圣上如何心思？亲政？”高隆之说：“当今圣上无能为力啊！”李敬族叹气道：“高洋深沉，足智多谋，恐怕要谋反了，如之奈何？唉，没有办法，暂且不管，顺其自然如何？”高隆之说：“谁为皇帝，咱为民，只是可怜当今皇上。”李敬族叹气道：“吾等心有余而力不足矣！”高隆之问：“如若高洋称帝，赞之？”李敬族说：“观天象，高家确有帝王之相。”高隆之半响不语。
高澄死，朝野大喜。人们如无头苍蝇，嗡嗡乱窜，待看来日如何。
高隆之走后，李敬族叹气，唤过儿子德林，道：“德林，这段时间少说为佳，不要妄议朝政。”德林默默点头，也不问何种原因，牢记在心。忽然，家丁喊道：“王公公到——”李敬族起身，迎候，只听王公公传达皇上口谕：“如镇远将军身体康裕，望进宫一叙。”李敬族急忙穿衣，李德林问：“父亲，能支撑否？”李敬族说：“圣上召见，需坚持！”跟随王公公走了。
已有几个大臣就坐，李敬族看之，是御史中尉、尚书兼仆射崔暹，尚书右仆射高隆之，尚书左仆射孙腾，还有高洋。大家见李敬族来，纷纷招呼。高隆之低声说：“谨慎，周围都是高洋的刀斧手。”李敬族神会。
忽然，台下刀斧手哗哗啦啦进来，校尉也不向皇帝叩首，直接报高洋：“已将反贼高先元头颅砍下！”校尉将高先元头颅扔在众大臣面前。高洋闭眼，示意校尉下去。只听高洋说：“此贼私通西魏，当除之！”这高先元乃御史大夫，昨天竭力反对重用高洋，向皇上鉴说：“高洋年方二十，丞相一职应该选年富之人任之。”不想，王公公将此话报与高洋，今日命丧九泉。
只听圣上说：“丞相不幸，世子新故，朝廷不忘丞相大功，特举丞相二世子高洋为丞相，今颁诏示意天下。”说着看看高洋，高洋沉默不语。
众人看到刀斧手列班左右，噤若寒蝉，只得点头。李敬族心生新想法，决意赶快离开邺城，此地乃是非之地也。
高洋兵权在手，接连诛杀了十几个重臣，可怜高隆之不服高洋乱杀无辜，大骂无道，训斥校尉，竟然被高洋校尉乱拳打死。李敬族闻报，见到了高洋，生气道：“丞相不该杀高隆之也！如此，朝廷还有何人？”高洋道：“吾可纳善言，然，不可忍乱言！”李敬族长叹道：“愿天下安平耶！”
不日，看看时机成熟，高洋带着校尉上朝，说：“圣上，当今天下谁有兵权谁当皇帝，你有没有兵权，可试试，哪个将军听你调遣？”圣上知道末日到了，就说：“军权在丞相，丞相有何要求，可直接说之。”高洋说：“着王公公传令，邺城四品以上进朝。”李敬族等大臣们早已接到命令，已经等候朝门口。听宣，很快都来了。
高洋向前低声说：“平安退位，还是我的姐夫，如若不从，如高隆之也！”可怜魏孝静帝连连点头，只得退位，让与高洋。众大臣连忙跪叩新皇帝，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敬族见是大势所趋，亦俯首称臣。高洋的皇帝服还没穿上，就当了皇帝。
见大臣无语，李敬族感念魏孝静帝对自己的浩荡，对新皇帝说：“启禀皇上，臣有一事可讲？”高洋说：“镇远将军，有话就说。”李敬族说：“魏孝静帝在位达十七年之久，虽然没有大功，亦无大错，建议圣上给予优厚待遇，以显示皇帝大度、宽容、仁慈！”高洋点头说：“李博士言之有理。”遂颁诏：“废帝言不称臣，见不必跪拜，自由上奏，自由进宫。”李敬族长长舒了一口气。废帝道：“敬族善人也！”
就这样，高洋于五五五年废掉了元善见魏孝静帝，自立为帝，改元“天保”，建都邺，北齐建立，高洋年仅二十岁。
一年余，高洋皇帝听说常有外臣到魏孝静帝处诉苦、表衷心，大怒。命王公公带军士给魏孝静帝送酒。王公公心领神会，来到废帝处，端上毒酒，皇后知道事情不妙，说：“王公公可回圣上，告诉我弟弟，宁可当一菜农，中止优待……自食其力。”魏孝静帝也说：“甘为平民，种菜为生，可乎？”王公公说：“当今圣上只让俺送酒，没让俺领命，请用！”示意军士向前，两军士拔刀相向，皇后拉着魏孝静帝的手说：“甘为东魏鬼，不为北齐人，陛下，奴婢愿陪！”双双饮下，端坐正堂。很快，两人安详死去。
王公公兴冲冲带军士复命，不想，冲上一队军士，只听校尉喊道：“皇帝有令，杀朕妹者，死！”先是将王公公的头颅砍了，又将几个军士杀死。
却说那日李敬族心情郁闷，回到府上，病情加重，一病不起，李德林终日伺候。高洋皇帝派来御医，御医摇头，说：“已无回天之力。”李敬族对德林说：“为父想死在故里……”李德林遵父命，急忙备车，一车两马，极其简朴，告别好友，连夜向故乡赶路，在定州稍息几日，不想，未曾到达敬信乡村，在定州驾鹤西去。李德林悲痛欲绝。
定州刺史急急忙忙前来慰问，说：“德林，可暂安定州，让镇远将军早日安息。”李德林同意，让管家飞马报知母亲。定州和附近官衙、贤达、文士络绎不绝，前来最后拜见一代宗师。
却说博陵豪族有崔谌者，是仆射之兄，因休假还乡，听说李德林父亲病故，车服甚盛将从其宅赴吊，行至半路，府上飞马报知：“几十马骑，恐怕太张扬，李德林喜欢简朴！”崔谌说：“哦，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李德林最讨厌铺张，减骑！”命令减少马骑，快到德林门，才余五骑，说：“当简朴，不得令李生怪人熏灼。”一时传遍东西南北，所有参吊者皆从简，李德林跪拜所有来者。定州人氏传闻，相互传诵，大孝大义者，德林也。
第五天，李德林母亲赵氏哀嚎着赶来定州，悲戚、悲痛，定州人士无不怜悯。李德林跪伏，说：“母亲身体多病，不可伤心过度，儿子如天崩地裂，倘若母亲万一生病，天塌地陷哉！”母亲双手抚摸李敬族遗体，悲悲哀哀，自言自语道：“放心，吾定要德林成才！”任城王高湝，是高欢的第十子，当今圣上的小弟，每日照顾，安慰，尽了地主之谊。
丧事完毕，李德林也不回邺城了，守孝、陪娘亲。任城王高湝，母亲小尔朱氏，他年少而聪明，天保年间封任城王，后又任司徒、太尉、并省录尚书事，以后曾名义上成为北齐皇帝，是为李德林挚友。
此时，高湝与其他兄弟有别，喜欢文史，与李德林常常交谈，令丧父后的李德林心情舒畅，有时豁然开朗。高湝乃重李德林其才，召入州馆，说：“与名仕同在，长见识耳！”李德林喜欢高湝，愿意相伴。
二人闲暇时候朝夕同游，殆均师友，不为君民礼数。高湝高兴之处，尝语李德林云：“窃闻蔽贤蒙显戮。久令君沈滞，吾独得润身，朝廷纵不见尤，亦惧怕冥灵所谴。”李德林谦逊道：“刺史过奖，德林学子，远不及刺史，吾当努力。”高湝笑道：“故英人乘斯时也，犹逸禽之赴深林，蝱蚋之趣大沛，胡为嘿嘿而久沉滞也？” 李德林说：“后汉书云之：子笑我之沉滞，吾亦病子屑屑而不已也。” 高湝与李德林歇息在酒肆，高湝饮下一碗，道：“《吕氏春秋?情欲》说，筋骨沉滞，血脉壅塞。德林当出仕！” 李德林笑道：“《楚辞?九辩》说，愿沉滞而不见兮，尚欲布名乎天下。”
高湝年少而聪明，天保年间封任城王，后又任司徒、太尉、并省录尚书事。天统三年任太保、并州刺史，加封正平郡公。武平年间，迁任太师、司州牧，再为冀州刺史，加封太宰，后成为右丞相、都督、青州刺史。武平五年，青州人崔蔚波夜袭城，高湝在仓卒之际击退贼人，破崔蔚波的军队。后来拜为左丞相，转任瀛州刺史。后来后主逃至邺时，加封高湝为大丞相。安德王高延宗于晋阳称帝时，派刘子昂向他劝说归顺高延宗。但高湝不听，执送刘子昂到邺。至幼主逃至济州时禅位给他，让位的诏书还未抵达，幼主便被周军俘虏。他与广宁王高孝珩在冀州召募四万多人，攻打周军。当北周齐王宇文宪来伐时，他先遣送降书及大赦诏，但高湝都丢到井中。战败后，他和高孝珩都被擒。宇文宪问：“任城王，这又何苦呢？”高湝说：“我是北齐神武帝之子，兄弟十五人，只有我独存，当逢国家灭亡，今日死去，无愧于祖先。”宇文宪十分敬佩，归还他的妻子。快到邺城时，他在马上大哭，跳到地上，血流满面。这是后话不提。
这日，高湝正与李德林畅谈，不觉饥渴，两人正说着话，忽然飞马来报高湝：“圣旨到——”高湝笑笑道：“不知吉凶。”李德林道：“据我推算，大吉大利也！”
不知新皇帝高洋有何圣旨，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章 李德林路遇颜推之 杨遵彦谨慎失大才

原来皇上新命高湝为司徒、太尉、并省录尚书事。高湝为人重学问，不像高澄、高洋诸兄弟那样重视权贵。接旨后对李德林说：“你看看，我正与你畅快无比，就要离你而去，实属不舍得啊！”李德林说：“我守孝在家，无所事事，大人可尽快赴任，国家多事之秋，新帝需要治国安邦。”
高湝回府，收拾停当，思索片刻，取来笔砚，留一书给德林：“可尽快赴邺城，将此书信交与尚书令杨遵彦。”
李德林执意尽孝，不想为官。母亲身体已经心绪平静，身体日渐康复，说：“德林吾儿，当今天下需要大治，大丈夫不为国家效力，岂能为孝误国乎？”李德林见母亲力摧，不好违命，安排就绪，便奔赴邺城。
途中路遇一人一车，此人不修边幅，大大咧咧，见李德林就打哈哈道：“看似学子，可有文墨？”李德林问之：“同道，可去邺城？”那人二十岁左右，举起酒壶，饮一口酒，说：“北齐新定，还算开明，南梁昏暗，故投明主耳。”李德林大喜道：“正好同道。先生尊姓？”那人说：“吾乃颜之推也，琅琊人士，喜欢文章，得梁湘东王赏识，任为国左常侍，今梁国混乱，人畜不分，故投奔北齐，先生尊姓？”李德林说：“吾渤海人，名李德林也。”颜之推大惊，问：“令尊就是李敬族李博士乎？”李德林点头。颜推之忙与李德林握手道：“久仰，久仰啊，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不想路途想见，三生有幸。”到路边酒肆，坐下，要来五斤牛肉，两坛好酒，对饮。
颜之推原籍琅邪，生于士族官僚家庭，他早传家业，十二岁时听讲老庄之学，因“虚谈非其所好，还习《礼记》、《传》，生活上好饮酒，不修边幅，为文却大气，辞情并茂。
二人相见恨晚，李德林问：“兄去邺城，可有人推荐？”颜之推说：“圣上派人相邀，言辞恳切。”李德林说：“北齐幸运已到。”
颜之推实乃大学问也，宣扬人性三品说，他把人性分为三等，即上智之人，下愚之人和中庸之人。他说：“上智不教而成，下愚虽教无益，中庸之人，不教不知也。其次，下愚之人虽教无益，尽管教他，都是无效果的，因为下愚是无法改变的。”颜之推强调：“中庸之人必须受教育，因为不受教育就会无知识，陷于不知的愚昧状态。教育的作用就在于教育中庸之人，使之完善德性，增长知识。”
李德林问：“但愿圣上为明君。”颜之推说：“难啊，难啊，相对而言就万幸了。古人说，一千年出一位圣人，已经近得像从早到晚那么快了；五百年出一位贤人，已经密得像肩碰肩一样了。唉，德林兄弟，天下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假如遇上世间少有的明达君子，怎能不攀附景仰呢？我辈出生在乱世，在兵荒马乱中长大，颠沛流离，所见所闻已经很多。遇上名流贤士，总是向往仰慕人家，你，就让我羡慕啊！人在年轻时候，精神性情都还没有定型，和那些情投意合的朋友朝夕相处，受到他们的熏渍，人家的一言一笑，一举一动，虽然没有存心去学，但是潜移默化之中，自然跟他们相似。何况操守德行和本领技能都是比较容易学到的东西呢？因此，与善人相处，就像进入满是芝草兰花的屋子中一样，时间一长自己也变得芬芳起来；与恶人相处，就像进入满是鲍鱼的店铺一样，时间一长自己也变得腥臭起来。像颜回那样的贤人，我们一生都难遇到！只要比我强的人，也就足以让我敬重了。德林兄弟，遇到你，知足了！”
李德林见颜之推言语不俗， 问：“颜兄高见，饱学儒家，想必颜回为上祖？”颜之推点首道：“然也，然也。”李德林叹道：“今遇圣人之后，万幸也，修身以求进，修已以安人，乃祖训也，吾辈当承之。”颜之推很是高兴道：“德林老弟乃当今文圣之后，俺老颜家，过时矣。”李德林道：“儒家学说千古不变，国学是也。”
颜之推说：“古之学者为人，行道以利世也；今之学者为已，修身以求进也。”李德林认可，颜之推又道：“朝廷之臣、文史之臣、军将之臣、蓠屏之臣、使命之臣、兴造之臣。应世任务之能，尽该学之，草野起兵，占山为王，后军力强大，就可为官，国家混乱之源也！”
李德林深以为然，说：“观晋末至今，泛二百年，概莫能是，唉，看看吧，强权者无不如此，有兵，便无礼，有兵，便目中无人，造化失确，儒学漠视，造成天下混乱，国土四分五裂，颜兄，治国安邦正当时也！”颜之推苦笑道：“焉知北齐高洋可为明主乎？”
颜之推投奔北齐，历二十年，官至黄门侍郎。公元五七七年 ，北齐为北周所灭，他被征为御史上士。公元五八一年 ，隋代北周，他又于隋文帝开皇年间，被召为学士，不久以疾终。依他自叙，“予一生而三化，备苶苦而蓼辛”。叹息“三为亡国之人”。传世著作有《颜氏家训》和《还冤志》、《集灵记》等。《颜氏家训》共二十篇，是颜之推为了用儒家思想教训子孙，以保持自己家庭的传统与地位，而写出的一部系统完整的家庭教育教科书。这是他一生关于士大夫立身、治家、处事、为学的经验总结，在封建家庭教育发展史上有重要的影响。后世称此书为“家教规范”。
当下，李德林称赞不已，酒后，二人相依相伴，谈古论今，高兴处，诗词对答，也算乐趣无穷，很快到达邺城。颜推之和李德林找馆驿住下，分别拜见友人。三天后，圣上颁发旨意，颜推之任黄门侍郎。
尚书令杨遵彦看信，信中说：“燕赵固多奇士，此言诚不为谬。今岁所贡秀才李德林者，文章学识，固不待言，观其风神器宇，终为栋梁之用。至如经国大体，是贾生、晁错之俦；雕虫小技，殆相如、子云之辈。今虽唐、虞君世，俊乂盈朝，然修大厦者，岂厌夫良材之积也？吾尝见孔文举《荐祢衡表》云：‘洪水横流，帝思俾乂。'以正平比夫大禹，常谓拟谕非伦。今以德林言之，便觉前言非大。”
贾生，即贾谊，又称贾太傅、贾长沙。洛阳人。西汉初年政论家、文学家。所著文章五十八篇，刘向编为《新书》十卷，已散佚不全。明人辑有《贾长沙集》，今人辑有《贾谊集》。贾谊如此了的，李德林可比？晁错，汉初学者和积极的政治改革者。主张中央集权。文帝时官太常掌故、博士、太子家令，迁至中大夫。有辨才，号称“智囊”。景帝初，官御史大夫。曾先后上书言兵事、边防，主张重农贵粟，力倡削弱诸候，更定法令，招致王侯权贵忌恨。公元前一五四年，吴、楚等七国以“讨晁错以清君侧”为名，发动叛乱，晁错因此被错杀。事迹见《史记》卷一百一、《汉书》卷四十九。《汉书?艺文志》载晁错有文三十一篇，多数已佚年轻时学法家学说，晁错最早是学“刑名之学的”，而后又被选拔去读《尚书》，可以说是学贯儒法。高湝说贾谊、晁错尚不及德林，果真如此，真乃国之栋梁也。
杨遵彦心存疑虑，有心试之。说：“李德林可制《让尚书令表》？以显才华？”李德林援笔立成，不加治点。因大相赏异，以示吏部郎中陆昂。陆昂何许人也？字季高。始居会稽，迁于鄞。自幼习举进士业，凡经史百家翰墨，无不旁搜博览。性刚方，与人寡合。已而父病，遂弃其业，攻岐黄书以医自给，周旋调护，亲获耆年，声名大着，叩者如市。永乐初，辟至京师，预修《兰台金匮》、《元机素要》等书。陆昂看了，大惊，说：“已大见其文笔，浩浩如长河东注。比来所见，后生制作，乃涓浍之流耳。”赞口不绝。
陆昂喜欢德林的才华，把儿子叫来，说：“汝每事宜师此人，以为模楷。”陆昂之子拜师，朝野纷纷见证。李德林急忙扶起陆昂的儿子，说：“陆长辈当代大师，我乃区区学子，何必，何必！”
杨遵彦办事谨慎，为人小心有余，更加李敬族与高隆之曾经为好友，高隆之被新皇帝打死，新皇帝岂能喜欢老臣之子？思虑再三，举棋不定。
杨遵彦深慎选举，秀才擢第，罕有甲科。李德林射策五条，考皆为上，授殿中将军。
他对李德林说：“汝父与我同朝为官，我自诩长辈，可乎？”李德林施礼道：“小侄叩拜长辈！”杨遵彦道：“同僚之后，文思敏捷，老臣欣喜无比，先从小官做起，历练历练，再图大用，授殿中将军，若何？”殿中将军，为殿内宿卫，分隶左右二卫，手下可管理十人。朝会宴飨，则将军戎服，直侍左右，夜开城诸门，则执白虎幡监之，这等小官，加上又是跑腿的差事，非李德林所好。旁边的陆昂是个直性子，对杨遵彦说：“如此大才，如此安置，大材小用也！” 杨遵彦说：“慢慢提拔，先做殿中将军，一有其他空缺，再选拔！”陆昂看时，李德林面挂微笑，不卑不亢。
杨遵彦，北齐弘农人，其父杨津，魏时累为司空侍中。徙居清河，又徙居莱。杨遵彦小时不爱讲话，六岁学史，好《左氏春秋》。一家四代同堂，家丁隆盛，兄弟姐妹就学者三十余人。永安初年官至散骑都尉。天保元年高洋自立时，杀魏孝静帝，高洋将姐姐太原长公主嫁给杨遵彦，并累封开封王，十分信任。高洋虽宠幸杨遵彦，但生性孤僻，有一奇好，每每上厕所时，总叫杨遵彦拿篾片在旁守候，还用马鞭抽打杨遵彦背脊，流血浃袍。杨遵彦体胖，高洋给他起外号叫“杨大肚”，一日高洋喝醉，用小刀想剖开杨愔的肚子，幸好崔季舒从旁笑语解纷，杨遵彦才免去一死。有时还将杨遵彦放进棺材，打算活埋，最后总算作罢。
杨遵彦确能理国事，政治还算清明，忍辱负重、谨小慎微，人称“主昏于上而政清于下”。高洋死前，遗诏尚书杨遵彦、领军大将军高归彦、侍中燕子献、黄门侍郎郑颐等为高殷辅政。高洋死后，癸未，发丧，群臣无下泪者，只有杨遵彦一人涕泗横流，呜咽不已。杨遵彦一心为国，高洋死后，他和燕子献等人商议外调高演和高湛离开首都邺城到外地担任刺史。皇太后李祖娥把这道密奏给高仲密的前妻李昌仪看，李昌仪再向太皇太后娄昭君告密。乾明元年二月二十三日，尚书省大宴文武百官。杨遵彦等将去参加，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郑颐劝他不可前往，说：“鸿门宴也！”杨遵彦心地坦荡，说：“我等精忠体国，常山王拜职岂有不到之理！”宴中被抓，令家奴施以暴打，杨遵彦等人头破血流，一只眼睛被打出来。最后竟然被砍头，这是后话。
颜之推博览群书，为文辞情并茂，在南梁时，得梁湘东王赏识，十九岁就被任为国左常侍。虽然不满如今的黄门侍郎职务，倒也喜气洋洋。他问李德林得何职务，李德林说：“殿内宿卫。”颜之推见李德林郁闷，就继续问：“德林兄如若失意，俺找皇帝说去！”李德林道：“杨遵彦现为皇帝忠臣，又是皇帝妹夫，他一言九鼎也，谁能另行？”颜之推愤然，道：“如此大才，杨尚书如此轻慢，实为不公矣！”李德林道：“颜兄不可为我着急，我自有对策。”颜之推沉默不语。
杨遵彦给了李德林这个小官后，希望殿中将军李德林前来致谢，不想，李德林于次日早上前来，说出一番话，让他大为震惊。不知李德林有何想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一章 今日皇帝明日贼 乱世臣子当为谁

李德林叩拜杨遵彦，道：“承蒙长辈关照，小侄深感荣幸，无耐家慈突感身体不适，又加我已经生子，整日多病，吃尽百药，家慈起名为‘百药'，着小侄回家探视，故而，辞去官职，今，特来向长辈致谢。”杨遵彦大吃一惊，知道李德林是不满官位，但，老臣颜面要保，遂说：“饭是一口一口吃的，人是一岁一岁长的，焉能一口食之？”李德林低头道：“长辈不可生气，晚辈实乃家慈缘故。”杨遵彦为保官体，决意不变，道：“好，先酝酿酝酿，待写信回去，向汝母亲问安，来日再说。”
退出杨遵彦府邸后，李德林落得清闲几日，访孩提时代友人，看孩提时代的故居，喝点小酒，吟吟小诗。
李德林在朝几日，细细察之，觉得北齐已到混乱时代，那高洋最初还算励精图治，北齐与北周关系比较平稳，因而得以集中兵力、财力向北方和南方扩张。天保三年以后连年出塞，伐库莫奚，俘获甚众。四年大败契丹，虏获十余万口，杂畜数百万头。五年击败山胡。五至六年连续大败柔然。那时南梁正当侯景之乱后，国势骤衰。北齐兵锋南抵长江。以后曾两度兵临建康城下，都被陈霸先击退，但其疆土已扩展至淮南，终与陈朝以江为界。高洋初即帝位时，比较谨慎，以法驭下，虽勋贵外戚也不宽容，政治清明，人得尽力。军国大政多独自决断，每临战阵身当矢石，所向有功。几年以后，开始以功业自傲，荒淫酗酒，肆为暴虐。不久，北齐一代出现反对汉化政策，消减汉化政策，鲜卑化占优势，这与高洋很有关系。
当晚，颜之推来访李德林，试探口气，说：“殿中将军，可喜可贺！”李德林说：“颜兄安坐黄门侍卫乎？”颜之推问：“弟有何高见？”李德林说：“家母身体欠佳，我也有疾，回家休养，以待来日。”颜之推说：“杨遵彦过分小心，怎么能为朝廷选仕，弟弟回家待来日，为兄，也要寻求出路，北齐，鲜卑族的天下了，汉人无耐。”
第二天，李德林拜见杨遵彦，说：“家母又来信催促，身体仍然欠佳，我也颠簸多日，咳嗽无常，愿先回家养病，待病愈，再来效命。” 杨遵彦挽留，说：“当今天下，政通人和，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何故推辞？不明白小侄如何考虑。”李德林说：“家母身体要紧，望乞见谅！”坚持谢病还乡，阖门守道。杨遵彦私下里说：“文人清高耳！”
果然朝廷不稳，北齐天保十年，高洋死，时年仅三十一岁。妻妾成群，无人管束，妻妾们叫苦不迭。北齐高殷继位。高殷字正道，小名道人。生母为李皇后。然文宣帝临终前委托高演照顾他，五六零年，其六叔高演发动政变，高殷被废为济南王，次年杀高殷，死时十七岁。高演继位。高演在位期间，文治武功兼盛，帝留心于政事，积极寻求及任用贤能为朝廷效力，政治清明；帝关心民生，轻徭薄赋，并下诏分遣大使巡省四方，观察风俗，问人疾苦，考求得失。并亲征亲戎，北讨库莫奚，出长城，虏奔遁，分兵致讨，大获牛马。
也就是在这一年中，朝廷下诏搜罗人才，杨遵彦奉命奏追德林入议曹，圣上敕德林还京，与散骑常侍高元海等参掌机密。
这高元海是高欢的从子上洛王思宗之子也，累迁散骑常侍。愿处山林，修行释典。文宣许之，乃入林虑山，经二年，绝弃人事，志不能固，启求归。征复本任，便纵酒肆情，广纳姬侍，又除领军，器小志大，颇以智谋自许。也就是李德林谦让礼仪，从不争论高低，相处平安无事。
高元海不是安分之人，皇建末，孝昭幸晋阳，武成居守，高元海以散骑常侍留典机密。他对武成说：“事成，以尔为皇太弟。”言而无信，乃使武成在邺主兵，立子百年为皇太子，武成甚不平。后又作乱无数，李德林避之唯恐不及，高元海拉李德林为伍，李德林推说身体不佳，不能担当大事，避之。高元海生气道：“你可贵为丞相，如此胆小，失之交臂！”后高元海于邺城谋逆，伏诛。李德林坦坦荡荡，无灾无难。河清中，授员外散骑侍郎，带斋帅，仍别直机密省。
河清是北齐武成帝高湛的年号，高欢第九子，高洋同母弟，母娄氏。皇建二年，受遗诏即位。河清四年，传位于太子高纬，自为太上皇帝。天统四年，因酒色过度而死，时年三十二岁。年号太宁、河清，谥号武成帝，庙号世祖。武成帝在位时残害宗室，昏庸无能，沉湎于美色之中，宠信小人，不思国事，北齐已经岌岌可危。此时，黄门侍郎颜之推已经不知去向，仅留给李德林书信一封：“朝为皇帝晚为贼，妃子忽然入贼怀。不知大臣为谁哭，天怒人怨时态怪。”李德林也要当隐士，无耐，脱身不得。天统初，授给事中，直中书，参掌诏诰。李德林思念颜之推，却无法送别，心中不快。
武平初，加通直散骑侍郎，又敕与中书侍郎宋士素、副侍中赵彦深别典机密。
宋士素，宋游道子，广平人，其先自敦煌徙焉。沉密少言，有才识，稍迁中书舍人。赵彦深引入内省，参典机密。历中书、黄门侍郎，迁仪同三司、散骑常侍，恒领黄门侍郎。自处机要，珽奏以士素为东郡守，此时，李德林已经是中书侍郎，三人共典机密。这赵彦深是个非凡人物，他经历几个帝王，经常参与国家重久决策。他温柔谨慎，喜怒不形于色。从皇建以来，帝王对他的礼节日益隆重，每次召见，就坐在皇帝的床上，皇帝常称他的宫号而不直叫其名。凡是各种选举，他总要先加铨选，然后确定，提拔和奖励人物，都是以在事业上有所作为的人为先，行为轻薄的人，根本就不提及。孝昭帝高演已经执掌朝政，群臣多次劝他即位，而只有赵彦深不进言。孝昭帝曾经对王唏说：“如果说许多人都称天下有归，为什么不见赵彦深有话。”王唏把这话告诉了赵彦深，他迫不得已，向皇帝陈请了自己的意见。赵彦深在当时就是如此地被看重。他常常说话谦逊，内心恭敬，接人待物从没有骄傲过，因而有时在京或外调，离开后又返回。李德林庆幸遇到两位真正的高人。朝纲不整，乱世之秋，当如二位，含而不露，小事糊涂，大事清醒。
朝廷大臣中有一燕赵人士和士开者，热衷于谄媚与权力，他的祖先是西域胡人，本来姓素和氏，来到中原做生意，后改为和氏。西域商胡大多唯利是图，禀性家传，和氏一门继承了这一点。他先是投靠高欢的第九子——后来成为武成皇帝的高湛。天保元年，高湛被封为长广王，召辟和士开为开府行参军。高湛特别喜好一种名叫握槊的游戏，和士开对此非常擅长，这是他得以被任用的主要原因。加上他生性乖巧，善于谄媚，又弹得一手好胡琵琶，因此日益受到高湛的亲宠。他曾奉承高湛说：“殿下您不是天人，而是天帝。”高湛回答说：“卿也不是世人，而是世神。”和士开受宠幸的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一日，和士开面见李德林，说：“你我渤海同乡，曾经都是圣上亲信，你整日研读历史，深拔不出，差矣！现实的，才是重要的，宋士素、赵彦深不明事理，何不参他们？”李德林笑道：“洁白无瑕之物，如何玷污？”和士开不悦，说：“妄为燕赵人士。”北齐朝野上下，鲜卑化气息非常浓厚，许多大臣都是军人起家，文治不足，因而，出现了许多荒诞的现象。北齐诸帝大多昏庸，荒淫无耻，从而上行下效，朝廷出现了一大批奸佞小人，他们专权弄事，加速了朝政的腐化。北齐佞臣之多，在历史上是很突出的一个现象。和士开便是其中最有代表性的一个。他曾劝武成帝说：“自古帝王，都已经化为灰土，尧舜，桀纣，又有什么两样呢？陛下您应该趁年轻力壮的时候，恣意作乐，一天快活胜达万年，国事可以吩咐大臣办理，您没有必要亲自操劳。”武成帝听后非常赞同，把政事都委托给几个佞臣去办理。
正当李德林与宋士素、赵彦深决心辅佐皇帝整顿朝纲之际，和士开又一次召见李德林。
此时，和士开已经升为尚书右仆射，出任宰相，李德林不得不去。进了宫殿，不见和士开。半天，见和士开和胡太后衣冠不整双双出来，传说中的胡太后与和士开有染得以证实。和士开说：“德林兄，揭发宋士素、赵彦深二贼反叛朝廷的事，怎么样了？他们二人竟敢上奏折，说我的不是，圣上都气愤无比，就是缺一人上奏，德林兄可奏之！”
李德林吃惊，思索片刻，说：“容在下查查，看二人有没有不是。”和士开说：“奏我，就是不是！德林啊，奏了他们，你就是仆射。”
宋士素、赵彦深虽然沉默寡言，但大事不糊涂。他们也有行动。和士开权倾朝野，任人唯亲，荒淫无耻，又加上与胡太后的奸情日益公开，因此引起了一部分王公大臣的极大愤慨，宋士素、赵彦深虽然是文官，但里里外外好友不少。他们对国家、政局忧心重重，对和士开的所作所为极为痛心疾首，想方设法要除掉和士开。
一日，和士开像往常一样，一大早就起床，整整衣冠，走出家门，他准备入宫早朝，向皇帝建议先除掉李德林这个不明事理的人。但是，树敌太多，心情并不平静。最近琅琊王高俨等人联络宋士素、赵彦深似乎找他的麻烦，这样他确实感到了自己的地位在动摇。他一面走，一面在想着如何除掉这个李德林和琅琊王等人。
琅琊王高俨初封东平王，后任开府、侍中、中书监、京畿大都督、领军大将军、领御史中丞，又迁任司徒、尚书令、大将军、录尚书事、大司马。后主即位后改封琅邪王。高俨是个敢做敢为的人，高湛的皇后胡氏是个少有的荡妇。高湛继承帝位后，胡氏以长广王妃册立为皇后。高湛强奸嫂嫂李祖娥，常常宿在昭信宫，胡皇后不耐宫闱寂寞，同高湛的亲信随从、给事和士开勾搭上了。和士开唇红齿白，翩翩有风度，又弹得一手好琵琶。奸情暴露，高湛知道后，非但不责怪他，还有意成全他们。和士开善使一把铁槊，胡皇后说她也想学槊，高湛便命和士开教她。胡皇后与和士开眉来眼去，乘机调情。两双手摸来捏去，高湛只顾饮酒作乐，视而不见。
　　 和士开为巩固地位，讨好太子高纬，劝高湛作太上皇，说这样可以进一步纵情享乐。高湛便让位于太子，从此深居宫中，一味淫乐，三年以后因酒色过渡过度而死。
　　 高湛死后，胡太后和和士开的关系正式公开化，许多大臣不满，上奏和士开，而高纬年少昏庸，怕得罪太后，也不敢怎样。而和士开则排除异己，日益权重，封淮阳王。一班趋颜附势的大臣纷纷向他献媚，一时间，胡太后的姘头成了北齐王朝的大红人。
也是李德林、宋士素、赵彦深不该遭难，纵观东魏、北齐高官，无灾无难而死的委实不多，这三个后来都是善终者。琅琊王高俨等人早就做好了准备，首先由王子宣写了一道表文，弹劾和士开，罗列了大量罪名，请求后主批准逮捕法办。然后，将表文夹在许多其他公文中，呈奏给后主。素来不理朝政的后主，连看都没看，大笔一挥，批准照办。高俨知道胡太后的妹夫冯子琮与和士开不合，便与其谋划，在深夜，埋伏士兵与神兽门外，次日和士开上朝时将其抓获，并派心腹杀死了他。胡太后知道后又悲又气，然而高俨拥兵三千，屯于千秋门外，连皇帝也不敢把他怎么样。但这件事以后，高纬认识到高俨的能力，十分不安，不久，便秘密地谋划将其杀害了。
除掉和士开，朝野大快人心，李德林正在与宋士素、赵彦深相庆，宋士素说：“大逆不道者，死无葬身之地！”赵彦深大喜不露，沉思道：“世道不便，乱世无头矣。”李德林思索道：“高俨恐有性命之忧也，年少而聪明敢为，身边并无谋士。”几个人正在议论之时，李氏管家衣冠不整、披头散发而来，见到李德林，双漆跪地，嚎哭道：“少爷，少爷啊——”不知管家为何嚎哭，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章 家母亡故肠断裂 亡国之臣世事茫

原来管家带来的消息是母亲亡故，李德林顿时觉得暗无天日、山崩川竭，突然昏厥，管家和众人急忙抬至床上，及至醒来，又是哀号不止。哭其母，又想起父亲，垂首顿足，痛不欲生。李德林想起娘亲哺育自己，教之以识，教之以德，含辛茹苦，突然辞世，居然不能孝顺在床前，没有尽人子之孝啊，痛哉，哀哉，悲也哉！醒来又是嚎啕大哭，肠断肺裂般。
如此伤心哭泣，五天水米未进，管家和家丁轮流勺饮，丝毫不能入口。同朝为官者接踵而至，劝其节哀，以求进水。无耐李德林悲肠欲断，怎么能够进食？因发热病，遍体生疮，内伤连着外伤，居然命悬一线。诸士友太常博士巴叔仁、陆骞、宋士素、赵彦深、名医张子彦等，为合汤药。李德林不肯进，遍体洪肿，神志不清，已到奄奄一息状态。散骑常侍宋士素坐床边低声劝道：“高堂驾鹤西去，悲伤之情，乃人之常情也，不可过焦过滤，长辈驾鹤西去，我等还要活着，不可过于悲伤，伤着身体，非慈母意愿，再说，朝廷诸事还需要你呀！”
李德林醒来，遂饮水，数日间，一时顿差，身力平复，诸人皆云孝感所致。孝子必然忠心，朝野议论纷纷。太常博士巴叔仁表上其事，朝廷嘉之。才满百日，夺情起复，李德林以羸病属疾，请急罢归。众人相送，李德林单骑回故里。
不说李德林回故里守孝，再说朝廷忙乱之事。
自古乱世多文杰，此时国中有魏收和阳休之主持《齐书》编纂，何时为“元”争论不休。魏收，字伯起，小字佛助，巨鹿下曲阳人也。曾祖缉，祖韶，父子建，字敬忠，赠仪同、定州刺史。魏收也是神童，年十五，颇已属文。及随父赴边，好习骑射，欲以武艺自达。荥阳郑伯调之曰：“魏郎弄戟多少？”收惭，遂折节读书。夏月坐板床，随树阴讽诵，积年，板床为之锐减，而精力不辍。以文华显。初除太学博士。及 尔朱荣滥害朝士，收亦在围中，以日晏获免。吏部尚书李神隽重收才学，奏授司徒记室参军，并修国史。魏收与当时名流只用了三年多的时间，就撰成《魏书》一百三十篇：帝纪十四篇，列传九十六篇，志二十篇。魏收自认为是“勒成一代大典”的盛事。
《魏书》记载了鲜卑拓跋部早期至公元五五零年东魏被北齐取代这一阶段的历史。
阳休之，字子烈，生于魏宣武帝永平二年，右北平无终人，系北魏前军将军阳固之子，隽爽有风概。此人少勤学，爱文藻。弱冠即有声誉。仕魏，历官中书侍郎，北齐天统中，除吏部尚书。此人喜欢作诗吟赋，如写春天：迟迟暮春日，霭霭春光上。柔露洗金盘，轻丝缀珠网。渐看阶茝蔓，稍觉池莲长。蝴蝶映花飞，楚雀缘条响。脍炙人口。也写秋天，如：日照前窗竹，露湿后园薇。夜蛩扶砌响，轻蛾绕烛飞。有《正月七日登高侍宴诗》：广殿丽年辉，上林起春色。风生拂雕辇，云回浮绮翼。《咏萱草诗》开跗幽涧底，散彩曲堂垂。优柔清露湿，微穆惠风吹。朝朝含丽景，夜夜对华池。诗词中辞藻华丽，推敲有加。
如此两人堪为名家，为此事争论，远在定州安平的李德林很感不以为然。魏收先是召集文官聚议，寄信李德林参议。信中魏收说：“前者议文，总诸事意，小如混漫，难可领解。今便随事条列，幸为留怀，细加推逐。凡言或者，皆是敌人之议。既闻人说，因而探论耳。”
李德林回复道：
“即位之元，《春秋》常义。谨按鲁君息姑不称即位，亦有元年，非独即位得称元年也。议云受终之元，《尚书》之古典。谨按《大传》，周公摄政，一年救乱，二年伐殷，三年践奄，四年建侯卫，五年营成周，六年制礼作乐，七年致政成王。论者或以舜、禹受终，是为天子。然则周公以臣礼而死，此亦称元，非独受终为帝也。蒙示议文，扶病省览，荒情迷识，暂得发蒙。当世君子，必无横议，唯应阁笔赞成而已。辄谓前二条有益于议，仰见议中不录，谨以写呈。”
魏收深感李德林有高见，内心喜欢，又遣书，说：“惠示二事，感佩殊深。以鲁公诸侯之事，昨小为疑。息姑不书即位，舜、禹亦不言即位。息姑虽摄，尚得书元，舜、禹之摄称元，理也。周公居摄，乃云一年救乱，似不称元。自无《大传》，不得寻讨。一之与元，其事何别？更有所见，幸请论之。”
李德林回复说：
“摄之与相，其义一也。故周公摄政，孔子曰“周公相成王”；魏武相汉，曹植曰‘如虞翼唐'。或云高祖身未居摄，灼然非理。摄者专赏罚之名，古今事殊，不可以体为断。陆机见舜肆类上帝，班瑞群后，便云舜有天下，须格于文祖也，欲使晋之三主异于舜摄。窃以为舜若尧死，狱讼不归，便是夏朝之益，何得不须格于文祖也？若使用王者之礼，便曰即真，则周公负扆朝诸侯，霍光行周公之事，皆真帝乎？斯不然矣。必知高祖与舜摄不殊，不得从士衡之谬。
或以为书元年者，当时实录，非追书也。大齐之兴，实由武帝，谦匿受命，岂直史也？比观论者闻追举受命之元，多有河汉，但言追数受命之岁，情或安之。似所怖者元字耳，事类朝三，是许其一年，不许其元年也。案《易》“黄裳元吉”，郑玄注云：‘如舜试天子，周公摄政。'是以试摄不殊。《大传》虽无元字，一之与元，无异义矣。《春秋》不言一年一月者，欲使人君体元以居正，盖史之婉辞，非一与元别也。汉献帝死，刘备自尊崇。陈寿蜀人，以魏为汉贼。宁肯蜀主未立，已云魏武受命乎？士衡自尊本国，诚如高议，欲使三方鼎峙，同为霸名。习氏《汉晋春秋》，意在是也。至司马炎兼并，许其帝号。魏之君臣，吴人并以为戮贼，亦宁肯当涂之世，云晋有受命之徵？史者，编年也，故鲁号《纪年》。墨子又云，吾见《百国春秋》。史又有无事而书年者，是重年验也。若欲高祖事事谦冲，即须号令皆推魏氏。便是编魏年，纪魏事，此即魏末功臣之传，岂复皇朝帝纪者也。
陆机称纪元立断，或以正始，或以嘉平。束皙议云，赤雀白鱼之事。恐晋朝之议，是并论受命之元，非止代终之断也。公议云陆机不议元者，是所未喻，愿更思之。陆机以刊木著于《虞书》，龛黎见于商典，以蔽晋朝正始、嘉平之议，斯又谬矣。唯可二代相涉，两史并书，必不得以后朝创业之迹，断入前史。若然，则世宗、高祖皆天保以前，唯入魏氏列传，不作齐朝帝纪，可乎？此既不可，彼复何证！
及至李德林回到邺城，有世通人士问：“大齐兴年，可谓元乎？”李德林笑说：“大齐之兴，实由武帝，谦匿受命，岂直史也？比观论者闻追举受命之元，多有河汉，但言追数受命之岁，情或安之。”世通继续问道：“何谓元乎？”
李德林从容不迫道：
“似所怖者元字耳，事类朝三，是许其一年，不许其元年也。案《易》‘黄裳元吉'，东汉郑玄注云：‘如舜试天子，周公摄政。'是以试摄不殊。《大传》虽无元字，一之与元，无异义矣。《春秋》不言一年一月者，欲使人君体元以居正，盖史之婉辞，非一与元别也。汉献帝死，刘备自尊崇。陈寿蜀人，以魏为汉贼。宁肯蜀主未立，已云魏武受命乎？士衡自尊本国，诚如高议，欲使三方鼎峙，同为霸名。”
中书黄门侍郎杜台卿说：“难道我朝无人，唯独小小德林乎？”李德林看之，知道杜台卿心中不满，不久前，中书侍郎杜台卿上《世祖武成皇帝颂》，圣上不满，意欲李德林重新撰写，李德林因为丧母，未及动笔，杜台卿知道后，甚为嫉妒。杜台卿，字少山，博陵曲阳人，少好学，博览书记，解属文。仕齐为奉朝请，历官中书黄门侍郎，常常以雅道自居，清高傲慢。李德林顾全杜台卿的面子，笑道：“在下不才，望见谅。”魏收高兴，道：“德林几论，有理有据，古今通晓，可为《齐书》正道，齐元可定矣。” 阳休之笑道：“大齐之兴，实由武帝，然也，然也，‘盖史之婉辞，非一与元别也'通达四海，然也！”
实际上，武成帝昏庸无能，沉湎于美色之中，不思国事，北齐岌岌可危。五六五年，传位于太子高纬，自任太上皇，最后也因为酒色过度而死。
却说李德林之才早有人报与圣上，齐主正为杜台卿上《世祖武成皇帝颂》烦恼，说：“杜台卿华丽有余，离题遥远，言不由衷，岂是歌颂世祖，简直是卖弄也！”闻报李德林之才，大喜，说：“召李德林——”颁布诏书者宣旨云：“宣李德林晋见！”
李德林的之子李百药仍然病病怏怏，奶水不进，常常哭泣不断，李德林和夫人求尽邺城名医百家，未见好转。正在忧愁，忽有公公来宣，进退不是。夫人说：“国家大事为重，小儿百药听天由命。”李德林叹气道：“此子如能活下来，吃尽百药，命运多舛乎？母亲起百药命，以记汝之辛劳。”夫人说：“婆婆曾经说孩子吃尽百药，必将成大器？尝遍百药，方成人生，此子说不定为国家大才！”李德林点头应允，道：“百药吾儿。活下来，成大器！”说完，离开家。
李德林晋见，圣上将杜台卿的《世祖武成皇帝颂》扔在地上，说：“爱卿才华出众，可另写之！”李德林谦恭道：“杜侍郎朝中名家……”还未说完，圣上说：“追求华丽，华而不实！”缓和一下，又说：“台卿此文，未当朕意。以卿有大才，须叙述盛德，即宜速作，急进本也。”
领受圣旨后，李德林乃上颂十六章并序，开宗明义，洋洋洒洒，虎气生生。
次日，李德林上朝，呈上十六章并序，武成览颂善之，大喜道：“李德林乃当今名士也！”赐李德林名马一匹。李德林坚辞不授，圣上说：“当之无愧！”李德林从命。
圣上问：“听说李爱卿新得贵子，起名乎？”李德林说：“犬子整天哭泣，身体孱弱，故名‘百药'，亦是微臣母亲意思。”圣上道：“吃尽人间苦，方成人上人，李爱卿，此子好好养之。”李德林领命，骑上名马，深感舒畅。李德林少时夙惠，以才学知名当名士，此举，让他心生满足感。回家，孩子已经顺畅，不哭不闹。
武平三年，侍中祖孝徵力排众议，并在他极力荐举下，李德林被重新起用为中书侍郎。同时皇帝令李德林修撰国史，后又进入文林馆，与黄门侍郎颜之推二人共同主持文林馆事务。颜之推出山，重新见到李德林，大喜。原来那些时日颜之推见朝纲已坏，君之不君，臣之不臣，乱象横生，辞官漫游去也。
武平五年．朝廷命李德林与新的黄门侍郎李孝贞、中书侍郎李若分别负责朝廷政令文书的宣布传达。不久又任命他为通直散骑常侍．兼中书侍郎。隆化年间．李德林代理仪同三司。北齐幼主承光年间．李德林被实授仪同三司。在北齐期间．李德林二十六岁开始步入仕途，初应秀才科，所授闲散官不如意而辞官归乡。后来在杨遵彦、高湛、祖孝徵等人的推举之下，李德林仕途顺利．所任官皆清通显职。
然而，北齐皇上奸淫，腐化，纵然大臣清正奉公，也难扶摇摇欲坠之大夏。
回顾以往，可见北齐亡国之路。高澄的妻子被高洋尊为文襄皇后，居静德宫。高洋这人锱珠必报，忆起前事，忽然说：“我兄曾戏我妻，我今天不去报答他，真有些对不起兄长了。”于是入静德宫武力逼奸。元氏不敢逆意，只好宽衣解带，唯命是从。可怜高澄当年奸人妻女，如今妻女沦为人家妻女。
有次，高洋酒后强奸高澄妻子，其母娄太后闻知此事，怒责高洋，举杖边打边骂道：“尔肖乃父，又肖乃兄，何不肖至此，与畜生何异！”高洋受杖数下，起身奔出，回头指着太后说：“若再猖狂，嫁尔于胡人！”娄太后因此大怒，从此不再言笑。高洋酒醒后，向娄太后谢罪，娄太后怒气未平，始终不正眼看他。高洋自觉无趣，只好又饮酒解闷，喝醉后触起旧感，又来到太后宫中，跪下承认错误。娄太后仍不理不睬，高洋不由心中火起，大怒，顺手掀翻太后坐榻。太后没有防备，突然重重地摔倒在地，血流满面。典御丞李集对高洋的荒唐作为直陈面谏，称他是亡国的桀纣，以期震聋发聩。
谁知，高洋令武士将李集绑起来扔在粪坑里，肚子里灌了许多黄汤，拉上来问道：“你怎敢把我比作桀纣？”李集正色说：“比陛下为桀纣，是看得起你。不客气地说，陛下尚不及桀纣！”高洋又将他扔进粪坑里。如是三次，也问了三次，李集始终气色不移，不改初衷。
高洋大笑说：“天下有如此痴人，始知关龙逄、比干，未是俊物！”挥手让李集走了。不久李集又欲进言，高洋看出他的意思，不待他言，就令左右将李集推出腰斩了事。从此言路断绝。
高家当权，一个不如一个。北齐后主高纬，字仁纲，南北朝时期北齐第五位皇帝。父亲是北齐武成帝高湛，母为胡皇后。高纬当北齐皇帝，冯小怜成为他的妃子，据《北史》记载：冯小怜慧黠，能弹琴，工歌舞。是一位聪明、漂亮，又有才情的女子。她原是高纬皇后穆邪利身边的婢女，而穆邪利原是皇后斛律氏身边的婢女。后主宠幸她，立为皇后。高纬对待冯小怜，除了像历朝历代常见的盖豪华宫殿、艳舞狂欢、彻夜不歇、铺张浪费之外，齐后主高纬就连与大臣们议事的时候，也常常让冯小怜拦在怀里或把她放在膝上，使议事的大臣常常不敢正眼相看，羞得满脸通红，说话语无伦次，常常无功而返，气愤无比。当北周武帝亲自率领大军攻打平阳时，高纬居然讲出这样的话来：“只要冯小怜无恙，战败又有何妨！”
果然北周名将讨伐了，北周名将韦叔裕，字孝宽，凭借自身之德行而长期镇守在玉璧城。他善于抚慰和管理士卒，甚得部众拥护。因此，他所派往北齐的间谍，都能尽力搜集情报。也有为他重金收买的北齐人，从遥远的齐国送来书面情报。所以，北齐有什么动静，北周朝廷都了如指掌。
北齐左丞相斛律光，字明月，既贤明又勇武，是为孝宽非常忌恨的一个对手。参军曲严颇懂占卜之术，他对孝宽说：“明年，北齐必因相互残杀而大乱。”孝宽因此命令曲严编造歌谣，说：“百升飞上天，明月照长安。”“百升”，就呈一斛，以此隐喻斛律光。又说：“高山不推自隤，槲木不扶自立。”然后命令间谍携带大量写好歌谣的传单，散发到齐都邺城，北齐尚书左仆射祖孝徵与斛律光有矛盾，他得此传单后则更添油加醋地报告了齐后主高纬，斛律光最终因此而惨遭杀害。北周武帝宇文邕获悉斛律光被杀身亡的消息后，高兴得立即向全国颁布大赦令。后来又出动大军，一举而灭亡了北齐。
齐国大臣惶惶不可终日了。
北齐灭，焉知北齐大臣命运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章 武皇帝礼贤李德林 李百药劝父顾大局

灭齐国的人是谁呢？宇文邕是也。宇文邕，字祢罗突，太祖第四子也。母曰叱奴太后。大统九年，生于同州，生辰时，有神光照室，都说此子必有造化。宇文邕幼而孝敬，聪敏有器质。太祖当时异之，曾经对身边人说：“成吾志者，必此儿也。”年十二，封辅城郡公。孝闵帝践阼，拜大将军，出镇同州。世宗即位，迁柱国，授蒲州诸军事、蒲州刺史。武成元年，入为大司空、治御正，进封鲁国公，领宗师。宇文邕甚为世宗所亲爱，朝廷大事，多共参议。他性沉深有远识，非因顾问，终不辄言。世宗常常叹道 ：“夫人不言，言必有中。”
宇文邕是武成二年由权臣宇文护毒死明帝立时为大司空、鲁国公的，继而宇文邕为帝。然，宇文护仍掌朝政。宇文邕渐渐长成，但是，宇文护大权独揽，仍然将新皇帝视为孩童。他是历史上杀过三位皇帝的人，第一杀，迫使西魏恭帝让位并杀之，扶宇文泰的儿子宇文觉登上王位并建立北周；第二杀，宇文觉继位后怕重蹈覆辙，于是操练武士准备擒拿宇文护。结果，宇文护察觉后先下手为强，将宇文觉废黜毒死；第三杀，宇文护又拥立叔叔的另一个儿子宇文毓为周明帝。他本以为宇文毓性格软好欺负，但宇文毓聪明能干，威望日增，于是，宇文护假装还政，只留军权交还所有权力。不明其用心的宇文毓竟照单全收，宇文护又恨又怕，又毒死了周明帝。周明帝死后，宇文护马上又立宇文泰的四子宇文邕为帝，是为周武帝。宇文邕韬光养晦十二年，最后铲除了宇文护，始亲自处理国务。
宇文邕灭掉北齐的当天，李德林正悲悲戚戚，悲叹天下灭亡，何去何从的时候，宇文邕派人安抚慰问来了。来人是小司马唐道和，他急匆匆来到李德林宅处，抱拳施礼，宣布旨意：“武皇帝有旨意，请觐见皇帝，贤臣择主而事，接旨——”
李德林为北齐官，岂能接周朝皇帝的旨意？坐而视之，无动于衷。小司马唐道和笑道：“散骑侍郎定会拜武皇帝为臣的，现在不习惯，很快就习惯的。武皇帝有旨：平定齐国的好处在于得到了李德林！圣上原话是：朕本畏尔逐齐王东走，今闻犹在，大以慰怀，宜即入相见。”
李德林闻知，本以为周国人刀斧相向，未曾想到武皇帝如此大义，李德林深感安慰，继而窃喜，感到国家有幸，但是还不放心，问唐道和：“北齐其他亡国之臣安好？” 唐道和回道：“圣上爱才心切，凡是有才者，皆可奉为上宾。” 唐道和并请李德林到宫内相见。
李德林说：“汝可闻一臣不事二主乎？” 唐道和说：“武皇帝明君耳，喜德林之才，不可坐失良机。”
李德林之子李百药已经八岁了，李百药自幼受到家庭影响，亦是七岁属文，少年时就好学博闻，富于独立见解。今日之事，自有见解，他上前，低声说：“父亲，人君之称，莫大于明；人臣之誉，莫美于忠。忠臣必待明君乃能显其节，良吏必得察主乃能成其功。君不明，则大臣隐下而遏忠，又群司舍法而阿贵，北齐君混，世风日下，亡之不惜，何不择明主而事？”
李德林仔细观察百药，心中感叹儿子言之有理，言之凿凿。孩儿李百药又说：“北方一统，岂不是父亲愿望？”李德林心中块垒消失，说：“儿子之言，去我心病。”遂决定跟着唐道和拜见武皇帝。
唐道和大喜，说：“武皇帝亲言：‘平定齐国的好处在于得到了李德林'，许多人羡慕之，散骑侍郎可在新君下大展宏图！”
刚一出门，路遇一将军，只见他骑在一匹枣红马上，身披被色披衣，腰挎长刀，威风四面，唐道和立即弯腰施礼，说：“国公安好？”那人也不答礼，问：“此人就是李德林乎？” 唐道和回答：“就是，圣上喜之，要与之见面。”那人立即下马，大声说：“李德林，名震大周，让俺看看！”李德林问：“将军姓甚名谁？”那人说：“我父亲杨忠，北周隋国公是也，我，杨坚！”李德林赶紧施礼，说：“在下得罪，得罪！”杨坚问：“大贤人，何故悲悲戚戚状？”李德林说：“亡国之臣，岂能不悲哉？”杨坚哈哈大笑：“高氏无道，灭之不惜。灭，乃生灵之幸，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遇可事之主，而交臂失之，非丈夫也。”手牵李德林之手，私下说：“以后，大有用武之地！”李德林点头。
杨坚见李德林身边有一少年，那少年立即施礼，杨坚问：“汝，可是李百药？”李百药立即额首，李德林说：“犬子不才，少时多病，吃尽百药，故起名百药。”杨坚说：“少年才俊，听说过，听说过，德林兄，可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乎？”李德林道：“谢将军安慰！”杨坚微笑，手抚摸李百药头，以示怜爱。
李德林与杨坚分手，两人相互回头，一笑，李德林感到心情轻松了许多。
来到宫外，早有内史宇文昂迎候，唐道和介绍道：“内史宇文昂是也。”二人施礼罢，跟着宇文昂进入皇宫。
武皇帝倒也和蔼，走下台阁，执李德林手说：“连年征战，民不聊生，白骨遍野，人心思安。你为北齐散骑侍郎，从今后，为大周重臣！”李德林见武皇帝礼贤下士，感到北齐连续几个皇帝无人能与武皇帝比较，心安之。说：“北方一统天下，万民之幸也，愿征战早日结束，与民生息，德林愿意为新朝效力。”
武皇帝大喜，道：“早闻德林精通国事，有泽布四方之道理，愿闻之。”遂向李德林咨询政事。畅谈一日，武皇帝意犹未尽，又安排唐道和将李德林带到内宫后．周武帝又派内史宇文昂来询问北齐的风俗政教．人物的善恶，一连留在宫中三日才恋恋不舍让李德林回家。
李百药在家度日如年，细心朝上动静，见父亲回家，如释重负，长长出了一口气。只听父亲说：“武皇帝堪称当世英才！”李百药大喜之。夫人见丈夫高兴，置酒庆贺，李德林说：“无论北齐南梁还是大周，皆华夏也，大周可事之。”李百药见父亲高兴，自己也就兴奋无比。
宇文邕生活俭朴，诸事希求超越古人，临别下令对北齐所修过于华丽的宫殿一律焚毁。
第二天，武皇帝起驾大兴城，派人请来李德林，说：“烦请德林随朕回到大兴城，授内史上士，诏诰格式，及用山东人物，一以委之。”李德林叩头谢恩，同归大兴城。
从此，李德林以内史上士职授之，其后，所有诏诰格式及山东人事之进退，悉由德林主之。一个有道德、文章、兼通政事的才俊，到处受王家欢迎，委以重任，纵观历史长河，李德林有之矣。
周武帝得李德林为之主诏诰，非常高兴，曾对群臣说：“我常日闻李德林名，及见其与齐朝做诏书移檄，我正谓是天上人，岂言今日得其驱使，为我作文书，极为大异。”其得意由此可知，有神武公纥豆陵毅者，凑趣地说：“臣闻明王圣主，得凤凰麒麟为瑞……瑞物虽来，不堪使用；如李德林来受驱策，亦陛下圣德感致，有大才用，无所不堪，胜于凤凰麒麟远矣。”这虽然是阿谀之词，但齐人以李德林之才而谮之，周人对于这位来自敌方的才俊之士，不但不妒，且誉扬备至，此齐之所以亡而周之所以兴也。周帝因大笑曰：“诚如公言。”故史人皆曰，李德林归周，仕途仍然非常顺利，其受尊重，犹胜于在齐之时。
来到大兴城，李德林不时路遇北齐时的宫娥、妃子、皇后，当年母仪天下者，如今有的披头散发成为妓女，有的疯疯癫癫沿街乞讨，心中不快。
很快，有人将北齐女眷命运告知了李德林，说周人以奚落北齐皇家女眷为乐。李德林心中忧愤，原来亡国女眷最为悲惨啊，高氏家族的女性命运从天上到了地下。
李德林得知，北齐女眷有的被赐予王公为妾，如高纬的淑妃冯小怜；有的沦落烟花巷里倚门卖笑，如高湛皇后胡氏、高纬皇后穆氏；有的被没入皇宫为奴，如高演皇后元氏等，都失去了人身的自由和尊严。而李祖娥虽然自身的命途多舛，但身为皇族成员，也是重点监管对象。
一日，李德林上朝回家，见一女人披头散发，李德林知道如此女人定是北齐人士，不敢多看，正要超过向前，只听那女人道：“可是北齐德林？”李德林止步，回身，女人叹曰：“德林可记得哀家？”李德林仔细观看，女人拢拢额前长发，李德林惊呼：“皇后娘娘，如何今天模样？” 李祖娥道：“昔日北齐大臣，如今大周重臣，德林可记得北齐？”李德林吃惊不小，立即施礼道：“德林不知是皇后娘娘，万望恕罪，曾经事北齐，如今怎敢忘记北齐？娘娘勿忧，德林将言明当今。” 李祖娥道：“不须德林关心，误入高家，就是罪孽深重，高家无道淫乱，哀家虽身不由己，然罪该如此，只是路遇德林，熟人而已。”李德林急忙招手，让随从取出银两，亲手递给李祖娥，说：“望娘娘权且手下，聊解暂时，德林将冒死力鉴！” 李祖娥冷笑：“嗟来之食？”李德林道：“娘娘不可如此，乃德林敬献也。”遂邀请李祖娥到路边酒肆一座。
酒肆内，人声熙熙攘攘，李德林选一僻静处坐下，听李祖娥和皇家其他人下落。李祖娥先是被卖入大兴城的一户官宦人家为奴，由皇后成奴，古今也算不多。由于她受佛法的影响很深，学会了逆来顺受，甘于在一个大户人家随遇而安地做一个仆妇，勤于操作。只是养尊处优惯了，凡是都做不来，做不好，没少挨打挨骂。堂堂一代皇后，竟沦落到如此地步，虽然是天道轮回，富无常态，贵无常形，李德林深感不公。李祖娥说，她几次自杀以求解脱，但都被主人发现。主人怕出事，又把她转卖他处，受尽了凌辱。今天，她是跑出来的，希望找个地方上吊，了却此生，不想，看到了李德林。
这李祖娥为赵郡人。出生于著名的高门士族，属于当时没有南渡的北方世家大族。她的父亲李希宗，当过上党太守，膝下数女，个个温婉可爱。李祖娥具有很高的文化修养，才貌双全，被李希宗视为掌上明珠。当她长到十几岁的时候，就倾国倾城，落雁沉鱼，被当时还是太原公的高洋看中，明媒正娶，成为太原公夫人，以后更是步步高升，高洋称帝，李祖娥变成了皇后，生北齐废帝高殷与太原王高绍德。
无耐，高洋为昏君、淫乱之君，高洋喜欢酗酒，酒醉后动辙杀人为戏，嫔妃和大臣遭殃的不在少数。他有一位宠妃薛氏，本来是高洋堂叔家的歌妓，高洋没有嫌弃薛氏出身低贱，将之纳为妃子，连带薛氏的姐姐也入宫受宠。薛氏的姐姐仗着圣眷甚隆，要求皇帝让自己的父亲当上司徒，高洋突然大怒，“司徒是朝廷的大官，岂是你求得到的？”就亲自用锯子把她锯死。高洋又怀疑薛氏与高岳有奸情，就用毒酒毒死了高岳，这样，高洋还不解恨，他亲自砍下薛氏的头，将之藏在怀中赴宴。酒席中，他拿出薛氏的头放在盘子里，在座众人大惊失色。他叫人取来薛氏的遗体，当众支解，取出薛氏的髀骨，制成一把琵琶，边弹奏，边饮酒，边哭泣，叹息，“佳人难再得”，伤痛不已。最后，他披头散发，哭着将薛氏下葬，用得是隆重的嫔妃之礼。
高洋对待结发妻子李祖娥总算感情深重，以前他的哥哥高澄大权在握的时候，时常调戏李祖娥，高洋看在眼里，恨在心里，却隐忍不发，高澄轻蔑。
高洋当上了皇帝以后，宗室高德正屡次劝说，希望高洋能立段昭仪为皇后，以亲近勋贵大臣。段昭仪的父亲是武威王段荣，曾与高欢一起出生入死打天下，段昭仪的母亲娄氏是高洋母亲娄太后的姐妹，段昭仪与高洋算是兄表之亲，但是，高洋排除一切阻力，依照汉、魏以来的习惯，册封结发妻子李祖娥为皇后。高洋虽然对李祖娥恩深爱重，有时却免不了狂性大发，做出令人咋舌的事情来。
李祖娥泣诉道：“德林，哀家虽为皇后，然，憎恨高家，有一次，高洋驾临哀家的娘家，喝得酩酊大醉，对准母亲射了一箭，接着，用马鞭乱抽，打了哀家母亲一百多下，高洋破口大骂，说，我醉时连亲娘都不认，何况你这个老婆子，哀家命苦也！”李德林说：“常闻之，不知细节。”李祖娥接着说：“哀家有个姐姐，叫李祖猗，是魏安乐王元昂的妻子，长得也很漂亮，高洋看中了她，想将她纳为昭仪。为了去掉元昂这个眼中钉，高洋把元昂召进宫里，射了元昂一百多箭, 血流满地而死。元昂死后，高洋把李祖猗带回后宫，准备纳为昭仪。哀家说：我将皇后之位让给姐姐，高洋的母亲也出面干涉，高洋才让我姐姐离宫。德林，寻常百姓有常伦，皇家淫乱无人情矣！”
李德林悲伤不已，毕竟曾经是自己朝上皇宫的人，他决定为此事专奏圣上，另外，大周境有北魏所俘河西人世为厮役的杂户，周境还有从东魏及南朝梁江陵俘虏的良人没为奴婢，还有北齐被俘获的军士、官员，都沦为奴隶，救他们于水火，是李德林义不容辞的责任。不知李德林敢不敢上奏，周武皇帝能不能纳谏，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四章 李德林冒险奏谏章 宇文氏提防杨国公

第二天早朝，众文武列班两侧。李德林上前道：“臣李德林有本要奏！”此时，北方一统，圣上心情极为舒畅，说：“李爱卿，准奏。”
李德林问：“圣上可知亡国恨？”大臣大惊失色。只见圣上笑道：“李爱卿如此发问，我朝必定有失误，李爱卿，汝可讲之。”
李德林说：“曾有俗语道：夫骄君必好利，而亡国之臣必贪于财。今观北齐，虽然亡国，而亡国之臣并非必贪于财，而亡国之皇后、之妃子等，并非亡国之下等女，那时高氏专权，荒淫无道，不听大臣劝说，封锁言路，致使国亡。北齐国亡乃天意，皇后无过，妃子无过，军士无过……可是，微臣道听途说，皇后、妃子皆为下等女人，或为女奴，或为富豪小妾，身不由己；或为灯红酒绿之下的卖身求生者，如此这般，无失齐国脸面，而有失我大周脸面也。”
圣上问：“以汝之见，如何处置？”李德林说：“得胜之师，得胜之国，要居高临下，凡无损国家利益者，应该赦之，如此，方显我大周宽厚、仁慈，被俘者口服心服；被掳者安于现状；投降者热爱新主。”
宇文邕笑道：“德林所奏极善，当如此，传眹旨意，俘获北齐所有人等、南梁人等，尤其皇后、妃子等人，一律豁免为良人。大兴城富豪所纳北齐皇宫女眷，尽皆释放，使之自由，违者斩！”
李德林继续上谏道：“微臣昨日下朝，路遇高洋之皇后李祖娥，已被多次买卖，富豪掌鞭斥之，面无人形，体弱多病，已无尊严，微臣启禀圣上，可大赦前朝皇家女人，不可为奴，不可为妓，不可乞讨，如此，大显我朝恩威，以安我朝人心。”
宇文邕思索良久，道：“准奏，所有北齐女眷，俱为良人，有欺辱北齐皇家女眷者，斩！”
李祖娥得以赦免，李德林命家丁将李祖娥送回家乡赵郡，李祖娥道：“倘若当时重用李德林，北齐不亡也！”李祖娥不知所终，悄然湮没在历史长河里。
周武帝问政李德林：“当今之下，朕作何事为最要？”李德林笑道：“圣上如此英明，定然胸有成竹，何故问微臣？” 皇帝说：“愿闻爱卿意见。”李德林道：“当务之急，发展农桑，吸收均田农民充当府兵，休养生息，扩充军备加强实力为最要。”
周武帝点头道：“此言正合朕意。”又问：“爱卿在前朝为官，可否总结前朝为何为朕所灭？朕想江山永固！”
李德林说：“既然圣上问之，希望言者无罪！”周武帝道：“为社稷，言者无罪，反而有功！”李德林道：“陛下，微臣认为，北齐王朝之灭，在于混乱人伦，皇帝淫人妻女，杀害兄弟子侄，几乎是每个北齐皇帝的共同嗜好。北齐神武帝高欢就强占过魏庄帝的皇后朱荣氏、建明帝的皇后朱荣氏、魏广平王妃郑氏、任城王妃冯氏、城阳王李氏。北齐文襄帝高澄私通原魏广平王妃郑氏，又娶了高欢的正妻蠕蠕公主，两人还生下了一个女儿。北齐文宣帝高洋逼奸哥哥高澄的皇后元氏，强占崔修的妻子王氏。北齐武成帝高湛逼奸哥哥高洋的皇后李氏，强占高洋的嫔妃王氏……等等这些，动摇了根基，致使高湛的皇后胡氏在北齐灭亡以后沦为娼妓，与儿媳一起卖淫为生，成为当下奇闻。北齐王朝中最为仁德的皇帝高演也做过杀害侄子高殷的事情，无道之人，就这样呼风唤雨。”
周武帝连连点头，道：“宫内无道，影响天下，爱卿说的极是，我朝当引以为戒。”李德林问：“皇上可知北齐人不敢吃鱼乎？”周武帝问：“朕不知，难道北齐人不吃鱼？”李德林说：“北齐乱杀无辜，家丁可杀，部下可杀，弱民可杀……高家灭元氏皇族后，连婴儿都用刀茅捅死，尸体丢进水里，导致鱼肚子里都有人的指甲，国人不敢吃鱼，惟恐沾上死人的晦气。”周武帝沉思道：“但愿爱卿所言在我朝绝之，确保我朝江山永固！”
周武帝还算开明，说：“北齐有才能者，无论文武，爱卿推荐之，我朝大用！”
李德林回府，认真思考每个熟悉的大臣优劣，连夜将北齐时的忠臣良将写出来，第二天推荐给宇文邕，这些人厚道、本分、能力超乎寻常，大周一时人才济济，呈现繁荣景象。无论诏书、朝列、正史、选拔大臣，李德林精益求精，殚精竭虑，一心为公，一时成为朝廷典范。
是日在云阳宫，周武帝欣喜之余，得北齐芸芸大臣，更觉锦上添花，在云阳宫用鲜卑语在群臣面前极力赞誉李德林，他说：“李德林乃是天上人也．德厚业辉，胸有全局，现在被自己收用制作文书，真是善善者也。”
此话传到杨坚耳朵，一日，杨坚对李德林说：“御正下大夫乃当今得意大臣，我喜之，庆之，后必为我所用也！”李德林不解，杨坚说：“良驹可为主人万里奋蹄乎？”李德林通晓八卦、奇门遁甲，仔细算之，已知其中奥秘，慨叹良久。
宇文邕灭了北齐后，他的最大外患是突厥，为安抚突厥，宇文邕不得不娶突厥公主为后，以安边关。
内患就是杨家。后魏王朝期间，一个新兴的贵族集团横空出世，一飞冲天，延续了中国贵族时代的寿命，并开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伟大时代，这就是纵横中国近二百年的关陇军事贵族集团。
这个集团起源于代北武川，初建于关中，共创造出四个王朝，分别是西魏，北周，隋，唐，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奇迹，并将中国推向了一个新的历史高峰，其发端便是曾盛极一时的西魏八大柱国。八柱国分别为：宇文泰，李世民的外曾祖父；元欣，李虎李渊的祖父；李弼李密的曾祖父；赵贵、于谨、独狐信，杨坚的岳父；李渊的外祖父；侯莫陈祟。他们创造了西魏、北周、隋、唐四个朝代辉煌的历史。唐朝史书曰：“今之称门阀者，咸推八柱国。当时荣盛，莫与为比。”其中独孤信是杨坚的岳父。这个集团有两大特征：“融合胡汉民族之武力才智者”；此集团中人“入则为相，出则为将，自无文武分途之事”。
杨坚的父亲是杨忠，是北周政权的开国元勋，是西魏十二大将军之一，战功赫赫，官至柱国，封隋国公。杨坚十四岁就开始了仕途生涯，杨忠死后，杨坚袭父爵。后来娶大将军独狐信之女为妻，女儿为周宣帝的皇后。杨忠跟随北周太祖起义关西，因功赐姓普六茹，位至大司空、隋国公。薨，赠太保，谥曰桓。
杨坚承袭父爵。他有"身在帝王边，如同伴虎眠"之感。齐王宇文宪曾对武帝说：“普六茹坚相貌非常，臣每见之，不觉自失，恐非人下，请早除之。”本来宇文邕对杨坚早存疑心，听宇文宪说后，疑心更重。
但宇文邕是否立即剪除杨坚还犹豫不定，于是便问计于李德林。李德林吃惊不小，难道宇文邕欲杀大臣？李德林只希望国泰民安，不愿意看到身边的人死于非命，就反问宇文邕：“皇上见杨大将军有反骨乎？如果没有，不可怀疑。” 宇文邕说：“朝上有人说杨坚有反骨。”李德林说：“皇上自认之，不可轻信，枉了人心。”为杨坚避免了一场杀身之祸。
无奈何，朝上仍然有人进献，宇文邕还是放心不下，暗里又派人请相士赵昭偷偷为杨坚看相。赵昭与李德林是好友，问计于李德林，李德林说：“朝上刚刚新定，杀大臣必然惹怒朝野，杨家势力庞大，杀一人而乱朝野，不可为。”赵昭当着宇文邕之面佯装观察杨坚脸庞，然后毫不在意地说：“皇上，请不必多虑，杨坚的相貌极其平常，无大富大资可言，最多不过是个大将军罢了。”又使杨坚度过了一次险关。
这时，内史王轨又劝谏宇文邕说：“杨坚貌有反相，李德林掩蔽之。”言下之意是要及早除掉杨坚，杀掉李德林。因为宇文邕对相士赵昭的结论相信无疑了，便不悦地说：“要是真的天命所定，那有什么办法啊？李德林为文士，我朝文圣，如何杀得？”使杨坚、李德林再次化险为夷。周武帝宇文邕继位后，王轨初任前侍下士，又转为左侍上士，官至内史下大夫，并被授予仪同三司之职，成为武帝的心腹之人。当时，晋国公、大冢宰宇文护自恃建立北周政权，专断国政。先是毒死北周孝闵帝宇文觉，继而又杀明帝宇文毓。武帝继位以后，不堪忍受宇文护的骄横专擅，很想除掉他。“以轨沉毅有识度，堪属以大事”，便问王轨此举是否可行。得到王轨的赞同后，武帝便于天和七年诛杀宇文护，开始亲自执掌朝政。不久，王轨升官为内史中大夫，加授开府仪同三司，又上开府仪同大将军，进爵黄县公，参与军国大政，王轨自然为宇文邕心腹。
杨坚耳目繁多，种种议论早已传到耳朵里，他谨小慎微，如履薄冰，胆战心惊。
一日夜半时分，大兴城街上人影稀少，万籁俱静。杨坚化装成军士悄悄进入李德林的家门前，看看无人，砰砰敲门。李百药随着管家前来开门，开门看清来人，吓了一跳，说：“国公何故如此？”李德林听到了，急忙迎接至室内。李德林支开左右，跪伏在地问：“国公至此，必有大事，望赐教。”
杨坚脱下军士外衣，扶起李德林，嬉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朝野议论纷纷，我安敢反之？无耐有人惟恐天下不乱，造谣生事，不得不如此耳。”李德林起身，说：“圣上左右，进谗言者为数不少，国公忧虑，自然难免，当想万全保身之策。”杨坚问：“如何保身，今天，我来这里，就是讨教保身之策。”李德林说：“大将军如此，在下不敢。”杨坚问：“德林不保我乎？”李德林立即施礼道：“大将军平安，德林平安也！”
李德林早已看出杨坚有帝王之相，此君远比宇文氏有道，然而，宇文氏在这一代尚为明君，以后难说不重蹈高氏之覆辙。眼下，恭恭敬敬献茶，自己也饮之，半响说：“将军可去京外暂避风头？”杨坚大喜道：“如此最好。只是你亦要自保，那个王轨，来日我必杀之。”李德林掐指细算，道：“王轨实乃忠臣也，为主献计，乃本分也，在下认为，王轨恐毁于近时也。”
果然不久，南陈强将吴明彻率大军进犯吕梁，周徐州总管梁士彦与陈军屡战不利，并遭围困，危在旦夕。王轨奉诏为行军总管，率军前往救援。他依靠地利，堰水灌之，大败陈军，俘获陈将吴明彻及士兵三万余人，以及大量辎重器械。陈朝精锐军队至此丧失殆尽。周武帝嘉奖王轨，提升他为柱国将军并徐州总管，下辖七州十五镇诸军事。王轨出于对北周前途的考虑，曾多次提醒武帝说皇太子宇文赟品德低劣，没有仁孝，不堪继承皇位执掌朝政，还建议武帝重新立嗣。武帝也认为王轨的意见很对，但因其余儿子幼弱低能，不能替换太子宇文赟而无法照王轨说的做，太子宇文赟便深深怀恨王轨。这就埋下了被杀的因由。及至太子宇文赟继位为北周宣帝，王轨便知大祸将至。尽管他出路很多，但他并不思逃避，他对自己亲属说；“忠义之节，不可亏违。况荷先帝厚恩，每思以死自效，岂以获罪以嗣主，便欲背德于先朝。”早巳抱定必死的念头。后王轨果然被杀。周宣帝继位后政治腐败、淫奢无度，举国上下，危机四伏。两年后，便为隋朝所取代。这也是王轨预料之中的。
杨坚此时累累若丧家之犬，愤愤道：“王轨小人，害我好苦，不杀不得心安！”李德林说：“大将军当心怀天下，何必计较一人一事？”杨坚说：“我也是为了保你矣！”
李德林说：“在下文吏而已，将军性命要紧。大将军，扬州总管空缺，可去扬州，躲避一时。”杨坚大喜，随后问：“圣上病重，近前者寥寥无几，谁可说之？”两人正在议论，突然，宫中李公公来了，不知李公公传何旨意，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章 宇文赟淫乱早亡 李德林暗保杨坚

李公公急促进来，杨坚躲进屏风，只听李公公泣声道：“圣上驾崩……呜呜……太子相请议事，快去吧。”李德林大惊，道：“圣上年富，如何这般急速？”李公公小声道：“唉，圣上食色有过矣，美色如毒！”李德林突感失落、悲痛，泪水立即从眼眶中流出。皇帝知遇之恩，今日失去，怎么能不悲伤？送走李公公，杨坚出来，杨坚道：“德林，作为臣，该如何行礼？作为儿女亲家，该如何行礼？”李德林说：“暂且作臣，不宜作亲家也！大将军，满朝文武的眼睛，不定谁挑礼，韬光养晦为佳。”杨坚点头道：“言之有理！”李德林说：“国公快回，宫中公公恐马上去杨府报之。”杨坚说：“圣上驾崩，我安全也！”李德林提醒道：“不可大意，盘根错节，大将军朝廷对头不少，谨防繁杂多变。”待杨坚装扮完毕急匆匆离去，李德林急速赶往皇宫。
杨坚作为大臣和未来国丈自然承担许多礼仪，太子宇文赟面无哀色，杨坚性格直率，斥责道：“皇上西去，乃丧父也，不可不知天伦！”众大臣都说大将军提醒的有理。皇后杨丽华也规劝道：“好生哭丧，以免大臣耻笑！” 宇文赟便干嚎几声。
出殡那天，宇文赟面无哀戚，抚摸着脚上被先皇帝打的杖痕，大声对着武帝的棺材喊道：“老东西，死得太晚了！”杨丽华大怒，道：“马上成为皇帝，怎敢如此无礼？” 杨丽华是杨坚的长女，在五七三年时嫁给太子宇文贇为妃，时年十三岁。
国丧过后，宇文邕之子宇文赟即位。在众位大臣的建议下，杨坚的长女杨丽华被封为皇后，杨坚又晋升为柱国大将军、大司马。
宇文邕马上征战，九死一生，知道天下来之不易，励精图治，重用贤臣，出现短暂繁华。儿子宇文赟是纨绔子弟，花花公子，即位前，父亲武帝对他管教极为严格，在东宫禁止他喝酒。在率军伐吐谷浑时，因为在军中作乱，被大臣王轨上告而受到惩罚。建德二年，迎娶隋国公杨坚的长女杨丽华。武帝去世后，矬子选将军，只能遗诏太子宇文赟袭统大宝，其他儿子皆无智谋。宇文赟即位，史称周天元。
宇文赟即位后，沉湎酒色，据记载，宣帝初立，即逞奢欲，北齐来的大臣不敢进言，原有大臣，把宇文赟的骄奢有的看做笑话，有的怕直言杀头，闭口不言。宇文赟落得清静，甚至四位皇后并立，即杨丽华、朱满月、陈月仪、元乐尚，成为前所未有的奇谈，后来又逼淫宇文亮之媳妇，宇文亮乃宗师中大夫，进位大将军，见宇文赟淫乱，密谓长史杜士峻曰：“主上淫纵滋甚，社稷将危。吾既忝宗枝，不忍坐见倾覆。今若袭取郧国公而并其众，推诸父为主，鼓行而前，谁敢不从。”遂夜将数百骑袭孝宽营等，宇文亮谋反被诛后将尉迟炽繁纳入宫中，成为第五个皇后。虽然如此，杨丽华对待皇帝淫乱居然个性柔和，对其他女子都不抱妒忌之心，贤惠无比。当年周武帝反对奢侈，新皇帝背道而驰，于当年又大肆装饰宫殿，且滥施刑罚，经常派亲信监视大臣言行，大成元年，杀皇叔齐王宇文宪，杀时，李德林力阻，宇文赟冷笑道：“北齐人有何颜面管我朝大事？”李德林脸红而退。
那宇文宪从小聪敏，性格豁达，一向善谋，富于算略，尤其擅长抚慰和统帅部属，善于用人，冲锋陷阵，身先士卒，属下对他心悦诚服，都乐意为他效力，一生中参与多次对北齐的战争，随周武帝平齐，立下大功。新帝杀宇文宪，实出忌惮宇文宪功劳和才略，于是诬陷宇文宪谋反，将他杀害之时，满朝人不满，唯独杨坚冷笑，坦然观之，北周国势日渐衰落。
忠于宇文氏和宇文氏族的人仍然不断向新皇帝进谗言，希望新皇帝注意国丈，加上王轨曾经的面相说，宇文赟确实怀疑国丈必欲取代自己。宇文赟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见杨丽华如同见杨坚，怒目而视。
有一次，宇文赟问李德林：“爱卿可知国丈要反乎？”李德林立即跪下道：“微臣不知，国丈安能反大周？” 宇文赟说：“国中之人尽皆知道国丈谋反，唯独汝不知。”李德林道：“先皇基业已经打好，圣上励精图治，加上国丈辅佐，我朝生灵可安居乐业。” 宇文赟道：“先皇当年误用人才，北齐人尽皆重用，杨家亦是……”
李德林终于生气，道：“微臣只知道先皇信任大将军，不知大将军有谋反迹象。圣上如若对北齐之人不再重用，微臣愿意辞去所有官职，以防皇帝怀疑。” 宇文赟说：“德林文士，本朝有口皆碑，不可多虑。”想了一会，宇文赟问：“老丈人如果谋反，爱卿助谁？”李德林立即跪下道：“大周天下，朗朗乾坤，陛下可安心治国，如无把柄，不可疑人。”
宇文赟我行我素，常常无辜责骂杨丽华：“汝爹谋反，天先诛杀汝！”杨丽华以泪洗面。
宇文赟将住处称为“天台”，对臣下自称为“天”。李德林想起先帝仁厚、简朴之德，连夜书写奏章，上书新皇帝，以求安定，上奏言之凿凿，言之谆谆，希望陛下继承先帝品德。宇文赟将谏书扔在地上，道：“李德林为北齐官，居然管起天来了，天，不信也！”
宇文赟不纳忠言，不理朝政，好色成性，于全国大选美女，以充实后宫，每天都要“幸临几女”，大将军陈山提的第八女陈月仪，仪同元晟的第二女元乐尚最受宠爱，杨丽华已打入冷宫。李德林曾经与先帝说过北齐亡国的教训，希望新帝接纳忠言，在一次早朝中，李德林做最后努力，说：
“启禀陛下，臣有本要奏。”待皇帝应允，李德林说：“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宇文赟说：“如若胡说八道，不当讲。”李德林问：“不知何为胡说，何为八道？” 宇文赟大怒道：“汝不知天已经废除佛、道？天觉得汝没有吃斋，说话口吐狂言！”李德林见不可教也，随即退下，再也不上奏陈条，沉默不语，从此不再直言，北齐来的人贤臣，见李德林不语，亦然。
宇文赟已经傲气冲天，目无纲纪，他规定，大臣朝见时，必须事先吃斋三天、净身一天，李德林确实没有做到。
有一天，宇文赟直言不讳地对杨皇后说："我一定要诛杀你们杨家全家。"杨丽华道：“多行不义，上天有眼！” 宇文赟冷笑道：“天，就是我，我有眼也！”
又一次，宇文赟命请国丈杨坚议事，宇文赟命内侍在皇宫埋伏杀手，再三叮嘱说：“只要国丈有一点无礼声色，勿待天言，即杀之！”皇后杨丽华战战兢兢，说：“国丈忠诚大周，哪有谋反的道理？圣上如何憎恨国丈？” 宇文赟大怒，说：“一有机会杀国丈，杀汝全家，杀汝！”
安排停当，宇文赟命李公公诏杨坚进皇宫，说是议论政事。待杨坚进宫，宇文赟问：“国丈可知月亮在白天的时候，比太阳还要大，还要明亮？”杨坚仔细道：“四时变化，日月轮转，可能，可能。” 宇文赟又说：“国丈吃饭不吃屎，麻烦，吃到肚里还要变成屎，麻烦，国丈不嫌麻烦？”杨坚笑道：“皇上说的极是，天上下雪不下雨，雪，还要变成水，麻烦，麻烦！” 宇文赟笑道：“朕想激怒国丈，国丈为何不气？”杨坚说：“皇上乃至高无上之人，是天，皇上金口玉言，谁能生气？”
杨坚心中早有准备，不管宇文赟怎样激，怎样蛮横，怎样讲，杨坚都神色自若，宇文赟无杀机可乘。杨坚告辞出宫，对身边大臣说：“天下欲变，尔等当思之！”听着惶惶然。
当天，杨坚找到李德林说：“德林，你可上朝说我有意去扬州。”李德林心领神会。
第二天，李德林上朝，宇文赟不耐其烦，问：“德林长久不见，今日可有话说？”李德林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圣上屡屡怀疑国丈，可让国丈出京任职，也安国丈惶惶之心。”这正合宇文赟的心意，宇文赟心喜，问：“可知哪有空缺？”李德林道：“扬州总管已空缺时日。”当即任命杨坚为扬州总管。这样宇文放心了，杨坚也安心了。
杨坚临行，对李德林说：“此贼定斩不饶！”李德林心想：非明君当政，国乱难脱。看杨坚面容，杨坚坚定刚毅。李德林心中叹道：“皇帝，女婿也，国公，国丈也！”至此，杨坚取周自代的愿望溢于言表。李德林长叹曰：“盼天下早日安平！”
宇文赟皇帝当了一年，每天上朝，听大臣议论，深感乏味，于是突发奇想，将皇位禅位于长子宇文衍，自称天元皇帝，杨丽华为天元皇后，住处称为“天台”，对臣下自称为“天”。不理朝政了，就纵欲，
宇文赟每日必与几个女人淫荡，由于纵欲过度，嬉游无度，宇文赟的健康恶化。
大象二年五月，宇文赟病入膏肓，临死大呼：“身后美女，为天独自享受之物，谁敢享受？我朝不能亡啊，谁辅佐我朝？”时年二十二岁，哭喊声悲悲切切。身后美女，十几岁、二十几岁，如鲜花般，可怜宇文赟再也无力享受。
周宣帝病重期间，其子宇文衍无助，杨丽华主张对外秘不发丧。及至病故，仍然秘而不发。李德林对杨丽华说：“皇后娘娘，眼看着天下混乱，皇后此时当挺身而出！”杨丽华茫然，李德林低声说：“速请国丈回朝，此乃大事也！”杨丽华如梦方醒，趁机对李公公说：“何不赶快召国公辅佐幼主？”李公公看看李德林，李德林用眼睛示意表示赞同，李公公遵命，恳请李德林书写诏书，接着又派人奔赴扬州报丧。李德林又安排李公公：“诏书要保存好，杨国公入朝辅佐之事要向朝野公开。”
李公公召来杨坚入朝辅政，有人要求宣读诏书，以辨别真伪，李公公宣与众大臣，静帝此时七岁。
一日临朝前，杨坚找到李德林，问：“德林准备奏何事？”李德林认真看杨坚气度，半响，说：“大将军当为宰相！”杨坚含笑不语。临朝时，李德林先奏：“启禀陛下，臣以为我主年幼，可命杨大将军辅佐，为名正言顺计，幼主可命大将军为丞相，以便辅佐。”幼主看母后，母后杨丽华点头，幼主准许李德林奏章，任命杨坚为丞相。很快，杨坚快刀斩乱麻，以外戚身份就控制了北周的朝政。
杨坚当上丞相以后就开始了篡夺北周大权的计划，先是骗北周宗室五王赵王招、陈王纯、越王盛、代王达、滕王逌到大兴城，雍州牧毕王贤及赵、陈等五王一起被杨坚寻找借口杀掉。
北周旧臣害怕杨坚代周后危害自己的利益，从五八零年六月始，相州总管尉迟迥、郧州总管司马消难、益州总管王谦等三方发生叛乱。在内部将领梁士彦、宇文忻、崔弘度发生争执时候，李德林帮助杨坚分析利害。建议应派遣心腹且有威望之人节制诸军即可，杨坚让高颍到军中任总指挥，终于平定三方之乱。在这个过程中，李德林拟定各种文书，所需要的应制文章写作已经达到得心应手的程度，所以撰写各种文书及发布政令起到了千军万马的作用。在平息三方叛乱的时候．丞相府事务繁忙，军书忆檄，朝夕填委．一日之中．动逾百数，或机速竞发．口授数人，文意百端，不加治点，皆出自李德林之手。
杨坚又任用韦孝宽出兵打败了尉迟迥，消灭了对自己有威胁的政敌。韦孝宽性格沉敏和正，好读经史。二十岁时，萧宝寅作乱，韦孝宽请为先锋前去征讨，朝廷即以他为统军，随长孙承业西征，屡有战功，拜国子博士，行华阴山郡事。随大都督杨侃出镇潼关，为司马。杨侃见韦孝宽才能出众，便将女儿嫁给他。北魏永安年间，韦孝宽拜宣威将军、给事中，不久又赐爵山北县男。北周建德年间，他数次上书周武帝宇文邕，献灭北齐之策，多被采纳。北周时官至大司空、延州总管、上柱国。他早已对新帝荒淫无道深恶痛绝，认为杨坚可为有道明主，积极靠拢杨坚。
李德林已经成为杨坚的心腹重臣，时常献计，杨坚也及时听从李德林建议，二人相辅相成，心有灵犀。
此时，郑译想任大司马．刘肪要求做小冢宰。杨坚向李德林询问如何处置？李德林的谋划是：可以作大丞相，假黄钺．都督内外诸军事。不尔，无以压众心。杨坚听从了李德林的建议。郑译字正义，荥阳开封人，是郑孝穆子，幼聪颖，博览群书，工骑射，尤善音律。在北周以给事中士起家，累迁至内史上大夫，封沛国公。与杨坚有同学之旧，倾心结纳杨坚。刘肪也加紧附属杨坚，希望寻得新朝一位。
丞相杨坚任命李德林为丞相府属．加授仪同大将军。
大周人谁也不知道，杨坚内心已经磨刀霍霍，刀锋直逼宇文家族，不知李德林命运如何顺畅，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章 杨坚称帝诛宇文 德林力谏遭嫉恨

满朝文武见杨坚果敢勇猛、处事稳健，已经显露出天子风采，纷纷投奔示好。加上新皇帝才七岁，先帝又曾经百般刁难国公，企图诛杀，国公一再忍让，如今的皇帝名为外甥，还不是案板上的羔羊？文武劝进，杨坚说：“天下归谁已有定论，何必在乎几个月？”天下大势已定。
一日，阳光普照，万物争艳，可谓是天朗人和。开府仪同大将军庾季才道：“国家疲惫，民生虚弱，急需明主出来救水火！”卢贲道：“既然天象已现，当捷足先登，以防夜长梦多！”太傅李穆说：“宇文无道，有道之人上合天意，下顺民心，国公再辞，恐天下再起怨声。”这些人俱劝杨坚应天受命，杨坚尚未肯遽允，这几个都是杨坚的密友，也有治国策略，希望杨坚称帝后得到高官厚禄。庾季才年轻时就聪明而有悟性，八岁能背诵《尚书》，十二岁懂《易》，喜好观察天象，说早就深明天象，杨坚能做皇帝。卢贲，字子徵，涿郡范阳人也。父光，周开府、燕郡公。贲略涉书记，颇解钟律。周武帝时，袭爵燕郡公，邑一千九百户。不久前，平齐有功，增邑四百户。李穆，成纪人，李陵后代，北周名将。累迁都督、大将军、柱国大司空，屡建奇功。
众人都善劝杨坚登基，杨坚坚辞不干，庾季才问道：“天降大任，为何左右徘徊？”杨坚思索半天说：“唯李德林未曾出面。”
庾季才听到此言，遂去李府问缘由：“博士乃国丈心腹，又是聪明之人，为何迟迟不劝？”李德林说：“为时尚早，外臣效忠当今，国公需延缓时日。” 庾季才与李德林同是直率之人，然，李德林实乃晚辈也，庾季才认真思索，说：“德林老弟言之有理。”庾季才报知杨坚，杨坚说：“李德林智谋可嘉，汝可知德林意愿？不动干戈，巧取天下，善之善者也。”
又迁延逾年，至大象三年二月间，外臣大多来京与杨坚亲善了，改朝换代日臻成熟。庾季才约李德林，二人小酌，顺谈天时。庾季才说：“天道极其精妙，很难全部看清楚。私下以人事来推算，符兆已经出现。”李德林笑道：“《气经》说：‘天不能无云而雨，皇王不能无气而立。'如今王气已经显现，应该顺应它。二月，太阳从卯位进入酉位，处在天的正中间，称为二八之门。太阳是皇帝的象征，皇帝登基，应该在二月。” 庾季才大喜，道：“德林已观天象，如我正和，你我可奏明大将军！”二人来到杨府，说之，杨坚沉默了很久，谦虚道：“我现在好比骑虎，实在无法抽身了。”李德林说：“骑虎不下，正好呼啸千里！” 杨坚道：“有愧于你的好意。”庾季才说：“这个月戊戌这一天早上，青气像楼阙一样，在城门上出现。不久变成紫色，逆风向西飘行。这个月的十三日是甲子，甲是六甲之始，子为十二辰之初。甲数九，子数也是九，九是天数。这一天是惊蛰，是阳气壮发的时候。过去周武王在二月甲子定天下，周朝持续了八百年；汉高帝在二月甲午即帝位，汉朝持续了四百年。所以知道甲子、甲午是登基的好日子。这个月甲子，应顺天命登基称帝。”杨坚看李德林，李德林说：“外臣早已臣服，干戈不动，吉时已到！”
外臣臣服，内廷亦是恐慌。此后，杨坚常常佩剑上朝，周主常常战战兢兢，已经深感无力支撑，杨丽华将父亲请至后宫，无助而哭，周主亦是哭泣一番，杨坚冷漠视之，不语，不劝，静听其言。
周主擦干眼泪说：“外公，周德将尽，外甥意已决，请德林撰写禅让诏书。”杨坚急命公公：“快请李德林晋见！”公公不敢怠慢，急速请李德林来到后宫，杨坚看李德林，见李德林点头，杨坚于众目睽睽之下受之。李德林酝酿已久，着公公们取来笔墨，提笔撰写逊国诏书：
元气肇辟，树之以君。有命不恒，所辅惟德。天心人事，选贤与能，尽四海而乐推，非一人所独有。周德将尽，妖孽递生，骨肉多虞，藩维构衅，影响同恶，过半区宇，或小或大，图帝国王，则我祖宗之业，不绝如线。相国随王，叡圣自天，英华独秀，刑法与礼仪同运，文德与武功并传。爱万物其如己，任兆庶以为忧。手运玑衡，躬命将士，芟夷奸宄，刷荡氛冓，化通冠带，威震幽遐。虞舜之大功二十，未足相比，姬发之合位三五，岂可并论？况木行已谢，火运既兴，河、洛出革命之符，星辰表代终之象，烟云改色，笙簧变音，狱讼咸归，讴歌尽至。且天地合德，日月贞明，故已称大为王，照临下土。朕虽寡昧，未达变通，幽显之情，皎然易识。今便祗顺天命，出逊别宫，禅位于随，一依唐、虞、汉、魏故事。王其恪膺帝箓，幸勿再辞！
杨坚得此诏书，当然躇踌满志，惟表面上不得不三辞三让。他面无表情地读完诏书，说：“吾乃武将，冲锋陷阵为吾之长，如何担当天下？”小皇帝如释重负的样子说：“国公当了皇帝，孤可玩耍，不再受如此之罪，国公为姥爷，我为外甥，勿谦让。”李德林跪地施礼，道：“前番皇上禅让，国公谦让两次，皇上今日欲意一决，以天下计，不必再辞！”杨坚故作无奈，转身走了，唯独杨丽华看着父亲的背影说：“欲占此位已久，想当尧舜禹？”圣上拉着李德林的手，又一次请李德林撰写劝进书，再传让太傅杞公宇文椿奉册登杨坚府上劝进。李德林坐下，又一次写诏书，诏书再云：
咨尔相国随王，粤若上古之初，爰启清浊，降符授圣，为天下君，事上帝而利兆人，和百灵而利万物，非以区宇之富，未以宸极为尊。大庭、轩辕以前，骊连、赫胥之日，咸以无为无欲，不将不迎。遐哉其详，不可闻已。厥有载籍，遗文可观，圣莫逾于尧，美未过于舜。尧得太尉，已作运衡之篇，舜遇司空，便叙精华之竭。彼褰裳脱屣，贰宫设飨，百辟归禹，若帝之初，斯盖上则天时，不敢不授，下祗天命，不可不受。汤代于夏，武革于殷，干戈揖让，虽复异揆，应天顺人，其道靡异。自汉迄晋，有魏至周，天历逐狱讼之归，神鼎随讴歌而去。道高者称帝，箓尽者不王，与夫父祖神宗，无以别也。周德将尽，祸难频兴，宗戚奸回，咸将窃发。顾瞻宫阙，将图宗社，藩维连率，逆乱相寻，摇荡三方，不合如砺，蛇行鸟撄，投足无所。王受天明命，睿德在躬，救颓运之艰，匡坠地之业，拯大川之溺，扑燎原之火，除群凶于城社，廓妖氛于远服，至德合于造化，神用洽于天壤，八极九野，万方四裔，圜首方足，罔不乐推。往岁长星夜扫，经天昼现，八风比夏后之作，五纬同汉帝之聚，除旧之征，昭然在上。近者赤雀降祉，玄龟效灵，钟石变音，蛟鱼出穴，布新之征，焕焉在下。九区归往，百灵协赞，人神属望，我不独知，仰祗皇灵，俯顺人愿。今敬以帝位禅于尔躬，天祚告穷，天禄永终。於戏！王宜允执厥和，仪刑典训，升圜丘而敬苍昊，御皇格而抚黔黎，副率土之心，恢无疆之祚，可不盛欤！
李德林写完，放下笔，待墨迹晾干，杨丽华生气道：“带上皇帝玉玺，便不让了。”皇上命宇文椿手捧奉册，大宗伯赵炬奉皇帝玺，杨坚对身边大臣道：“看看，看看，又一次，三次了！”众大臣一齐下跪道：“吾皇万岁万万岁！”杨坚做无奈之举，受之，从此，大周禅位于隋。
杨坚加冕受册、玺，改穿黄袍入御座。大赦天下，改元开皇，立国号为隋，朝野都说，杨国公于无奈之下正式接受了外甥的皇位。宇文椿本以为如此劳顿，获得新主欢心，不曾想，杨坚对宇文家族恨之入骨，难逃一劫。
杨坚称帝，第一件事就是大开杀戒，根除宇文家族。满朝文武没人怜之，都认为宇文氏族祸乱中原，罪大恶极。唯独李德林大吃一惊后，立即上表说：“昔日高欢杀前帝全家，宇文灭高家全家，如今皇上灭宇文全族，如此轮回，惨不忍睹。皇上可鉴别各位，如无歹意，可留之，谋反者诛之，区分善恶，方为明主。”
杨坚面色不好，质问道：“无道昏君，无道宇文家族，岂能留之？”李德林临危不惧，道：“圣上怒杀宇文家族，焉知以后……此乃恶性循环也！”杨坚大怒道：“看你书生意气，饶你性命，汝为书生，不足以议此事，再言，必杀汝！”
李德林气喘吁吁，道：“诏书上有这等词句：我主刑法与礼仪同运，文德与武功并传。爱万物其如己……可是，现在，皇帝不分忠奸，随意诛杀，与前朝有何两样？”杨坚帝拍案而起，说：“再言，杀汝！”
周文帝的儿子，除了宋公宇文震、谯王宇文俭、冀公宇文通早先死了，卫王宇文直早先因犯罪被杀之外，赵王宇文招、陈王宇文纯、越王宇文盛、代王宇文达、滕王宇文逌皆被杨坚所杀。并且又一并杀掉了宇文招的儿子宇文员、宇文贯、宇文干铣、宇文干铃、宇文干鉴等人；宇文纯的儿子宇文谦、宇文让、宇文议等；宇文盛的儿子宇文忱、宇文悰、宇文恢、宇文懫、宇文忻等人；宇文达的儿子宇文执、宇文转等人；宇文逌的儿子宇文佑、宇文裕、宇文礼、宇文禧等人。宇文震的儿子宇文实、宇文俭的儿子宇文干恽、宇文通的儿子宇文绚也在被杀之列。节闵帝的儿子宇文康早先死了，他的儿子宇文湜也被杀了。从那时起节闵帝的子孙也杀尽了。明帝的儿子毕王宇文贤、酆王宇文贞都被杀了。一并杀了宇文贤的儿子宇文宏文、宇文恭道、宇文树娘等；宇文贞的儿子宇文德文等人。从那时起明帝的子孙也杀尽了。 武帝的儿子汉王宇文赞、秦王宇文贽、曹王宇文允、道王宇文充、蔡王宇文兑、荆王宇文元都在被杀之列。一并杀了宇文赞的儿子宇文道德、宇文道智、宇文道义等人；宇文贽的儿子宇文忠诚、宇文靖智、宇文靖仁等人。余下的人（指曹王宇文允、道王宇文充、蔡王宇文兑、荆王宇文元）本来无子。从那时起武帝子孙杀尽了。宣帝的儿子静帝已经被杨坚杀害了，余下的子嗣邺王宇文衍、郢王宇文术都是幼年就被杀了。屠杀那天，宇文家族被捆缚于刑场，大刀抡起，人头落地。内中还有幼儿无数，尽皆死于非命。
杨坚的女儿杨丽华皇后，见父亲诛杀宇文家族，怒发冲冠，杏眼倒竖，质问父亲为君不道，杨坚怒斥，虽然未杀，赶出宫门。
大兴城顿时血流成河，同时被杀的，除了宇文家族的，有前朝追随者的，李德林于刑场处悲痛欲绝，大呼：“落魄的皇族，新主啊，为什么非要斩尽杀绝？”他想起诏书中的赞美之句：“王受天明命，睿德在躬，救颓运之艰，匡坠地之业，拯大川之溺，扑燎原之火，除群凶于城社，廓妖氛于远服，至德合于造化，神用洽于天壤，八极九野，万方四裔，圜首方足，罔不乐推。往岁长星夜扫，经天昼现，八风比夏后之作，五纬同汉帝之聚，除旧之征，昭然在上。”但愿新帝正如自己写的那样完美，惟其如此，天下苍生有救，社稷有救。
外臣武将臣服，不用征伐就夺得天下，此乃杨坚运气。一日，杨坚临朝，有好事者将李德林在刑场上的悲呼上报杨坚，说：“李德林为前朝重臣，为宇文家族鸣冤叫屈，此等前朝重臣，不杀不足以安新朝……”杨坚冷笑道：“朕知道此人毛病！汝等可知其人之才干、之气节？”不知是谁如此检举，杨坚是否杀掉李德林，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七章 李德林作《霸朝集》《天命论》
李敬族身后封大公

大家看时，说话的人竟然是宇文族人士宇文椿，这个宇文椿见风使舵，周国摇摇欲坠的时候，劝进杨坚，讨新主欢心。他初封永昌郡公，保定中，授开府仪同三司、宗师中大夫，建德初，加大将军。宣帝即位，拜大司寇。其父宇文亮谋反被诛后，诏令绍烈公封。寻进位上柱国，转大司徒。此时，只听宇文椿继续奏道：“臣闻李德林常议圣上是非，前朝皇帝视为知己，故官运亨通，今皇上诛杀乱臣贼子，乃上天之道，李德林竟然大逆不道，当诛杀之！” 大将军庾季才急忙奏道：“李德林乃当今世通，文人耳，知无不言，言之无罪，奉劝皇帝善行，何罪之有？宇文椿大夫所言迷惑圣上，是真正大逆不道也，望皇上明鉴。”
宇文椿与李德林私下有不睦之处，不久前，宇文椿希望将女儿嫁给李德林的儿子李百药，眼看汉人掌权，希望与李氏名士结亲，李德林当代名士，不卑不亢，是安托之人。无耐，李德林知道宇文椿的人品，竭力推之，宇文椿恼怒万分，寻机报复。这宇文氏族源于匈奴族，出自魏、晋时期辽东匈奴南单于之后，属于汉化改姓为氏。魏、晋两朝时期，北方鲜卑民族中有一宇文氏部落，原来是汉朝时期南匈奴的一个分支，在东汉晚期至三国初期形成一个部落群体，族人自称是炎帝神农氏的后裔。
比较准确的说法是，宇文部是公元一世纪时北匈奴被东汉击走西迁后，留在故地漠北的部众东迁与鲜卑族人混居以后被同化的族群，在这段期间该部并曾参加鲜卑首领檀石槐的部落联盟，首领成为鲜卑的东部大人。因此，宇文部是源自匈奴而后揉合了鲜卑血统的部族。东汉和帝年间，当时的大将军窦宪派右校尉击破北匈奴，“鲜卑因此转徙据其地。匈奴余种留者尚有十余万落，皆自号鲜卑。”在史籍《魏书》中也认为宇文部是“匈奴种，出于辽东塞外，其先南单于远属也，世为东部大人。其语与鲜卑颇异。”按史书的记载：宇文氏部落首领的祖先叫葛乌菟，其先出自炎帝神农氏，为黄帝所灭，子孙遁居朔野为匈奴苗裔，实际上就是南匈奴某个单于的庶支后裔。葛乌菟是公元一世纪人，原居阴山，是鲜卑宇文部的始祖，东汉后期起其后裔子孙世袭为鲜卑东部大人。在史籍《周书?文帝纪》中记载：“葛乌菟雄武多算略，鲜卑慕之，奉以为主，遂为十二部落，世为大人。”葛乌菟之后曰普回，普回有子宇文莫那，约在公元一世纪北匈奴西迁时，宇文莫那则自阴山率领下属十二部南下迁至辽西地区，之后宇文莫那从附属匈奴的关系中脱离独立，号称“鲜卑俟汾氏”。“俟汾”是鲜卑族语“天王”之意。俟汾部日渐强盛后，宇文莫那的慕僚建议改“天王”为姓，但为忌讳晋室，换“天王”为“宇文”，当时的宇文十二部落中已经蕴涵了后来的库莫奚部落和契丹部落。宇文莫那则被后来南北朝时期的北周政权尊为献侯，并奉为北周皇室的始祖。
杨坚冷冷看着宇文椿，道：“杀遍宇文，未曾想，汝还活着？”宇文椿顿时汗流浃背，胆战心惊，颤巍巍道：“微臣忠心于圣上，恨透前朝无道。”杨坚思索半响，散朝。两天后，杨坚派武士围剿了宇文椿的家，宇文椿声嘶力竭，大喊：“臣服大隋！”无人听信，杨坚武士杀尽宇文椿老少一百余人。
隋朝建立后．因为李德林直言劝诫皇帝不可乱杀无辜，杨坚皇帝有意冷落李德林，从此李德林不能获得升职和加爵．只是依班例授上仪同。杨坚对左右说：“先冷之，再热之，德林不记恨朕！”
李德林落得了个清闲。一日在家，长叹世事险恶。李百药此时因学识渊博，被任为仕太子舍人、东宫学士。父亲遭受冷落，儿子也不被重用，见父亲长吁短叹，李百药说：“父亲，有道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李德林说：“宁为乱朝民，无意争显贵，想想，才几年时间，改朝换代皇族死，富贵人家能几代？”李百药说：“父亲有济世救民良方，还需等龙颜大悦时，儿子不才，做一小诗，请父亲斧正。”
遂吟道：“日落征途远，怅然临古城。颓墉寒雀集，荒堞晚乌惊。萧森灌木上，迢递孤烟生。霞景焕余照，露气澄晚清。秋风转摇落，此志安可平！”
李德林思之，说：“好，萧瑟凄寂，情景交融，浑然一体。肃杀的秋风固然可以使万物凋败，而我的心志岂能就此消失！写得好啊！”从此，与李百药唱和，其乐融融。
却说杨坚皇帝并非只知道杀戮，他确有治国安邦之策。虽然冷落李德林，只是杀杀他的傲气，树立皇帝威严而已，同朝为臣，李德林的性格可以相处，君臣之后，需要保住皇帝脸面，内心并不真想杀他。一日，圣心大悦之时，忽然想起了李德林，说：“这个李德林，难道还有不顺之气乎？”派人请至宫中，见李德林进来跪叩，立即喜笑颜开道：“德林为当今大才，诛杀大才者，昏君也！”扶起李德林，李德林说：“谢陛下，陛下气顺乎？”杨坚皇帝说：“哈哈，顺，顺，真的想你啊，德林，律令者，治天下之法也，令以教之於先，律以齐之於后。爱卿啊，国家顺畅，律令要严谨，大隋统一华夏，需律令先行，着爱卿与太尉于翼、高歇共同修订律令，可否？”李德林领命，道：“皇上圣明，国家应该律令先行。”
李德林与于翼、高歇同心协力，共编隋朝律令。于翼，字文若，太师、燕公谨之子。美风仪，有识度，年十一时，娶平原公主，拜员外散骑常侍，封安平县公，邑一千户。高歇为人忠厚，也是当今名士，三人同心同德，参照历朝历代律令，制定了隋朝法令。
完成后圣上龙颜大悦，皇帝有意奖赏他对法律法令条文修改．问李德林：“爱卿费心费力，有此成果，朕如何赏赐？”李德林说：“效力于皇上，岂敢为了赏赐？陛下不责，比赏赐贵重千百倍。”皇帝大喜，说：“闻说爱卿每日上朝快步如飞，朕赏赐骏马一匹！”李德林心中一惊，知道皇帝耳目众多。
皇帝思索一会儿，又说：“爱卿，今非昔比，朕也是出于无奈，如今，朕还要赏赐，拿来——”一个公公端上来一个盘子，盘子里有一条金腰带，恭恭敬敬递给皇上。皇上说：“朕赏赐爱卿一条腰带，望爱卿喜欢！”李德林接着腰带，说：“谢圣上赏赐！”杨坚问：“爱卿为大隋着想，朕当为爱卿着想！”
开皇五年．李德林奉命编辑隋文帝杨坚做丞相时自己所做文章，编成五卷．命名为《霸朝杂集》。李德林又写了一篇很长的序文，载《隋书》本传，呈与皇帝。
李德林在《霸朝杂集》序其事曰：
窃以阳乌垂曜，微藿倾心，神龙腾举，飞云触石。圣人在上，幽显冥符，故称比屋可封，万物斯睹。臣皇基草创，便豫驱驰，遂得参可封之民，为万物之一，其为嘉庆，固以多也。若夫帝臣王佐，应运挺生，接踵于朝，谅有之矣。而班尔之妙，曲木变容，朱蓝所染，素丝改色。二十二臣，功成尽美；二十八将，效力于时。种德积善，岂皆比于稷、契，计功称伐，非悉类于耿、贾。书契已还，立言立事，质非殆庶，何世无之。盖上禀睿后，旁资群杰，牧商鄙贱，屠钓幽微，化为侯王，皆由此也。有教无类，童子羞于霸功；见德思齐，狂夫成于圣业。治世多士，亦因此焉。烟雾可依，腾蛇与蛟龙俱远；栖息有所，苍蝇同骐骥之速。因人成事，其功不难。自此而谈，虽非上智，事受命之主，委质为臣，遇高世之才，连官接席，皆可以翊亮天地，流名钟鼎，何必苍颉造书，伊尹制命，公旦操笔，老聃为史，方可叙帝王之事，谈人鬼之谋乎？至若臣者，本惭宾实，非勋非德，厕轩冕之流，无学无才，处艺文之职。若不逢休运，非遇天恩，光大含弘，博约文礼，万官百辟，才悉兼人，收拙里闾，退仕乡邑，不种东陵之瓜，岂过南阳之掾，安得出入阊阖之阃，趋走太微之庭，履天子之阶，侍圣皇之侧，枢机帷幄，沾及荣宠者也！昔岁木行将季，谅闇在辰，火运肇兴，群官总己。有周典八柄之所，大隋纳百揆之日，两朝文翰，臣兼掌之。时溥天之下，三方构乱，军国多务，朝夕填委。簿领纷纭，羽书交错，或速均发弩，或事大滔天，或日有万几，或几有万事。皇帝内明外顺，经营区宇，吐无穷之术，运不测之神，幽赞两仪，财成万类。咨谋台阁，晓喻公卿，训率土之滨，责反常之贼。三军奉律，战胜攻取之方；万国承风，安上治民之道。让受终之礼，报群臣之令，有宪章古昔者矣，有随事作故者矣。千变万化，譬彼悬河；寸阴尺日，不弃光景。大则天壤不遗，小则毫毛无失。远寻三古，未闻者尽闻；逖听百王，未见者皆见。发言吐论，即成文章，臣染翰操牍，书记而已。昔放勋之化，老人睹而未知；孔丘之言，弟子闻而不达。愚情禀圣，多必乖舛。加以奏阁趋墀，盈怀满袖，手披目阅，堆案积几。心无别虑，笔不暂停，或毕景忘餐，或连宵不寐，以勤补拙，不遑自处。其有词理疏谬，遗漏阙疑，皆天旨训诱，神笔改定。运筹建策，通幽达冥，从命者获安，违命者悉祸。悬测万里，指期来事，常如目见，固乃神知。变大乱而致大平，易可诛而为淳粹，化成道洽，其在人文，尽出圣怀，用成典诰，并非臣意所能至此。伯禹矢谟，成汤陈誓，汉光数行之札，魏武《接要》之书，济时拯物，无以加也。属神器大宝，将迁明德，天道人心，同谟归往。周静南面，每诏褒扬，在位诸公，各陈本志，玺书表奏，群情赐委。臣寰海之内，忝曰一民，乐推之心，切于黎献，欣然从命，辄不敢辞。比夫潘勖之册魏王，阮籍之劝晋后，道高前世，才谢往人，内手扪心，夙宵惭惕。檄书露板，及以诸文，有臣所作之，有臣润色之。唯是愚思，非奏定者，虽词乖黼藻，而理归霸德，文有可忽，事不可遗。前奉敕旨，集纳麓已还，至于受命文笔，当时制述，条目甚多，今日收撰，略为五卷云尔。
杨坚读之，明旦谓德林曰：“自古，帝王之兴，必有异人辅佐。我昨读《霸朝集》，方知感应之理。昨宵恨夜长，不能早见公面。朕，必令公贵与国始终。”
隋朝并不稳定，梁士彦、元谐有谋反之心。梁士彦，字相如，安定乌氏人也。少任侠，不仕州郡。性刚果，喜正人之是非。好读兵书，颇涉经史。周世以军功拜仪同三司。武帝将有事东夏，闻其勇决，自扶风郡守除九曲镇将，进位上开府，封建威县公，齐人甚惮焉。寻迁熊州刺史。后从武帝拔晋州，进位柱国，除使持节、晋绛二州诸军事、晋州刺史。入隋后，以宿将被忌，召还京师，闲居无事，郁郁不得志，乃与欲取代杨坚为帝。元谐，河南洛阳人，家代贵盛，元谐性豪侠，有气调，累迁大将军，此时，二人偷偷渡江，揭竿而起，在大江南边．与朝廷对立。杨坚急命围剿，大军多次失利。
李德林闻讯，便作《天命论》奏于皇帝杨坚。文章大意宣扬隋朝建立乃天命所归。北周三方叛乱是逆天而行，终至败亡。接着颂扬隋开国后典章制度改革和教化实施，广被四方的盛况。最后借鉴历史上地方归向中央王朝史实，劝二人迷途知返早日归降。杨坚读之，大悦，说：“德林此文，为十万兵马！”将《天命论》悄悄发放江南。杨坚欣喜道：“李爱卿此文发至江南，江南必定大乱，归顺者将如潮水耳！”
李德林的《天命论》辞曰：
粤若邃古，玄黄肇辟，帝王神器，历数有归。生其德者天，应其时者命，确乎不变，非人力所能为也。龙图鸟篆，号谥遗迹，疑而难信，缺而未详者，靡得而明焉。其在典文，焕乎缃素，钦明至德，莫盛于唐、虞，贻谋长世，莫过于文、武。大隋神功积于文王，天命显于唐叔。昔邑姜方娠，梦帝谓己：“余命而子曰虞，将与之唐，而蕃育其子孙。”及生，有文在其手曰“虞”，遂以命之。成王灭唐而封太叔。又唐叔之封也，箕子曰：“其后必大。”《易》曰：“崇高富贵，莫大于帝王。”《老子》谓：“域内四大，王居一焉。”此则名虞与唐，美兼二圣，将令其后必大，终致唐、虞之美，蕃育子孙，用享无穷之祚。
逮皇家建国，初号大兴，箕子必大之言，于兹乃验。天之眷命，悬属圣朝，重耳区区，岂足云也！有娀玄鸟，商以兴焉；姜嫄巨迹，周以兴焉；邑姜梦帝，隋以兴焉。古今三代，灵命如一，本枝种德，奕叶丕基。佐高帝而灭楚，立宣皇以定汉。东京太尉，关西孔子，生感遗鳣之集，殁降巨鸟之奇，累仁积善，大申休命。太祖挺生，庇民匡主，立殊勋于魏室，建盛业于周朝。启翼轸之国，肇炎精之纪，爰受厥命，陟配彼天。皇帝载诞之初，神光满室，具兴王之表，韫大圣之能。或气或云，廕映于廊庙；如天如日，临照于轩冕。内明外顺，自险获安，岂非万福扶持，百禄攸集。有周之末，朝野骚然，降志执均，镇卫宗社。明神飨其德，上帝付其民，诛奸逆于九重，行神化于四海。于斯时也，尉迥据有齐累世之都，乘新国易乱之俗，驱驰蛇豕，连合纵横，地乃九州陷三，民则十分拥六。王谦乘连率之威，凭全蜀之险，兴兵举众，震荡江山，鸩毒巴、庸，蚕食秦、楚。此二虏也，穷凶极逆，非欲割鸿沟之地，闭剑阁之门，皆将长戟强弩，睥睨宸极。从漳河而达负海，连岱岳而距华阳，迫胁荆蛮，吐纳江汉。佐斗嫁祸，纷若蝟毛；曝骨履肠，间不容砺。尔乃奉殪戎之命，运先天之略，不出户庭，推毂分阃，一麾以定三方，数旬而清万国。荡涤天壤之速，规摹指画之神，造化以来，弗之闻也。光熙前绪，罔有不服，烟云改色，钟石变音，三灵顾望，万物影响。木运告尽，褰裳克让，天历在躬，推而弗有。百辟庶尹，四方岳牧童，稽图谶之文，顺亿兆之请，披肝沥胆，昼歌夜吟，方屈箕颍之高，式允幽明之愿。基命宥密，如恒如升，推帝居歆，创业垂统。殊徽号，改服色，建都邑，叙彝伦，薄赋轻徭，慎刑恤狱，除繁苛之政，兴清静之风，去无用之官，省相监之职。奇才间出，盛德无隐，星精云气，共趋走于阶墀，山神海灵，咸燮理于台阁。东渐日谷，西被月川，教暨北溟之表，声加南海之外。悠悠沙漠，区域万里，蠢蠢百蛮，莫之与竞。五帝所不化，三王所未宾，屈膝顿颡，尽为臣妾。殊方异类，书契不传，梯山越海，贡琛奉贽，欣欣如也。巢居穴处，化以宫室；不火不粒，训以庖厨。礼乐合天地之同，律吕节寒暑之候，制作详垂衣之后，淳粹得神农之前。遨游文雅之场，出入杳冥之极，合神谟鬼，通幽洞微。群物岁成，含生日用，饮和气以自得，沐玄泽而不知也。丹雀为使，玄龟载书，甘露自天，醴泉出地。神禽异兽，珍木奇草，望风观海，应化归风。备休祥于图牒，罄幽遐而戾止。犹且父天子民，兢兢翼翼，至矣大矣，七十四帝，曷可同年而语哉！
若夫天下之重，不可妄据，故唐之许由，夏之伯益，怀道立事，人授而弗可也。轩初四帝，周余六王，藉世因基，自取而不得也。孟轲称仲尼之德过于尧、舜，著述成帝者之事，弟子备王佐之才，黑不代苍，泣麟叹凤，栖栖汲汲，虽圣达而莫许也。蚩尤则黄帝抗衡，共工则黑帝勍敌，项羽诛秦摧汉，宰割神州，角逐争驱，尽威力而无就也。其余欻起妖妄，曾何足数！贼子逆臣，所以为乱，皆由不识天道，不悟人谋，牵逐鹿之邪说，谓飞凫而为鼎。若使四凶争八元之诚，三监同九臣之志，韩信、彭越深明帝子子之符，孙述、隗嚣妙识真人之出，尉迥同讴歌之类，王谦比狱讼之民，福禄蝉联，胡可穷也！而违天逆物，获罪人神。呜呼！此前事之大戒矣。诛夷烹醢，历代共尤，僭逆凶邪，时烦狱吏，其可不戒慎哉！盖积恶既成，心自绝于善道，物类相感，理必至于诛戮。天夺其魄，鬼恶其盈故也。大帝聪明，群臣正直，耳目滥于率土，赏罚参于国朝，辅助一人，覆育兆庶。岂有食人之禄，受人之荣，包藏祸心而不歼尽者也？必当执法未处其罪，司命已除其籍。自古明哲，虑远防微，执一心，持一德，立功坐树，上书削藁，位尊而心逾下，禄厚而志弥约，宠盛思之以惧，道高守之以恭，克念于此，则奸回不至。事乃畏天，岂惟爱礼，谦光满覆，义在知几，吉凶由人，妖不自作。
众星共极，在天成象。夙沙则主虽愚蔽，民尽知归；有苗则始为跋扈，终而大服。汉南诸国，见一面以从殷；河西将军，率五郡以归汉。故能招信顺之助，保太山之安。彼陈国者，盗窃江外，民少一郡，地减半州，遇受命之主，逢太平之日，自可献土衔璧，乞同溥天。乃复养丧家之疹，遵颠覆之轨，趑趄吴越，仍为匪民。虽时属大道，偃兵舞戚，然国家当混一之运，金陵是殄灭之期，有命不恒，断可知矣。房风之戮，元龟匪遥；孙皓之侯，守株难得。迷而未觉，谅可愍焉。斯故未辩玄天之心，不闻君子之论也。
梁士彦、元谐的手下大将分别收到《天命论》，众将读到此文，震撼心扉，先是大将们四散北归，军士也无斗志，弃甲而逃者每日过千。梁士彦、元谐仍然负隅顽抗，杨坚大军指向，所向披靡。很快将梁士彦、元谐二人斩首。
平定江南后，天下大乱达到天下大治的局面已经到来，李德林趁机奏章：“律令既出，全国当行，现如今叛将已经伏法，除了南陈、北突厥仍然混乱，屡屡侵犯边界，全国基本统一，望陛下早兴正义之师伐之，一统天下，律令统一，行政设置，划归统一，华夏大地方能蒸蒸日上。”
杨坚闻言大喜，说：“南陈、突厥，朕早有讨伐之意！”李德林说：“律令适应南陈、北突厥。”皇上欣喜道：“讨伐无道，一统天下，朕早有愿望，届时，德林有用武之地！”突然想起什么，问：“令子李百药安好？”李德林回道：“谢陛下惦记，犬子安好，学子而已。”皇上说：“封李百药内史令。”大臣同贺，李德林代为谢恩。
杨坚于是非常高兴，召李德林说话，他环顾左右，说：
“虽时属大道，偃兵舞戚，然国家当混一之运，金陵是殄灭之期，有命不恒，断可知矣。爱卿《天命论》是千古檄文，大隋平叛反贼，爱卿有功。”
思索片刻，满朝文武皆说：“博士檄文，如十万大军！”杨坚笑说：“李爱卿，追赠令尊李敬族为恒州刺史。”李德林谢恩。只听杨坚念念有词，仍然背诵道：“彼陈国者，盗窃江外，民少一郡，地减半州，遇受命之主，逢太平之日，自可献土衔璧，乞同溥天。乃复养丧家之疹，遵颠覆之轨，趑趄吴越，仍为匪民……李爱卿，妙哉，妙哉，南陈，必亡也！”
随后．说：“爱卿祖上贤良，早闻李敬族人品高尚，朕当封之！” 杨坚于是非常高兴，召李德林说话，他环顾左右，说：“爱卿《天命论》是千古檄文，大隋平叛反贼，爱卿有功。”思索片刻，满朝文武皆说：“博士檄文，如十万大军！”杨坚笑说：“李爱卿，追赠令尊李敬族为恒州刺史。”李德林谢恩。
杨坚感觉还不足以表示心意，心中后悔不该冷却李德林那段时日，为了使李德林更加荣耀．后又追赠其父为定州刺史、安平县公。谥号为孝，外加赏赐庄园土地，并由李德林承袭爵位。李德林哭泣谢恩，朝野无不艳羡。
当晚，李德林哭诉父亲李敬族，告知九泉之下的父亲苍天有眼，圣君封赏，万分荣膺，夫人、儿子具感圣恩。第二天，李德林命李百药赶回老家重葬父亲李敬族，立碑记荣。有人由此而生羡慕嫉妒恨，上奏说：“李德林仗势欺人，侵占平民店铺，并且虚报父亲官职，当重罚！”不知李德林如何应付流言蜚语，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章 李百药定州选“五公” 张天师安平指宝地

杨坚一惊，思索，李德林竟然有如此行为？细看上奏人，是李元操，李元操是位诗人，直达快言，才华横溢，曾经作诗歌颂文帝，也深得杨坚喜欢，他还是一个喜欢有话就说的人，以检举别人，弹劾腐败，精心报效皇上为己任。
隋朝初年，李元操检举晋阳人王劭曾得到杨坚称赞，王劭出生于一个官宦世家，他的先祖自魏晋以来历仕高官。他的父亲王松年，在北齐时任御史中丞。王劭从小就喜爱读书，年轻时就以博学多识而闻名。王劭成年后，在北齐做官，累官至中书舍人。隋文帝杨坚即位后，王劭被授予著作佐郎的职位，后来因母亲病逝，便辞职归里，闭门谢客，专心致志于编修《齐书》。当时隋朝的制度是不准私人编修史籍的，很快，王劭闭门修史的事情就被内史侍郎李元操知道了，李元操便把这件事报告给了隋文帝。
文帝得知王劭私自撰写史书勃然大怒，没收了他的所有著作。哪知王劭竞因祸得福，他所著的《北齐》记史翔实，文触严谨，文帝看过后，大为赞赏，不仅没有责罚他，还任命他为员外散骑侍郎，专职撰写文帝“起居注”。因祸得福者，唯王劭是也。
　　 由于王劭工作的关系，常随侍文帝左右，多次君臣闲聊，他称文帝有帝王的相貌、天子的威仪。听到这话，文帝非常高兴，于是赐王劭数百匹锦缎为礼，并提升他为著作郎。在任期间，王劭多次上表，论证隋朝统治的必然性和合法性，天意性，他还根据民间歌谣、神学著作等撰成《皇隋灵感志》三十卷，美化隋朝的统治。隋文帝大为高兴，对王劭宠幸有加。
　　 李元操弹劾王劭不仅没有弹倒王劭，心中闷闷不悦，看到皇上如此赏赐李德林，遂生嫉恨，上奏说：“圣上赏赐李德林，乃英明也，只不过李德林仗势欺人，侵占平民店铺，有失我大隋官员风度，并且虚报父亲官职，承望皇上知道，当重罚也！”
杨坚此时欢喜李德林，不想治罪，笑问：“爱卿想当直臣乎？弹劾王劭，朕便喜欢上了王劭，朕已经喜欢李德林了，何必弹劾？” 李元操板着面孔，道：“小人就是愿意当一直臣！”李德林未及辩解，著作郎王劭此时春风得意，对李元操的弹劾耿耿于怀，出列奏道：“陛下，臣有本要奏。”待皇帝点头，著作郎王劭道：“李元操写写小诗，无非风华日丽、草长莺飞，岂能随便弹劾忠臣？望吾皇明镜高悬。”有人为李德林说话，杨坚也就顺水推舟，说：“元操所言差矣，德林所有田园、店铺为朕所赐，不可妄言。” 李元操还想再奏，杨坚已挥手制止。
李德林躲过弹劾。杨坚看看李德林，问：“德林爱卿，你儿子李百药可到达定州？”李德林俯首禀报：“启禀圣上，孩儿李百药已经到达定州。”
却说李百药遵父命或晓行夜宿，或星夜兼程，很快到达定州，定州刺史于路边恭迎李百药三天三夜，李百药到后，选当地官衙人员做迁坟之人，按照时风，首先是迎接灵柩，定州官衙吹锣打鼓、高悬红旗，木棺抬起，众人跪拜，直达安平，此乃人之常情，官场常理，古风柔和进民间风俗，热热闹闹，体体面面，按下不表。
定州安平境内，有一阴阳大师，唤作张然非，号称张天师，其父乃大师张道图是也。虽然靠算命、看风水吃饭，然此人傲骨凛凛，非一般人请得动的人物。李百药扶爷爷灵柩至定州治下安平后，张然非于路边观察李百药，见李百药虽然面有忧伤，然相貌堂堂，举止非凡，脱口而出道：“早就听说李敬族、李德林为圣贤之人，不想，孙辈亦然，我当助之。”有人笑曰：“李家世代为官，你乃风水先生，如何助之？几天未见，当了皇帝了？”张天师不语。有一人说：“你等不知道？张天师早就看好风水宝地，别人不承，只待大户，想必，李敬族能承担之？”众人看张天师，张天师笑道：“助贤臣良将，胜似当皇帝！”众人信之。
早有李家人将张天师之语报与李百药，李百药命：“唤来一聚，民间自有大师，安葬之事可问之。”张然非散发拖鞋，见了李百药也不施礼，李百药手下之人讨厌表情外露。李百药说：“此乃高士！”却迎出大厅，抱拳施礼道：“大师安好？”张然非还礼道：“车马浩荡，迤逦而来，一路祥云，万人敬仰，小民不敢妄称大师，然，先生祖上积德，富贵之相可无限延续，小民敬佩之至也！”李百药闻言大喜道：“大师如能指点迷津，百药感激不尽。”张然非慷慨之情溢于言表：“奸佞之辈八抬大轿，俺岿然不动，圣贤之辈请俺，俺视为己任。”
两人相见恨晚，携手出门。张然非低声说：“此地有一风水宝地，当地草民无力承担，先生可随俺一看？”李百药说：“风水宝地，俺信之，然而，神之在人，犹光之在烛，烛尽则光穷，人死则神灭，不过，风水，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故谓之风水。风水之法，得水为上，藏风次之。”张天师大惊，慨叹道：“先生所著《北齐书》，已在民间流传，北齐朝建立于文宣帝高洋，但他的开国事业是由高欢和高澄奠定的。先生修史态度认真，下笔不苟，今日相见，文确如其人也。”李百药吃惊，乡野之内原来芳草馨香，张天师居然也看过《北齐书》。
张然非把李百药领到城东面的一片开阔地，说：“先生，您看，这个开阔地上，只有一处微微隆起，东有村舍、西有城郭、南有大道、北有堤坝，先祖安葬于此，可令后代富贵、显达。”李百药举眼望去，后有土丘为靠山、前有宽阔之地能容万马，可致后代鹏程万里、福禄延绵。青龙、白虎之状亦然清晰可见。
李百药正在赞叹，突然张然非大惊失色，连连叹气，李百药问：“先生为何面色突变？”张然非吞吞吐吐道：“大人，大人……恕草民直言，此地亦有凶兆……”李百药忙问：“凶兆？凶在何处？”
张然非指着左手阔地说：“青龙之处，经年后会被人折断，先生的孙辈会有血光之灾。”
李百药吃惊不小，问：“可破之？”张然非道：“非人力所能破解，此乃天数，不过，峰回路转，流水潺潺，依然柳暗花明，圣贤之后，只此一难，仍为宝地……本出八公，青龙错断，只出五公，不过，李先生，李氏后裔，源源不断，物换星移，日月如梭，不出几代，定有当今显贵，以后世世代代，亦有超能之人。”李百药问：“以后，依然源源不断？”张天师点头。
李百药问：“李氏家族可千秋万代？”张然非左右看看，道：“本出八公，只出五公……本出八公，只出五公……李先生，李家占有此地，后继有人，朝朝代代血脉不断，虽然只出五公，乃上苍不公使然，非李家之过也。天下大势，朝廷变化无常，一朝天子一朝臣，非人力所左右也。”
李百药问：“可有保千秋万代不衰之地？”张天师笑道：“李先生朝廷大臣、名臣，岂不知富贵不过几代的说法？能够世世代代出人才便就是了。”李百药点头，说：“既然如此，就选此地，五公之后，仍有富贵，此地，仍然为宝地也！”张天师说：“五代之后，仍然皇恩浩荡，雨露滋润，阳光普照，可千秋万代，源源不断也！”李百药大喜。
张天师就地做法，剑飞处，硝烟密布，挥手间，乾坤朗朗；口中念念有词，眼中煜煜有光；脚飞时，洪流滚滚；回首时，万物寂静。一时间，香烟缭绕，灯火齐放，祥云东升，祥鸟飞翔，大地一片灿烂。约莫半个时辰，张然非收剑，气喘吁吁，静坐于地，大地归于沉静。又有半个时辰，张天师才如常人站立。李百药问：“大师辛苦，为何为了俺家如此出力？”张然非道：“天道茫茫，事无定势，安平出一家圣贤，难能可贵，故小民愿为李氏家族富贵出微薄之力。”
李百药再次大喜，两人执手而归，李百药触景生情，唱诗一首：日落征途远，怅然临古城。颓墉寒雀集，荒堞晚乌惊。萧森灌木上，迢递孤烟生。霞景焕余照，露气澄晚清。秋风转摇落，此志安可平！此诗乃与父亲唱和之诗。
是夜，李百药大宴张然非，两人都精通文史，相互答对。李百药说：“自古皇王，君临宇内，莫不受命上玄，飞名帝箓。祚之长短，必在天时，政或盛衰，有关人事。”张然非道：“皇道沉浮翱翔，乐我皇道。然，取非常皇道者，祸殃天下，李氏第五公之灾恐与非常皇道有关。唉，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李百药不明就里，又不好直接问之，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章 隋文帝大张旗鼓崇佛 李德林制定官制刑律

李百药不明就里，又不好直接问之，张然非却指后来的武则天，李百药当时只是点头说：“愿天下苍生安平。”
不说第二天李百药在当地官吏陪同下安葬爷爷奶奶，却说京中文帝之事。杨坚皇帝于梁武帝大周七年六月出生于同州大兴寺中，婴儿时曾暴虐，有尼名“智仙”者，对杨坚之父杨忠说，此儿大有福分，为天佛所佑，不可令居家中，当代为养育，于是杨忠辟馆延居，三十岁时，才让他回家，女尼以舍利子数百颗授之，对杨忠说：“以此福苍生”。杨坚称帝后于仁寿二年诏令全国五十二州，在名山福地绘塔，分藏舍利子，塔下绘尼之像以纪之。安置舍利子之宝塔，称为舍利塔。因塔内存放舍利子而得名，被佛教界人士尊为佛塔。礼拜舍利宝塔是人们表达对诸佛皈依和感恩的方式。舍利子为个人戒定慧修行成就之结晶。也是说明修行者已得成果的见证，可以坚定弟子修行。因此佛徒看到舍利即像看到佛菩萨，顶礼参拜，诚心供养。此物非同一般，约在公元前二七零年， 印度历史上一个不同凡响的人物阿育王，登上了孔雀帝国的王位，开始了他长达三十几年的帝王生涯，古印度因着他而建成了一个疆域空前的大帝国，佛法因着他而有了第三次大集结并得到更广泛的传播。在当时，佛像的制作与膜拜并未盛行，唯一最能代表佛陀的以佛舍利莫属，阿育王便下令挖掘“八王”修建的佛骨合利塔，取出舍利，重分舍利子八万四千份，以八万四千个宝盒盛装，再造八万四千座宝塔供养，供世人膜拜。
开皇八年，杨坚怀念自己的出生地，遂下令到同州巡视．命李德林伴随，那几日恰逢李德林小染疾病，卧病在床，李德林没有随行。杨坚说：“德林爱卿既然有疾，可在朝医治，然，大隋新定，官制、朝制、行制尚不完整，还需要让他制定。”
杨坚于同州大兴寺中顶礼膜拜七天七夜，众官陪同，身已疲倦。第八天一早，杨坚沐浴斋毕，发旨回朝，百官扈从，旌旗蔽日，朝阳如血，黄沙漫漫，威武将兵，旌旗猎猎，好不威风。杨坚突然想起朝中的李德林，就命停车，书写文书，让李德林赶来同行。
李德林接皇帝书信，不敢怠慢，连夜急速行驶，路上迎接杨坚的车驾。杨坚见李德林消瘦许多，站立于路边恭候，下车执手说：“李爱卿，几天不见，想煞朕也，瘦了。”李德林说：“启禀皇上，臣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皇上，朝中大事需皇上掌舵。”杨坚问：“我朝官制要超越前朝，然，周、秦、汉不是一无是处，前朝优势可借鉴之。”
李德林递上拟制好的草议，趁机建议：“废除北周实行的仿照周礼的六官官制，建立以尚书、门下、内史三省以及尚书省六部为核心的朝政机构，不知圣上有何旨意。”
杨坚展开卷宗，一目了然，欣喜道：“尚书省的总官署名叫尚书都省，置尚书令、左右仆射各一人，总领吏部、礼部、兵部、刑部、度支、工部等六部。六部长官是尚书，可也，可也！”
李德林又阐述了设立中书省、门下省、内史省、秘书省、内侍省、御史台等官制的设想。
隋文帝想了想，说：“尚书，其实质为宰相之职，纳言和内史令可同时执掌政务，德林爱卿，你为内史令，与杨素共执隋政，行宰相之职。”李德林道：“遵命。”
隋文帝仔细想想，又道：“尚书省下设吏部、礼部、兵部、刑部、度支、工部六曹，其长官六曹尚书，与左右仆射共称为八座，其下可以分辖三十六个侍郎，负责朝廷日常行政事务，是为我隋皇朝的最高政务机构，要让大臣们有事可干，不能闲着，更不能无事生非。”
李德林说：“尚书省编制共五十四人，门下省，下设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通直散骑常侍、谏议大夫、散骑侍郎、通直散骑侍郎四至六人，给事二十人，负责随待皇帝，封驳诏奏，对朝廷决策进行评议。门下省编制共一百九十一人。内史省，下设侍郎、舍人、通事舍人四至十六人，负责起草皇帝诏令。内史省编制共四十四人。”
隋文帝点头称道：“好，人不在多，而在精，我朝当总结前朝教训，人浮于事，谁都没有责任。板子打在谁的屁股上，要打准了，不能打不准！”
最后一条是皇帝近身的编制，隋文帝看到，朝廷官制还建有秘书省和内侍省，秘书省以秘书监、丞为长官，下设秘书部、校书郎等职，负责皇室图书文籍。内侍省，以内侍为长官，下设内给事、内谒者监等职，负责皇帝的饮食起居。
隋文帝看到这里，说：“这两个机构虽也称省，但其地位与权力都远不能与尚书、中书、门下三省相比，记住，他们的权势不可过大，虽然在朕的身边，但，他们不是朕。多少个朝代就是毁于他们！”李德林称是。
实际上是皇室宫廷机构。隋代同样按照三国两晋以来的惯例，设置御史台作为朝廷监察机构，以御史大夫为长官，下设治书侍御史、待御史、殿内侍御史和监察御史二人至十二人。但御史大夫在隋代权势很大，往往参与朝廷决策。如裴蕴在炀帝时任御史大夫，“与裴矩、虞世基参掌机密”。
除了朝廷政务及监察机构的设置外，隋文帝对李德林指出：“大隋仍然沿袭汉魏以来传统，设置诸寺作为朝廷事务机构，以具体执行诏令决策。它们包括太常、光禄、卫尉、宗正、太仆、大理、鸿胪、司农、太府、国子，将作十一寺，每寺设置卿和少卿各一人作为正副长官，以下分设丞、主簿、录事等官职。国子寺长官则为祭酒，将作寺长官为大匠。”
李德林逐一报告：“太常寺负责皇帝祭祀、音乐、医药、卜筮等事务，统辖郊社、太庙、太乐、太医、太卜等署，编制为三百四十七人。光禄寺负责皇室饮食，统辖太官、肴藏、良酝、掌醢等署，编制为一百零六人。卫尉寺负责朝廷仪仗及守卫武库，统辖公车、武库、守宫等署，编制为十七人。宗正寺负责皇族宗谱等事务，编制九人。太仆寺负责皇室车马，统辖骅骝、车府、典牧牛羊等署，编制一百四十八人。大理寺负责官吏犯罪及平民死刑的复审，编制五十七人。鸿胪寺负责国家宾客的接待及道教的管理，统典客、司仪、崇玄等署，编制四十三人……”隋文帝摆摆手，说：“李爱卿，很好，很好，隋朝的官制很好，肯定比前朝有序、有用。如此甚好，回朝即可颁布！”李德林收起卷宗，小心翼翼包扎好，奏道：“官员的监督制度业已基本就绪。”
杨坚很是高兴，说：“李爱卿，如此短的时间里，有如此建树，不容易！德林爱卿，建功立业啊，等到平陈以后，朕要使你李家更加荣耀。”说到这里，想了想，文帝又说：“朕急于见爱卿，有一事相商。”李德林急忙跪下，说：“请皇上吩咐，微臣怎敢听相商之语？”文帝笑道：“爱卿起身，平陈时机已到，朕想听听爱卿意见。”李德林起身道：“西晋永嘉之乱以来，乏二百八十余年，南北分裂的局面，国之不幸，民之不幸，现在，天下思隋，天下望统，完成中国的大一统，时机成熟！皇帝，二百八十年啊，华夏分裂，民不聊生，天下一统在今日！”
杨坚点头道：“爱卿言之有理，是时候了。”他关切法律，问：“刑律细编，分门别类，这是国家安定之律，可报上来，先睹为快。”李德林将随行包裹打开，置于皇帝面前，杨坚总揽目次，《开皇律》共十二篇，其名为：名例律、卫禁律、职制律、户婚律、厩库律、擅兴律、贼盗律、斗讼律、诈伪律、杂律、捕亡律、断狱律。《开皇律》定罪只五百条；此外死刑只分绞、斩二种，流放服刑不超过五年；杖刑分六十至一百共五等，民有枉屈得依次上诉至朝廷。杨坚说：“自古以来，大隋刑律最讲仁善！”
隋初经历南北朝战乱，民生疲弊，李德林建议尽快平陈。杨坚笑道：“李爱卿所言极是，已经劝朕多次了，朕记得，记得！平陈之事，朕意已决！”李德林建议：“时候已到，如快刀斩乱麻，不可拖延！”杨坚说：“朕的意思先安定北方，现在，北方已定，朕定要收拾江南河山！”李德林趁机又道：“还有一事，不知陛下有何打算？”隋文帝问：“爱卿可讲。”“北方依然虎视眈眈！”杨坚大笑：“哈哈哈哈，德林所言朕岂不知？哈哈哈哈，平之！突厥，先缓之，再平之！”
五八七年十月二十六日，大隋废西梁后主萧琮，西梁亡。隔年发动隋灭陈之战。李德林奉旨撰写各类檄文、诏书、命令等等，文如刀锋，痛陈一统之必要，如万箭齐发，直指南方。
隋文帝命儿子杨广，大将杨俊与杨素为行军元帅；杨广为总主将、高颎为参谋、王韶为司马，兵分八路攻陈。杨素率水军从巴东顺长江东下，与荆州刘仁恩军联合占领延州等上游陈军防御。由公安东援建康之中游陈军也被杨俊军阻于汉口一带，为下游隋军创造有利条件。下游隋军主力乘陈朝欢度元会之机分路渡江。行军总管韩擒虎、贺若弼两军钳击建康，与宇文述军包围建康。五八九年二月十日，联军进入建康城，俘陈后主。不久，各地陈军或受陈后主号令投降、或抵抗隋军而被消灭，只有岭南地区受冼夫人保境据守。五九零年九月，隋派使臣韦洸等人安抚岭南，冼夫人率众迎接隋使，岭南诸州悉为隋地。至此，隋朝结束南北分裂局面。
突厥已经成为北方唯一的强大国家。北齐、北周对立的时候，各送重赂求突厥援助，致使突厥愈益骄横，隋文帝即位，不再给突厥礼物，突厥怨恨，起兵入寇。隋文帝实施远交近攻、离间强部、扶助弱部的方法，让他们内部互斗。达头自立为步迦可汗后，隋兵屡次击败步迦，603年，步迦所部大乱，铁勒、仆骨等十余部叛步迦，归附启民。步迦丧失部众，逃奔吐谷浑。启民在隋保护下成为东突厥可汗。他是完全依附隋朝得国的，不得不对隋表示忠诚，隋也利用他的衰弱，取得边境的安宁。隋文帝的北击突厥，打击了外来势力的嚣张，同时稳定了东亚局势。为隋朝发展乃至中国后世安稳发展奠定了牢固基础。隋文帝挑拨分化及军事打击下分裂突厥成两部，东突厥部启民可汗称臣内附，上隋文帝尊号“圣人莫缘可汗”，“自天以下，地以上，日月所照，唯有圣人可汗。今是大日，愿圣人可汗千岁万岁常如今日也。”意指圣贤的、富厚的君主，隋文帝即为隋朝皇帝兼突厥名义上的君主，是为中华天子兼异族国君的首例。
开皇九年，天下平定之后．隋文帝拜李德林柱国、都公，比从二品，实封八百户，赏赐各色帛三千段。隋文帝勤政，每每阅折通宵达旦，一日半夜，唤道：“传柱国公李德林，朕还有事需要他做！”不知隋文帝半夜唤醒李德林有什么大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章 隋文帝夜请李德林 李柱国三答辅杨坚

李德林被敲门叫醒时，出门看看星星，正是子夜时分，李公公道：“皇帝让传，俺不得不传，想必皇帝是有大事。”李德林说：“皇上勤政，定有大事，走，咱们快走。”
夜晚的大兴城灯火辉煌，火把、火堆把大兴城照的通亮，建筑将士夜以继日劳作，不怕吃苦，不怕流汗，隋文帝下令修建首都大兴城，大兴城的修建不仅是中国古代城市建设规划高超水平的标志，也是当时国家的经济实力和科技水平的综合体现。此时社会民生富庶、人民安居乐业、政治安定。隋文帝倡导节俭，节省政府内不少开支、废除了不必要的杂税并设置谷仓储存食粮。杨坚成功地统一了历经数百年严重分裂后的中国，大隋开皇盛世气象已经显露，恢宏磅礴，不可一世。
李德林跟随李公公很快来到皇宫大殿，李公公禀报：“启禀皇上，李德林李柱国到——”隋文帝转头，笑道：“搅醒爱卿好梦，爱卿心中有气否？”李德林连忙下跪行礼，道：“皇上夜以继日处理军国大事，微臣却早早入梦，臣恳请圣上降罪！”隋文帝笑道：“何罪之有？乃朕不知早晚是也，哎，德林，朕请你来，确有大事相商，来，来，近一点。”李德林靠前。隋文帝问：“现在吐谷浑、契丹、高丽等等都已经臣服我大隋，外患消除，最起码拖延阻止了异族的强大与崛起，我大隋取得空前辉煌的胜利，目下，目下，朕关心的是选官制度，大隋的官员应该从何而来？”
李德林心中大喜，道：“圣上所虑极是，此乃大隋之根本也。”这也是他这些年所思考的大事，纵观历朝历代，官员大都是封地诸王任意选拔，所选之人，不是感恩皇帝，不是感恩朝廷，只是为选拔者服务，自然只是终于诸王。所以，一有风吹草动，属下们就静观其变，看主子如何，不是想着报效朝廷。隋文帝说：“官员从何而来，是朕考虑的头等大事！爱卿，你可畅谈你的想法。”
李德林思索片刻道：“夏、商、周时代是世袭制，由于原始社会末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的禅让制破坏后，出现了大人世及以为礼的世袭制。到了秦国：按军功授爵，打破了奴隶主贵族世袭爵位的制度，有利于新兴地主阶级势力的增强。两汉：汉朝建立了一整套选举人才的选官制度，有察举制和征辟制。察举即选举，是一种由下而上推选人才为官的制度，是两汉选用官吏最主要的途径；察举制，初期以乡举里选为依据，注重乡里舆论对某位士人德才评判的权威性，在选官制度日趋腐朽的情况下，出现了一批世代为官、把持中央或地方政权的豪门大族，西汉皇帝还征召才能之士，令官吏陪同入京，授予官职。征辟是一种自上而下选拔官吏的制度，主要有皇帝征聘与公府、州郡辟除两种方式。皇帝征聘是采取特征与聘召的方式，选拔某些有名望的品学兼优的人士，或备顾问，或委任政事。魏晋南北朝时期：实行九品中正制，注重门第出身。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势族的门阀士族垄断政权的局面。圣上，我朝任用官员应该不限门第，唯才是举，通过考试以取士。这样，所有的官员，都是朝廷选拔的，而不是某一人选拔的，效忠就要效忠皇帝，而不是效忠某一王侯将相。”
杨坚听后，思索半天，问：“吏治为要，官员从何来……德林所言各朝各代的优劣，朕已经明白，大隋应该创立培养官员的机制，国子有学，国子有用，国子效忠朝廷！”李德林道：“皇帝已经胸有成竹了。”隋文帝问：“何以见得？”“皇上不是刚刚说过‘国子有学、国子有用'？我朝可以成立国子监，管理培养国子的教授。”
隋文帝大喜，道：“取秦汉之优，摒魏晋南北朝之劣，创大隋之新风，德林，半宿畅谈，朕茅塞顿开，我大隋要成立三种学校，国子学、太学和四门学！啊？所有这些学校都着重教授国学、经书！”李德林欣喜道：“泱泱大国，竞争功名者，集中大兴城，由皇帝亲试，皇帝亲自选用，就是皇帝的臣子，杜绝各自为政！”
隋文帝舒展懒腰，道：“畅快也，畅快也，德林，与你一席话，常常有凿开缝隙，透进新风之感觉，今日，朕要和你谈三件事。”李德林道：“请皇上明示，哪三件？微臣不甚荣幸之至也。”
隋文帝叹气道：“前者谈了官员从何而来，过几天朝议后就可颁布，现在困扰朕心的是官员太多，吃朝廷俸禄的十个人中就有一个，当务之急是减负，减负，必须裁员！”
李德林琢磨，有如此勤政、亲政、细心的皇帝，大隋繁荣昌盛之日到来了，虽然自己年事已高，应当焕发振奋，精心效力。隋文帝见李德林走神，问：“德林，有何感想？”李德林立即下跪道：“皇上如此为民着想，实乃千古一帝也，微臣代天下苍生叩谢圣上。”隋文帝笑道：“朕为皇帝，不为苍生计，缘何皇帝？”
李德林泣诉道：“自南北朝以来，由于郡县设置过繁，形成了民少官多，十羊九牧的局面。皇帝有为民减负的想法，实乃天下为公之举，微臣代天下苍生叩谢吾皇！”
隋文帝问：“裁员、减负的想法已经有了，如何裁？如何减？朕希望听听爱卿意见。爱卿，坐起来，坐起来。”
李德林起身，道：“前朝设立州、郡、县，机构重叠，而且，县太多，可否设立两级制度？小县合并之？”隋文帝问：“撤州？撤郡？”李德林答道：“州、郡两级，保留一级即可。”
鸡叫三遍，隋文帝的御餐端来，李德林细看，只是三个小菜，外加馒头、小米粥，因李德林在，李公公又多加一副碗筷。隋文帝说：“长叹一夜，要用餐，否则，肚子不允许，来，来，德林，共进早餐。”李德林谦让之后，只好坐在下首，与皇帝共进早餐。
隋文帝端着盛有小米粥的碗，说：“陇西、陇南为米粮仓，有人禀报，民食不果腹，苛捐杂税繁杂，官为老虎，德林，朕和你谈的第三件事，就是在国子未考试之前，要推荐好官替换贪官、低能官。”李德林放下碗筷，问：“不知圣上有何旨意？”隋文帝说：“边吃边谈，边吃边谈。山东、河北、河南的官员你都熟悉，可选拔一批备用，陇西、陇南的县官要撤职一批，有染刑律的，法办一批，吏治要明朗！”
很快天色朗朗，东方已白，君臣二人谈到上朝时分。
当日朝议，隋文帝开宗明义道：“今天，朕与柱国德林爱卿商讨一夜，有这样几件大事，需要朝堂共议。本想过几天再议，朕想，只争朝夕，不可拖延。一是大隋的官从何而来？二是官员太多，十羊九牧，三级制度太繁琐，如何裁减？三是贪官污吏太多，如何处置？众爱卿想想！”
那次朝议，解决了许多问题。大隋沿北齐、北周制设州、郡、县三级地方机构，改为州、县二级制。州设刺史，县设县令。撤消境内五百多郡，同时，裁汰了大量的冗官，将一些郡县合并，此举大大节省了政府的开支，提高了行政效率，也减轻了人民的负担。为了更好地行使权力，控制地方，杨坚下令，九品以上的官员一律由中央任免。官吏的任用权一概由吏部掌握，禁止地方官就地录用僚佐。而且每年都要由吏部进行考核，以决定奖惩、升降。后来，又实行三年任期制。杨坚简化了地方行政机构，废九品宫人法，初创科举制。隋文帝命令各州每年推选三个文章华美、有才能的人，到中央受官。后来，隋文帝又下令，京官五品以上，地方官部管刺史，要由有德有才的举人担当。这种选拔政府官员的制度，使各个阶层有才华的人都有机会为政府效力。杨坚开创建立的科举制度，在中国历史上留存长达1300多年，直到清朝末期才废除，但当时的美英等国称奇并借鉴了这种选拔制度作为政府文员的聘用方法。
文帝本人躬身节俭，整饬吏治，曾派人巡视河北、陇西五十二州，罢免贪官污吏二百余人，又裁汰地方冗员约十分之三。
开皇之治局面已经形成，大兴城成为当时的世界第一城，它的设计和布局思想，对后世都市建设及日本、朝鲜都市建设都有深刻的影响……隋文帝于公元584年命大臣率众开漕渠。自大兴城西北引渭水，略循汉代漕渠故道而东，至潼关入黄河，长一百五十多公里，名广通渠，这是修建大运河的开始。大运河对于中国来说远比长城对于中国更重要。大运河连接黄河、长江，连接了两个文明。使黄河流域、长江流域逐渐成为一体。“鸿恩大德，前古未比。”“七德既敷，九歌已洽，要荒咸暨，尉候无警。于是躬节俭，平徭赋，仓廪实，法令行，君子咸乐其生，小人各安其业，强无凌弱，众不暴寡，人物殷阜，朝野欢娱。二十年间，天下无事，区宇之内晏如也。考之先王，足以参踪盛烈。”这就是隋书里的开皇之治。 隋文帝一系列的改革措施，大量地减少了国家的财政开支，增加了国家的财政收入。开皇十七年，户口滋盛，中外仓库，无不盈积。所有赉给，不逾经费，京司帑屋既充，积于廓庑之下。
一日，踌躇满志的隋文帝在朝堂上叹息：“人人知礼义廉耻，人人明白做人的道理，多好！天下不偷、不抢、不奸淫，过着太平日子，为什么总是有人不轨？”
大家便议论纷纷，大臣虞庆则出班道：“国人之乱，全因不知礼法，穷，思抢劫；富，思淫欲，乃人之天性也。” 宰相苏威道：“积习生常，未能惩革，缺乏礼化教育是也。”隋文帝看着李德林问：“德林爱卿有何高见？”
李德林出班道：“革除人之弊端，需要长期的以文化人，虽然治国立身，非礼不可，然，以文化人亦需长期。”
杨坚点头道：“去华夷之乱，求风化之宜。戒奢崇俭，率先百辟，轻徭薄赋，冀以宽弘”。
杨坚要求全国建立健全文教制度，地方官员要大力宣扬教化，要求百姓在非役之日和农忙之余学经习礼，目标是让全天下都“知礼节，识廉耻，父慈子孝，兄恭弟顺”。《隋书》艳称这一时期“躬节俭，平徭赋，仓廪实，法令行，君子咸乐其生，小人各安其业，强无凌弱，众不暴寡，人物殷阜，朝野欢娱，二十年间天下无事，区宇之内宴如也”。大隋朝堂也不是一堂和气，和和气气之下，暗藏争执，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章 李德林贬任怀州 李百药辞去陪读

茫茫风沙起大漠，千古溪流入大河。幽幽，总是长江万古流。开皇十年．百废已兴，皇家工程大兴城初具规模，大运河开凿顺畅，大隋欣欣向荣景象。不想，和和气气之下，亦有暗礁，对于李德林来说，贵为宰相的李德林正面临多事之秋。这正是伴君如伴虎，瓦罐不离井边破是也。
虞庆则等人于关东诸道巡视回来，对于五百家设一乡正专管诉讼的官制，认为确实存在许多弊病，主张同意李德林的意见，可废除。并奏云：“五百家乡正，专理辞讼，不便于民，往往按照自己的爱憎，袒护同党，徇私枉法，贿赂公行，对黎民百姓有害无益。弊端显露，纷争难平。”
杨坚听了，点头，道：“确有不便，可废除！”不想，李德林出列道：“此事臣本以为不可。然置来始尔，复即停废，政令不一，朝成暮毁，深非帝王设法之义。臣望陛下若于律令辄欲改张，即以军法从事。因此，微臣请求陛下明令宣布，自今以后，百官群臣对于已确定的律令制度胆敢动辄随意更改的，即以军法从事。不这样做，以后还会出现朝令夕改之事，纷纷扰扰，没有完结。”
关于朝议五百家设一乡正专管诉讼的官制的时候，由于李德林曾经提出反对意见，李德林与虞庆则不睦，此时虞庆则抓住把柄，道：“李大人此言差矣，汝敢说万岁朝成暮毁？”
李德林道：“此为议事，非有所指，虞大人不可断文理会。” 虞庆则道：“刚才李大人一席话，‘朝成暮毁，深非帝王设法之义'，暗指圣上为‘非帝王'？”
杨坚遂发怒，道：“德林，难道朕非帝王乎？”李德林说：“皇上，五百家设一乡正专管诉讼的官制，微臣提出反对意见，如今撤此官制，微臣又是反对，以朝廷计，不得不说。”杨坚制怒，散朝。虞庆则、苏威、李元操等人相互一笑。
李德林直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继续上表认为不应该朝令夕改。当初制定如此法案的时候，李德林反对，认为奏置五百家乡正，即令理民间辞讼，李德林以为本应废乡官判事，为其里闾亲戚，剖断不平，今令乡正专治五百家，恐为害更甚。且今时吏部，总选人物，天下不过数百县，于六七百万户内，诠简数百县令，犹不能称其才，乃欲于一乡之内，选一人能治五百家者，必恐难得。又即时要荒小县，有不至五百家者，复不可令两县共管一乡。敕令内外群官，就东宫会议。然而，李德林的建议被否决，皇帝同意了“选一人能治五百家者”的建议。
现在虞庆则等人又提出废除，朝令夕改，王法何以威严？必须上书。皇上看了李德林的直谏，犹豫不决。虞庆则说通苏威又言，第二天于大堂之上，李德林问：“修令时，公何不论废郡为便？今令才出，其可改乎！”
苏威与李德林同行宰相之职，他的家族是京兆武功大族，父苏绰，西魏名臣。北周时，苏威袭爵美阳县公，隋代建立，隋文帝杨坚先是任他为太子少保，接着命他兼纳言、民部尚书。他建议减轻赋役，被采纳。苏威后又兼任大理卿、京兆尹、御史大夫。苏威很有才能，历任要职，与李德林等大臣参掌朝政，齐心协力辅佐隋文帝，政刑大小，均参与筹划。虞庆则出身将门，也喜欢读书，还会鲜卑语，可谓文武双全。先在北周任参军，袭封爵位沁阳县公。由于他“文武干略”，不久升任石州总管。隋朝建立以后，开皇元年，隋文帝进封虞庆则为大将军，历任内史监、吏部尚书、京兆尹等要职，封为彭城郡公，并担任营建新都总监。当年虞庆则劝高祖尽灭宇文氏，高颎、杨惠亦依从之，唯李德林固争，以为不可。杨坚皇帝作色怒云：“君读书人，不足平章此事。”于是遂尽诛之。
由于曾经就有不和之处，虞庆则、苏威、李元操等人合力攻击。平陈之后，李德林授柱国、郡公，实封八百户，赏物三千段。有人攻击李德林：“大隋日朗天晴，万民欣喜，皇帝德高，朝廷安乐，乃众文武在陛下率领下齐心协力之所致也。今乃归功于李德林，诸将必当愤惋，且后世观公有若虚行，皇帝应查之。” 李元操接着奏道：“况且，李德林确实依仗权势，抢占民园。”
虞庆则、苏威、李元操等人弹劾李德林事出有因，陇西、陇南二百多个县令全是李德林推荐的山东河南人士担任，又是东宫杨勇喜之，嫉妒、恼怒。然不能以此为由弹劾，就找出李德林“抢占园子”事宜。
现在，这些政敌又一次提出李德林强占民园之事，以私事削减李德林在皇帝心目中的分量，企图降低李德林在杨坚心目中的地位。李德林不明就里，隋文帝也不明就里。
关于文帝赠赐田园之事，曾经以逆人王谦宅赐之，王谦是罪臣，全家杀头，财产充公。赠与李德林的田园文书已出，至地方官府，忽复改赐崔谦。崔谦，字士逊，也是安平人也。祖辩，魏平远将军、武邑郡守。父楷，散骑常侍、光禄大夫、殷州刺史，赠侍中、都督冀定相三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冀州刺史。崔谦幼聪敏，神彩嶷然。及长，深沉有识量。历观经史，不持章句，志在博闻而已。每览经国纬民之事，心常好之，未尝不抚卷叹息。孝昌中，解褐著作佐郎。杨坚说：“李爱卿，不须争之，可自选一好宅。若不称意，当为营造，朕的奖赏，不及其功，爱卿并觅庄店作替。”
李德林见皇帝执意奖赏，就说：“启禀圣上，圣上一定赐予，那就把逆人高阿那肱卫国县市店八十塸赐予微臣便可。”
李圆通、冯世基等又进云：“此店收利如食千户，请计日追赃。”一时间，李德林似乎成了贪官。杨坚确实“三人成虎”，李圆通也是有功大臣，曾经拜内史侍郎，领左卫长史，进爵为伯，历左右庶子、给事黄门侍郎、尚书左丞，摄刑部尚书，深被任信。后以左丞领左翊卫骠骑将军。在其后的伐陈之役，李圆通以行军总管从杨素出信州道，以功进位大将军，进封万安县侯，拜扬州总管长史。冯世基此时为兵部尚书。大小官员十几人弹劾李德林，
杨坚皇帝难免“三人成虎”。初期还说：“德林有过，实属误会。”但是，这是大隋权利之争的开端，也就是这些人，看准杨广有功，企图在隋文帝百年之后辅佐杨广，而不是目前的太子杨勇，搬到李德林，杨勇的维护者就少了一堵墙。恰恰李德林维护正统，儿子李百药又是杨勇的好朋友，众人嫉妒，乃长远之见也。
由于说的人多了，隋文帝到后来专门找李德林谈话，说：“公为内史，典朕机密，比不可豫计议者，以公不弘耳。宁自知乎？朕方以孝治天下，恐斯道废阙，故立五教以弘之。公言孝由天性，何须设教。然则孔子不当说《孝经》也。又誷冒取店，妄加父官，朕实忿之而未能发，今当以一州相遣耳。”
李德林听到这里，内心已有后退想法，道：“圣上皇恩浩荡，德林万分感激，只是微臣身体孱弱，已到高龄，不适参与朝政，望圣上怜恤德林。”
文帝不允许，说：“朕，不昏庸，奸忠能分，你确实有过。”朝堂上，面对众人，一一具数李德林的过错，言毕道：“德林，暂时不宜在朝，现在应当把你派遣到一个州去。”李德林此时不想为官，想清静逸致，说：“微臣愿为散官。”
杨坚道：“不准！”李德林谢恩道：“微臣已经年老体迈……万望陛下体恤。”杨坚忽然哈哈大笑道：“德林爱卿，令尊曾在湖州任职，朕封你为湖州刺史。”李德林拜谢曰：“臣不敢复望，请预散参。待陛下登封告成，一观盛礼，然后收拙丘园，死且不恨。”
杨坚思索再三，说：“散参不可，爱卿还是大有用处的，不为国家效力，岂有此理嘛！”看看李德林，又说：“不愿到湖州，可以理解，转怀州刺史可好？”李德林谢恩道：“圣上英明，湖州乃家父任职之地，微臣如果任职湖州，会触景生情，思念家父，改为怀州，乃圣上仁慈之心也。”杨坚内心喜爱，面上却冷若冰霜。
李德林收拾行囊，远赴怀州，皇上居然私下相送，说：“爱卿不可操劳，小事散之，大事报之，令子百药天生聪慧，被授东宫通事舍人，步入仕途，后浪推前浪。爱卿赴任外官后，朕将百药升迁为太子舍人，兼东宫学士，陪伴太子读书。”李德林谢恩道：“陛下日理万机，想着微臣，感激不尽，微臣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效朝廷。”皇帝与李德林分手。
太子杨勇自幼聪慧仁善，起初在北周时，因为祖父杨忠立有军功，因此杨勇当时就被封为博安侯。后来杨坚掌政，以杨勇为世子。杨坚受禅建立隋朝后，杨勇也成为皇太子。杨勇容貌俊美，生性好学，善于词赋之道，个性宽厚温和且率真，为人不矫揉造作。他视李百药为挚友，杨勇曾经说：李百药幼时很聪慧好学，七岁就能理解文章大意。有一次，父亲李德林的朋友陆乂、马元熙来他家作客，谈诗论文。客人读陈时著名学者徐陵文章，对其中一句“既取成周之禾，将刈琅邪之稻”，颇感迷惑，不知出自何典。百药在旁应声答道：“《传》称‘鄅人藉稻'。杜预注云‘鄅国在琅邪开阳。'”客人听后大为惊叹。杨勇说，学问当学当今百药。
李百药出郭送父亲，皇上回宫后，李德林嘱咐儿子李百药道：“大隋初定，各派势力争宠者比比皆是；心怀叵测者，朝中大有人在，结党营私者就在身边，而皇帝杀大臣之心随时可见，太子和杨广之争潜流汹涌，为今之道，远离中心为妙。陪太子读书，不是时机啊！”李百药心领神会，道：“父亲安心去怀州，儿将向圣上告假，闲赋在家，不失良策，儿子自小多病，可以此为由。”遂作诗一首：“寂寂江山晚，苍苍原野暮。秋气怀易悲，长波淼难溯。索索风叶下，离离早鸿度。丘壑列夕阴，葭菼凝寒雾。日落亭皋远，独此怀旧慕。”李德林说：“为父今日被贬怀州，实乃杨广派系与杨勇太子之争先兆，汝小心为之。”
李百药暂且陪太子读书几月，择机告假。
果然杨勇身边暗流涌动，些许动作，有人就禀报皇帝。杨勇曾经文饰一件蜀铠，文帝担心他染上奢侈的恶习，特地告诫一番。没有几天，百官朝见杨勇，行皇帝礼节，而杨勇正是意气风发时，也高兴接受他们的祝贺。文帝问臣下说这是哪种礼节，太常少卿辛亶表示，东宫应该只能用贺，而不能用朝见。
文帝认为太子违反礼制，于是下令臣下不得再以朝见礼去见太子，对杨勇的宠爱也日益消减，怀疑之心日益增加。后来文帝选侍卫官时，将武力强者都选到自己身边，高颎便进谏表示这样恐怕保护东宫太子的侍卫官就显得太弱了，这让文帝相当不悦，认为高颎因为其子是杨勇女婿才帮太子说话，从此对他就更提防了。高颎，一名敏，字昭玄。渤海景县人，隋朝杰出的政治家，著名的战略家、谋臣，隋代名相。其父高宾官至刺史。高颎为隋朝宰相执政近二十年，后因反对废太子杨勇并得罪独狐皇后，被免官为民，不久后又免去齐国公爵位。
李百药发现杨勇也是生性好色，喜爱奢侈，有许多妾侍、珍宝，其中有位云昭训，因姿色娇美，特别得到宠爱，并生下三个儿子，受到的待遇甚至与正室不相上下，这让独孤皇后相当不满。杨勇的正妻元妃不得宠爱，气出了心病，没两天就死了，杨勇随即让云昭训主持太子宫。独孤皇后认定是杨勇与云昭训合谋害死嫡妻，不但责备杨勇，又派人去暗察。晋王杨广知道母亲对兄长有不满，便假装自己没有什么姬妾，且只和萧妃厮守。于是独孤皇后更讨厌杨勇，并对杨广的德行大加称赞。独孤皇后每次抱怨云氏专宠、感叹元氏夭亡时，杨广也跟着痛心疾首，让皇后更加喜爱次子，有意废太子而立次子为太子。
李百药不愿结党，不愿潜入漩涡，为杨勇出最后一计：“谨防大将，言行小心，怒者，不怒，诽谤者，任之。”
李百药告假后，杨勇身边孤独，大将为杨素，每每看到杨素，就心惊胆战。文帝知道他内心不安，便派杨素去观察他，杨素早有废太子之心，故意激怒杨勇，使杨勇说出抱怨的话，杨素欣喜，禀报皇上，杨勇抱怨太重。从此文帝更怀疑他了。皇后与杨广等人都在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向文帝进谗，加上杨勇多有埋怨之言语，文帝终于废太子为庶人，改立杨广为太子。
李德林在怀州任上，处处不顺，有加连年干旱，颗粒无收，心情忧孤，加上故友赵彦深、魏收、陆遝等无数好友、同僚、上司、下属尽皆亡故，常常长叹人生之须臾。不知李德林在怀州任上政绩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章 隋文帝疑心加剧 李德林客死怀州

李德林向怀州赶路。怀州夏为覃怀地，属冀州，到了商，为鄂侯国，属畿内。西周为邘国地，又为雍国之西境；春秋为周地、郑地，后又为晋之野王邑。战国为魏地，后又属韩国，再后为卫国。秦为河内郡所辖的野王邑。汉置野王县，后析为武德、波二县，晋废，恢复野王县，郡治由怀移至此县。隋改为河内县，因在黄河北。赶到怀州境内时，已是黄昏，虽是盛夏，草野荒凉，树叶卷曲，黄沙漫漫，热气灸人。早在黄河岸边迎接的长史大人、四个县令和一干官员，已是黄沙盖面，生气全无，见李德林的轿子过来，如释重负，重整旗鼓，跪地迎接。
李德林深表歉意，拱手道：“各位同人，不可如此，烈日炎炎，热风扑面，人困马乏，德林心中有愧。”众县令起身，长史大人道：“柱国大驾，屈尊怀州，我等恭候，理所当然。”另一个县令说：“我等仰慕柱国，怀州久旱逢甘雨也。”
其余人争相表态，李德林感激道：“德林冒犯天威，承蒙圣上怜爱不弃，就任怀州刺史，还望各位同人搀扶为盼。”众人拱手道：“愿听柱国吩咐。”
当晚于河内县的刺史衙门摆宴接风，酒过三巡，李德林盛赞当今圣上，说：“胡、十六国乱我中原，连年占乱，人口锐减，当今盛世，繁衍人口为第一要务，这时的中原人已仅仅为汉朝的原有人口早已不足的一半，圣上勇伟，救民于水火，终于欣逢盛世，如有大事，中原人要有丁可出。”
长史、众县令见李德林颂扬圣上，纷纷响应，隋文帝杨坚统一中国，同年琉球群岛归降隋朝，他结束了中国长期混乱的局面、征服各族蛮夷使中国又回到了和平年代。欢迎会变成了颂扬皇上功德的大会。
但是内中有一太行县令，叫宇文希，竟然口出反调：“当今圣上巧妙取之大位，虽然文韬武略，朝中有人不服，只恐……”李德林一怔，怒道：“汝岂能非议圣上，如若非议，定斩不饶！”宇文希跪拜道：“柱国息怒，卑职对圣上降贬柱国心中不服使然。”
李德林说：“德林早在《天命论》中就说过：帝体貌多奇，其面有日月河海，赤龙自通，天角洪大，双上权骨，弯回抱目，口如四字，声若钏鼓，手内有王文，乃受九锡。昊天成命，于是乎在。顾盼闲雅，望之如神，气调精灵，括囊宇宙，威范也可敬，慈爱也可亲，早任公卿，声望自重。吾冒犯天颜，罪孽深重，今来怀州，当上下齐心，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开皇之治是隋文帝的身后评说。杨坚巧妙地获得皇上位置，自知来之不易，励精图治，鞠躬尽瘁。一时出现社会民生富庶、人民安居乐业、政治安定的局面。李德林尽管被贬，他明眼看世界，隋文帝杨坚是有功绩的，他倡导节俭，节省政府内不少开支、废除了不必要的杂税并设置谷仓储存食粮。杨坚成功地统一了历经数百年严重分裂后的中国，从此中国在大多数的世纪里都保持着他所建立的政治统一。
此时的隋文帝皇上位置稳稳当当坐稳了，天下稳定，就开始多疑，这是做皇帝的本性。隋文帝由于是完全凭借智谋而获得了君主之位的，因此他就以熟悉法律制度而自负，以明察秋毫而驾驭朝臣。
太行县令宇文希就是隋文帝派人去让他试探李德林的，尚若李德林酒后失言，说不定几天后就会以谋反罪被押解大兴城，许多外放官员就是言谈放肆，糊里糊涂的丢掉了脑袋。
在众多大将、重臣的建议下，隋文帝废太子后，立杨素依托的杨广为太子，从此，疑心更重，经常派遣左右近臣窥视刺探朝廷内外百官大臣，发现某人犯有过失就治以重罪。秘密监视杨勇的除了侍卫、太监外，宫女也分派了任务。杨勇药房里有外伤药艾草，隋文帝得到宫女汇报，认为这是为发动军事政变而准备的外伤药！
皇帝的变化就这样开始了，隋文帝经常在朝堂殿庭中杖打官吏，有时一天之内，多达三四人。有一次他恼怒行刑之人杖打时下手不重，就立即下令将行刑之人斩首。尚书左仆射高颖、治书侍御史柳等人上言规谏，认为“朝堂不是杀人的处所，殿廷也不是行刑的地方。”文帝不听。于是高颖等百官大臣都来到朝堂请罪，文帝问领左右都督田元说：“我的杖刑重吗？”田元回答说：“重。”文帝又问其中情由，田元举起手来回答说：“陛下的杖和指头一样粗，捶打人三十下，就等于普通杖具捶打数百下，所以受刑人多被打死。”文帝听了很不高兴，但还是下令撤掉殿庭内的杖具，以后要是有所处罚，分送给有关主管部门执行。后来楚州行参军李君才上言说：“皇上过于宠信高颖了。”文帝大怒，命令用杖打他，而殿庭内已经没有杖具，于是就用马鞭将李君才打死。
李德林被贬怀州，远离朝堂，少了是是非非，心也安定。隋文帝开始还心中有怨气，埋怨李德林贵为柱国，却争骗小利，及至醒悟，又埋怨那几个弹劾李德林的人，后来醒悟到， 太子之争的开始，杨勇太子也是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的。他想起了李德林的干练、质朴、公心。想起了李德林《霸朝杂集》，他当初读之，就谓德林：“自古帝王之兴，必有异人辅佐。我昨读《霸朝集》，方知感应之理。昨宵恨夜长，不能早见公面。必令公贵与国始终。”他又想起了李德林以梁士彦及元谐之徒频有逆意，大江之南，抗衡上国，乃著《天命论》，其辞历历在目……虑远防微，执一心，持一德，立功坐树，上书削藁，位尊而心逾下，禄厚而志弥约，宠盛思之以惧，道高守之以恭，克念于此，则奸回不至。事乃畏天，岂惟爱礼，谦光满覆，义在知几，吉凶由人，妖不自作。众星共极，在天成象。夙沙则主虽愚蔽，民尽知归；有苗则始为跋扈，终而大服。汉南诸国，见一面以从殷；河西将军，率五郡以归汉。故能招信顺之助，保太山之安。彼陈国者，盗窃江外，民少一郡，地减半州，遇受命之主，逢太平之日，自可献土衔璧，乞同溥天。乃复养丧家之疹，遵颠覆之轨，趑趄吴越，仍为匪民。虽时属大道，偃兵舞戚，然国家当混一之运，金陵是殄灭之期，有命不恒，断可知矣。房风之戮，元龟匪遥；孙皓之侯，守株难得。迷而未觉，谅可愍焉。斯故未辩玄天之心，不闻君子之论也。这篇文章，抵百万大军，杨坚顺利收复陈国。
杨坚希望见到李德林，传令下去，想见李德林，复又招回，说：“先不见德林。”下令将那几个弹劾李德林的谗官处死。叹道：“不杀他们几个，如何对得起德林？”
却说李德林遭遇了五十年未见过的罕见大旱，他拄拐视察各地，水库干涸见底，裂缝像鱼网一样，鱼儿瞪着鼓鼓大眼睛恨恨死去。大河断流，水塘干涸。苞米植株枯萎，水稻垂头丧气，大豆植株矮小，不足寸高，过早开花到顶，下部叶片和豆荚已经干枯，只剩顶部二三个豆荚……病虫害也乘虚而入，蚜虫开始大面积发作。干燥的土地挖一锹深不见湿土，一阵风起，便扬起尘沙，一望无际的平原上，树木枯死，荒草叶黄……路有饿死骨，家有无人家，形势严峻。
李德林站在干渴的土地上，说：“挖渠抗旱，能保住一粒粮食也要保啊！”
于是，课民掘井溉田，挖地百丈，竟然无水，空致劳扰，竟无补益。年底许多村乡，颗粒无收，庄稼人无不仰天长叹。
忽有一日，一队武士赶来，将宇文希抓住，还未等宇文希辩解，刀起头落，李德林大惊问：“何故乱杀县令？”武士头回道：“宇文希妄论圣上，奉旨诛灭九族！”李德林悲叹世事无常。原来，宇文希试探李德林的话，被别人秘密告发，当了冤死鬼。
年底，考司前来怀州，他们都是李德林的下属，李德林如实相报，考司问：“柱国公，卑职如若实报，朝廷不论旱涝，不讲天地不和，全赖刺史失职……”李德林叹道：“天不助我，如之奈何？恳请考司如实相报，望朝廷拨救灾米粮，以救百姓。”长史道：“柱国公，如若实报，恐弊大于利。”李德林道：“唯有实报，怀州百姓方能活下来！恳请实报，以求救灾米粮！”考司点头道：“就按柱国旨意。”李德林连续几日用咸菜、窝窝团招待朝廷考司。
时值隆冬，寒风萧瑟，饥民哀嚎，新坟隆起，尸骨遍野，乞讨者沿路如蚂蚁。李德林让前来看望的儿子百药搀扶着，站在中原大地上，李德林泪流满面，说：“天不助我，怀州大难，不能为圣上解难，父心难受啊！”李百药说：“父亲，在怀州任上，您鞠躬尽瘁，积劳成疾，好好将息，朝中多人盼您回去，只是……只是杨勇被废，杨广新宠，见风使舵之人围拢圣上。”李德林问：“圣上龙体可好？”李百药说：“近来杨广逼淫父妃，朝野沸沸扬扬，故圣上大怒，龙体欠安。”李德林看着儿子，说：“你写诗有气势，今有诗兴？”李百药说：“儿有几句，父亲可有心听？”
李德林说：“父亲身体有疾，喜欢听儿子的诗，吟唱之，可使吾心胸敞亮。”
李百药遂吟唱：“长第挫吴豕，雄图竟周鹿。万乘重沮漳，九鼎轻伊洛。” 思念江水悠悠，吟道：“渔父家风不设罾，锦鳞为饭水为羹。银袍只当蓑衣著，自在江湖过一生。”
李德林道：“唉，尚若国泰民安，吾儿定为雄壮之才……国家不幸，皇上之子如此淫乱，成何体统？悠悠大事，以民为本方可天下定，争权夺利国家必亡，圣上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有一日，日暮太行，大雪飘游，阴风骤起，时而呼啸，时而哀嚎，大风卷着雪花漫天示威，刺史衙门大旗忽然“咔嚓”一声断裂。李德林于朦朦胧胧中突然看到父亲李敬族飘然而至，父亲慈祥、厚重，对李德林说：“吾儿辛苦也，世事难料非难料，公正难为非难为，吾儿一心为生灵，自有神眼看轮回！”说着，飘然不知去向。李德林胸中满是委屈，希望父亲留在身边倾诉父子之情，无奈何，父亲已经远去，李德林于恍恍惚惚中大叫“父亲，父亲……”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李百药和众官急忙扶住，抬进刺史衙门，几经抢救，苏醒过来，长史在身边，李德林问：“朝廷划拨的粮食到我怀州乎？”长史道：“今天下午车马已到，十万担，百姓可安然过冬！”李德林轻轻点头：“如今朝廷富庶，圣上宽怀，怀州有救，吾死而无憾也！”
众人皆安慰刺史大人。夜半时分，衙门众人散去，李德林奋力勉强坐起，也是回光返照，对泪流满面的李百药说：“今父去也，你爷爷怜为父身体孱弱，带为父去也……阴阳之数已定，不必悲伤，朝中已见混杂，太子之争为一己之私利，不可参与。李氏当天下为公，除却个人利益，不管谁为皇上，皆为天数，可辅佐，吾儿切记，不管谁为皇帝，计利当计天下利！”李百药点头，李德林声音逐渐减弱，李百药听的真切：“不以得喜，不以失忧，学问为要，李家编读史书……”不治而死，时年六十一岁，为五九一年。
李百药大悲，长史以及众县官纷纷哭拜。等到第二天，怀州众官和李百药急速报与朝廷，不知朝廷如何安待李德林，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章 隋文帝未得善终 李百药遇美少妇

五九一年的仲春时节，残雪消融，溪流缓缓，草色遥看近却无，塬上杨柳吐新芽，大兴城内仍然初春还寒。杨坚正在上朝，云云大臣站在阶下。忽有信史来报：“禀报皇上，柱国公、怀州刺史李德林病亡！”杨坚听了，大惊失色，浑身一震，半响喃喃道：“啊？李爱卿……德林爱卿……离朕而去？”站立在大堂之上，眼泪流出，说：“朕对不起德林，六十岁上，去怀州，怀州大旱，非人力所为，德林受苦也！”遂令：“传德林之子李百药。”
太监高喊：“传东宫通事舍人、太子舍人、礼部员外郎李百药上朝——”
吏部早有人报道：“启禀皇上，李百药事假已去怀州，探望病重的李德林，至今未归。”隋文帝起身说：“传朕旨意，在朝尚书、御史、大夫、将军，恭迎李德林灵柩！”
三日后，灵柩到达大兴城，隋文帝率领百官迎候，李百药已哭成泪人，由家人扶着。灵柩后面，浩浩荡荡跟着一班怀州百姓，李百药哭拜谢恩，怀州官吏跪拜皇帝。拜毕，隋文帝问怀州官吏：“后边百姓为何？”官吏道：“怀州百姓感恩刺史，大旱之年，筹措米粮，救民于水火。闻柱国……哦，哦，闻刺史病亡，特送刺史于大兴城，微臣阻挡不住，请皇上降罪。”百姓上前，跪拜，一老者说：“刺史一心为怀州百姓，真乃青天老爷，大隋好官。”
隋文帝沉思片刻，喊道：“去年去怀州的考司可在？”杨素出班，禀报：“御史李烈火、张冲主考怀州。”隋文帝道：“昏然瞒报，误我贤良，拿下，关入死囚大牢！”李烈火、张冲大叫：“陛下，如实禀报乃国柱意见也，非我等私自主张。”李烈火推开武士，说：“国柱公不为虚荣，是为百姓，以此获得朝廷米粮……”武士迅速将李烈火、张冲拿下。
隋文帝手握李百药手说：“百药，朕愧对你的父亲，愧对德林也！令尊一心为国，不想殉职怀州，唉，朝堂以后有谁？朕不该听信谗言。”李百药道：“家父一生历尽坎坷，终遇明主，始终感恩圣上，常常怀念与圣上在朝的良好时光，感叹时光不再啊！”隋文帝感动，道：“赠令尊为大将军、廉州刺史，谥曰文。”
出殡之日，隋文帝敕令羽林百人，并鼓吹一部，以给丧事，赠物三百段，粟千石，祭以太牢。此礼节乃高等礼仪，古代帝王祭祀社稷时，牛、羊、豕三牲全备为太牢，为国葬礼节。正是：曾经功高遭人忌，身后殊荣国惊奇。早知如此损名士，何必怀州盼云霓？历来文士笑杨坚，草率处置失国器。大隋国，失国器，江河日下曲曲弯弯一泻沼泽地！
办完李德林丧事，李百药收拾父亲遗物，在里书房内的案台上，发现李德林奉诏续修《齐史》未完，北齐时，李德林曾经任中书侍郎，奉诏参与国史修撰，编成《齐史》二十七卷。周武帝灭北齐，入邺之日，专门遣人到李德林家宣旨慰喻，称“平齐之利，唯在于尔”。周武帝在云阳宫用鲜卑语对大臣说：“我常日唯闻李德林名，及见其与齐朝作诏书移檄，我正谓其是天上人。岂言今日得其驱使，复为我作文书，极为大异。”李百药心想，父亲上任怀州，《齐书》未成，也是未竟事业，李百药征集多项，准备一并报与隋文帝。
不日临朝，李百药已经看透隋朝太子之争将会危及天下，不想担任新职，剔除其他，专奏父亲未及完成的《齐书》事宜，文帝沉思良久，道：“百药可替父完成《齐书》。”于是，李百药专心致志，埋头于《齐书》编纂，不再事东宫之事，不问国事，不参政事。
仁寿四年四月，隋文帝养病仁寿宫，嘴里常常骂着：“孽畜，孽畜……”杨素、柳述、元岩等人都入宫陪侍，隋文帝时期的开皇之治眼看着就要灰飞烟灭。运河悠悠，畅运南北，高帆猛进，大兴巍峨矗立，万国来贺，记载文帝春秋。无耐，隋文帝听信谗言，废太子，用不当，文帝于奔腾中失蹄。
杨素战功卓著，早就投奔杨广门下，是废杨勇立杨广的参与者，他此时正式为杨广的线人。柳述是河东人氏，隋文帝重臣柳机的儿子。他少年聪颖，有才干，早年以父荫为太子亲卫。隋开皇年间，柳述迎娶隋文帝的小女儿兰陵公主为妻，拜开府仪同三司内史侍郎。因隋文帝在诸女婿中特别宠爱柳述，一年后又擢他为兵部尚书，但不久因丁父忧去职。柳述在家尽孝期满，入朝迁黄门侍郎，袭父爵为建安郡公。仁寿初又迁兵部尚书，参撑朝廷机密。柳述少年得志，怙宠骄豪。当时朝中杨素称贵，兼与新太子杨广相善，朝中大臣大多惮忌他。但柳述倚仗是当朝驸马和隋文帝宠婿，竟敢当面凌辱杨素，并常在隋文帝面前析其短，杨素遂与柳述结怨。加上柳述迎娶的兰陵公主，原先隋文帝答应将她嫁给太子杨广的妃弟肖旸，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隋文帝改变主意，将她嫁给柳述，太子含恨，认为是柳述从中作梗。
新太子杨广、柳述、杨素及黄门侍郎元岩等大臣侍疾宫中，废太子杨勇不得近前，太子杨广乘其父皇患病之机非礼陈贵人，其实早在一年前杨广就多次戏弄之，现在，隋文帝卧床不起了，杨广大发淫威，先是摸陈贵人的脸，又摸陈贵人的胸，陈贵人骂杨广不知长短，不知廉耻。哭哭滴滴跑进隋文帝床前，隋文帝知道后大怒，骂着：“孽畜，孽畜！”命柳述、元岩修敕书诏房陵王杨勇，准备废太子杨广。
皇门无父子之道，无人间天性，岌岌可危之时，杨广我行我素，致使龌蹉事频发不断。此时，文帝的宠妾宣华陈夫人再次哭哭滴滴告诉他太子杨广要奸污自己，隋文帝再次怒不可遏，捶胸顿足，无耐，从此武力不再，只能动气，无力动身。身边杨素为将军，武敢人物，居然对隋文帝怒目而视，可怜一代英主隋文帝竟然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望境地。
隋文帝仇视杨广、后悔不该废太子杨勇的想法，由杨素急急忙忙抽身禀报了杨广，说：“戏弄陈贵人之事，圣上生怒，快拿出急速办法。”两人密谋，杨素看到这种情形，便把自己的早已经想好了策略悄悄地讲了出来。杨广听后不再惊慌，大喜，立即下令照办。
随即，杨广矫诏调东宫兵入卫禁中，将柳述、元岩逮捕，可怜两位忠臣被士兵捆得结结实实，接着，杨素喊道：“打入死囚牢，等待发落！”杨广已经将东宫卫士全部替换了隋文帝的卫士。
这些卫士在大将军宇文述、郭衍指挥下，封锁了仁寿宫的全部通道，杨广又下令说，不经他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出入仁寿宫。宫内危机四伏，杀气腾腾。
一切布置好后，杨广派左庶子张衡持刀直入隋文帝的寝宫。张衡威风凛凛，让隋文帝身旁的人全部离开，由他负责照管。宣华夫人陈氏及许多宫女都被赶到了别的房间内。过了一会儿，张衡从文帝寝宫内出来，大声嚷道：“不好，不好啊，皇上已经死了，你们为什么不早些报告？”
众人听了，都吓得浑身哆嗦，不敢吱声。其实，隋文帝是被大将军宇文述、张衡杀死的。后来传说，大将军宇文述走进隋文帝寝宫，将众人赶走后，就将隋文帝从床上拉起，隋文帝哆哆嗦嗦问：“汝敢？汝敢弑君，灭汝九族！” 大将军宇文述冷笑道：“昏君，昏君可曾记得当年杀宇文族事？汝已被废了，宇文来索命了！”隋文帝未及再言语，大将军宇文述用刀直刺他的身体，喷出的鲜血将屏风都染红了，宫外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文帝的惨叫声。躲在屏风处的公公惊叫一声，被旁边的张衡听见，寻过去，一刀砍了下了头颅。
文帝驾崩，杨广冷笑，杨素建议赐宫内人死。杨广摇头，问：“陈夫人也得死？”杨素回答：“天下芳草萋萋，百花齐放，何愁女人？”杨广说：“我深喜宣华夫人！”宣华夫人认为不是幸事，恶梦才刚开始。就在文帝死去的这一天，宫人们知道并没有被赐死，都感到十分欣慰，叩谢宣华夫人。可是宣华夫人却对身边女卑说：“我将生不如死！”
果然，杨广派公公传话：“太子今夜临幸！”杨广宣布收宣华夫人，宣华夫人宁死不从。众宫人一齐下跪，道：“依了吧，依了吧！”在大家的请求下，宣华夫人勉强收下了同心结。当夜，杨广便睡了宣华夫人。
二十一日，杨广即皇帝位，是为隋炀帝。隋炀帝即位后，宣华夫人出居仙都宫。不久隋炀帝夜不能寐，想着宣华夫人的身体，第二天又把宣华夫人迎回宫中，中国历史上最荒淫无道的隋炀帝产生了，先父留下来的女人尽皆独享，宣华夫人回宫一年多便郁郁病逝。
杨广没有杀他的妹夫柳述，责令兰陵公主改嫁，将其妹夫柳述流贬惠州。乃宫中无亲属，朝内无兄弟也！
杨勇危在旦夕、孤立无援之际，李百药夜半悄悄前来看望，杨勇大门紧闭，隔门而语：“百药，回了吧，不可惹火上身，我来日不多了。”李百药叹气良久，说：“毕竟兄弟，可上言放外处之！”杨勇道：“吾必死无疑！”大约凌晨时分，一队武士赶来，推开李百药，诏书道：“文帝生前诏书，杨勇无道，混乱朝纲，赐死杨勇！”
炀帝后来追封杨勇为房陵王，但是子嗣不得继承其位，全部流放济南，一干人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拖拖拉拉，哭哭滴滴，悲悲戚戚，向济南赶去，驿站不敢接待，只能沿途行乞，未及安定，多数都被杨广派去的人杀死。兄弟本是同根生，由权利引发的仇恨原来不共天！
杨素等人伴随在隋炀帝的身边，出谋划策，隋炀帝立即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怨，长安城内再次血流成河，冤魂遍地，一家家图谋反叛的反贼们无论老少尽被斩首，头颅滚滚，鲜血潺潺，黑鸦遮天。一夜换尽满朝官！
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李百药感到江山日幕了，大隋的江山就如同眼前的黄昏一般，日薄西山，垂垂西沉，再看不到半点希望。父亲李德林死了，文皇帝死了，高颖死了，韦孝宽死了，韩擒虎死了，贺若弼死了，无论忠臣奸佞有的被杀，有的病死，有的吓死……李百药心中叹息一声，江山何其昏暗！百姓何时安宁？
李百药信步走至一个大花园内，这里芍药散放，牡丹吐艳，榛子花开，塘中蜻蜓、胡蝶、飞蛾飞舞，蛙声阵阵，鸟语啾啾，李百药突感心旷神怡，积压在胸中的郁闷之气吐故纳新。遂漫步池塘边，这里景物天成，春风和煦，诗兴来临，驻足吟唱道：晚来风景丽，晴初物色华。薄云向空尽，轻虹逐望斜。后窗临岸竹，前阶枕浦沙。寂寥无与晤，尊酒论风花。
吟唱毕，羽扇晃动。突然，有一女子声音传来：半卷珠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李百药转身，见一绝妙女子坐在亭下，身边并无侍女，那女子年方十八，虽面挂犹豫，风采却楚楚动人，李百药已到情犊初开年龄，思索此女肯定是深宫怨女，一时心襟荡漾，作诗道：窗里怜灯暗，阶前畏月明。不辞逢露湿，只为重宵行。
女子含羞道：“东宫学士如何有如此闲情怡致？”李百药大惊，急忙施礼问：“敢问夫人，如何认得小人？”女子道：“汝乃安平公李德林子百药是也，为童儿时多疾病，祖母赵氏故以百药为名，七岁解属文，谁人不知？”李百药听其口气不小，再次大惊，问：“敢问夫人是？”女子调戏说：“侯门深如海，妾身盼春归。”李百药想起那句“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知道此女是深闺怨妇，胆子就大了，调戏道：“侯门虽然深如海，夜半门开迎蜂蝶。”女子含笑不语，眼中暗送秋波，两人悄悄定下晚上见面。
不知文弱的李百药晚上见的是谁，在乱世之内如何生存，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章 李百药成双成对 杨宰相捉奸捉双

晚风轻拂大兴城，炊烟袅袅万户间，日落西山雾霭起，正好少年偷情时。李百药自从见了那位美少妇，居然鬼使神差般情意绵绵，也是世事茫然，弄得李百药无所事事。无所事事了，便寻出蹊跷之事。李百药眼前闪过夫人面容，居然色胆包天了，急切切、意蒙蒙等待夜幕降临。
待到街上人影渐稀，李百药避开家人，悄然出门，转了几个弯，进入大花园。按照日间夫人指点，推开小门，来到一片高大的黑砖瓦舍西侧，躲避在两棵大树间。正在四处张望，突然一人拉动他的衣角，小声说：“先生可是李公子？”李百药见是个丫鬟，就说：“然也，然也。”小姐说：“听俺的话，千万不要出声，夫人早已等候公子了。”说着，笑笑，李百药脸一红，心中暗喜，虽然左右为难，心却向往。那小姐不由分说，拉着李百药的衣袖直奔室内。
室内居然金碧辉煌，真可谓遍地黄金遍地银，满屋尽是贵人馨，室内布满古今玉，香气缭绕惹春心。李百药正不知进退，屏障内悄然出现白日的窈窕淑女，窈窕淑女含羞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牙齿，腮边两个酒窝。那丫鬟见夫人出来，悄然一笑，说：“公子，放心。”退出。李百药急不可耐，与少妇相拥。少妇也不推搪，如干柴逢烈火，解衣宽带，极尽人间乐事。
事毕，少妇含羞，看看少年李百药，说：“明日还来？”李百药饱尝美夫人味道，意犹未尽，慷慨应允，道：“夫人真乃人间美人，不知这边是哪位豪家？”夫人说：“公子无须多问，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子风雅，自来无妨。”李百药点头，穿好衣服，早有丫鬟进来，悄悄将李百药领至小门外不提。
也是该李百药闹出点事情来，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居然没有查问查问这是谁的府邸，谁的夫人，真乃是英雄不问出处了，一旦迷恋美色，便会迷茫自己，才子李百药偶遇佳人陷进情感漩涡了。
接连三个夜晚，李百药与美少妇白天盼黑夜，相逢恨时短，后两次少妇居然泪流满面，希望与李百药夜夜相会，天天相见。一天事毕，夫人说：“李公子，不知如此时光延续多久？”李百药推开女人，问：“哦，我也忘了问问，夫人，告诉我，你的相公到底是谁？”那女人止住哭泣，问：“真的想知道？”李百药说：“想知道。”夫人道：“就怕公子知道了，不再来了。”李百药道：“不妨，说说看。”夫人说：“老爷是杨素……当朝宰相是也……怕了？”李百药不听则罢，一听顿时吓得目瞪口呆。父亲李德林在世的时候，与杨素同朝为官，同行宰相之职，虽然不是政敌，也无大的隔阂。只是杨素气吞万里如虎，是冷血大将军，深得文帝喜欢。李百药战战兢兢，夫人见状，安慰道：“别怕，他忙着朝廷大事，不管家中小事。”
隋朝素有四大名将之说，分别为韩擒虎、贺若弼、杨素、史万岁，但是韩擒虎、贺若弼在统一南北的作战中明显一时，史万岁此时也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他是被杨素作为政敌，说他与东宫通好，是杨勇的人，被杨广活活打死的，只有杨素一人，终大隋一朝，无论是内定叛乱还是外击强敌，始终行走在战斗的最前沿，从无失手，每战必胜，令大隋帝国四面平静，边塞无烟。现在，是他背叛隋文帝，更改文帝诏书，废太子杨勇，拥立杨广当皇帝，是一人之下，天下人之上的人物。如今，一不小心，与当今最为得势的人的夫人私通，实乃杀头之罪也！李百药浑身冒汗，仍然战战兢兢。夫人倒是冷静，说：“别怕，他整日忙着杀人、抓人，朝廷的事情，他忙得不可开交，皇上离不开他，妾身，他从来不碰。”李百药心中幽幽大喜。
杨素是开皇十二年十二月，代苏威为尚书右仆射的，文帝健在的时候视为亲信，下旨，命其与尚书左仆射高颎同掌朝政。杨素为人性疏而辩，朝臣之中，与他辨者颇推高颎，尊敬牛弘，推崇李德林，厚接薛道衡，蔑视苏威。其余的大臣，只要与他有过节的人，杨素肯定会百般为难。其才艺风调，优于高颎，至于治理国家，则远不及高颎。开皇十三年二月，隋文帝在岐州之北建仁寿宫，令杨素监造。杨素奏请莱州刺史宇文恺检校将作大匠，记室封德彝为土木监。杨素为巩固其政治利益，讨好隋文帝，遂“夷山堙谷以立宫殿，崇台累榭，宛转相属”。又“役使严急，丁夫多死，疲屯颠仆，推填坑坎，覆以土石，因而筑为平地。死者以万数”开皇十五年三月，仁寿宫建成，隋文帝至仁寿宫。时值天热，役夫死者相次于道，杨素悉焚除之。其残暴程度令人发指。此前隋文帝先派高颎前去视察，高颎据实回报：“颇伤绮丽，大损人丁”，隋文帝见奢侈过分，劳民伤财，心中不悦。待隋文帝至仁寿宫，见宫殿如此奢华，大怒道：“杨素殚民力为离宫，为吾结怨天下”。杨素惶恐无比，担心受责备，一时束手无策，便向封德彝请教。封德彝为人邪辟，多阴谋，便对杨素说：“公勿忧，俟皇后至，必有恩诏。”杨素即于北门拜见独狐皇后说：“帝王法有离宫别馆，今天下太平，造此一宫，何足损费？” 独狐皇后喜欢，安慰备至。次日，隋文帝果召杨素问之，独孤皇后则在傍为杨素辨解：“公知吾夫妇老，无以自娱，盛饰此宫，岂非忠孝？”在情在理，忠孝两全。结果杨素不但没有获罪，反而被赐钱百万，锦绢三千段，杨素学得一手，关键时候走夫人路线。从此，杨素私底下孝敬独狐皇后，皇后常常美言赞之，杨素更得隋文帝的信任。
杨素为人刻薄，恃财凌物，对朝廷众人多有凌侮，唯独重赏了帮其大忙的封德彝。封德彝从此成为杨素的心腹，杨素常与其议论宰相职务，终日忘倦，还抚其床说：“封郎必当据吾此座”。封德彝在杨素的推荐下，被隋文帝擢升为内史舍人，也算仗义之人。
杨素的成长转折在开皇二十年四月，步迦可汗率兵进犯隋边。隋文帝命杨素随从晋王杨广出灵州，同时又令汉王杨谅、柱国史万岁出朔州，合击步迦可汗。杨广为培植自己的势力，亲自与杨素结交，杨素也知杨广有夺位之心，遂效忠如犬，投其门下。
杨素直接指挥了这场弑杀文帝的宫廷政变，他用这种惨无人道的手段将信任自己的隋文帝杨坚送上了黄泉路，又迫不及待的跪在新主子杨广面前三呼万岁。隋文帝始终信任杨素，临死都不知道就是这位忠臣心腹将他置于死地的，这难道不是杨坚的悲剧吗？行废立，毁家国，隋文帝一生最大的错误莫过于废立太子一事，这也是大隋王朝迅速灭亡的主要原因。杨坚行废立的主观动机是好的，是想把江山传给一位有治国之才的君主。本来杨勇善良、善学，却让晋王杨广败之，以为杨广可担当大任，事实却恰恰相反！继承者隋炀帝杨广成了后世帝王引以为戒的反面典型，成了百姓心目中十足的昏君形象。
这是杨坚始料不及的，但却是由他一手造成的。现在，杨素得势，大权在握，帮杨坚培植了一个荒淫无度、滥杀无辜、挥霍无度的皇帝。杨素勇猛，战功卓著，想立新主，讨得新欢，他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辅佐起来的皇帝会如此昏庸无道，埋葬了隋朝，落得身败名裂。
这日，杨素忙完了杀人、抓人之事，已经半夜时分，见皇帝已进寝宫，又传出淫荡笑声，方离开深宫。今日终于有时间回到府邸，踌躇满志，管家、家丁见后，急忙迎接。杨素站在大堂上，舒展筋骨，长长吐出一口气，身心轻松了许多，想起府中还有一个美貌无比的小妾，就吩咐今夜由小妾伺候。
丫鬟早将老爷今夜已经回家的信报知杨素的小妾，说：“夫人，老爷回府，快，快……”此时，李百药正与夫人如胶似漆，恩爱无比，突然闻讯，立即穿衣，但为时已晚。李百药下衣还未及穿上，杨素已经进屋。
杨素见之，立即大吃一惊，自己常年欺男霸女，不曾想自己的小妾居然被眼前的小子搞了，怒发冲冠，大喊：“来人！把这对狗男女捆了！”李百药和那美女赶紧穿上衣服，此时，进来一批家丁，家丁见了，更是吃惊不小，立即三下五除二，把李百药和小妾捆了。
杨素定睛一看，不自觉道：“啊吆，是……是他娘的李德林之子，李百药！”李百药立即下跪，明知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只好道：“小人愿宰相处罚！”小妾也掩衣下跪，说：“老爷，杀了俺吧，俺已红杏出墙，不是清白之人，罪孽深重，老爷，杀了俺吧，不管他事！”李百药道：“小人无事，偶遇夫人，心生羡慕，玷污夫人，实在不管夫人事，小人愿听宰相处置！”
杨素冷笑，家丁正要将两人拉出去，杨素突然哈哈哈哈大笑，制止道：“慢，慢，慢，可留下！”看看愣愣的李百药，说：“女人，旧衣服耳，穿久了，可换，可扔掉！”说到这里，挥挥手，对家丁说：“解开，解开！”家丁疑惑，解开绳索。
李百药和小妾面面相嘘。只听杨素说：“李百药，七岁能诗，少年得志，先帝命汝陪东宫读书，德林贤德人也，怎么生出汝这样的儿子？居然敢在宰相府里乱来？啊？啊？汝有何话说？啊？李百药小儿，汝说，老夫该如何处置汝！”李百药战战兢兢，说：“小人冒犯大人，实出无知，愿凭宰相处置！”杨素再次哈哈大笑，道：“都说老夫杀人成性，都说老夫是冷血将军，其实，老夫以国家为重，以朝廷为重，发现贤才，任用贤才，老夫干的少吗？今日，不杀你俩，但是，李百药，你要干一件俺不杀你的事情。”李百药问：“小人愿宰相明示。”杨素说：“听说你才思敏捷，提笔千言，今天让我高兴了，可以不杀汝！”命人拿来纸笔，说：“做一文章，看看。”李百药如释重负，心中暗喜，铺好纸张，磨好墨，略一思索，挥笔写下了一首歌颂当今的三百字长诗。
杨素站立一侧，不觉欣赏有加，点头称好。旁边小妾战战兢兢地看着。杨素鄙夷地瞪了她一眼，小妾赶紧回退。
待李百药写完，杨素迅速作出决定：“李百药，有才干，自古讲究郎才女貌，既然小妾看上了你，老夫好事做到底，就将小妾送与汝，好生待着，好好做官，老夫可以推举汝。”说完，看看李百药。李百药如在梦里，说：“宰相肚里果真撑船？小人谢宰相不杀之恩！”小妾痛哭流涕，嘴里说道：“妾身不白，有侮大人，万望大人……”杨素道：“老夫给汝生路，也算行善积德！”杨素命管家取来数十万钱财，放置眼前，说：“带着这些钱财去生活，也算是老夫的陪嫁！”李百药惊喜交加，小妾千恩万谢。
杨素长叹一声，道：“天下的女人啊……”李百药、夫人赶紧跪谢，杨素说：“杀人太多了……今日，俺积德了！”李百药起身，杨素道：“小子，可知老夫心思？”李百药摇头。杨素说：“汝父是千古文士，汝，亦是文士，《齐书》由汝续写，隋史如记老夫，老夫亦有善良之处，可记得？”李百药点头。
不知李百药今后仕途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章 隋炀帝欲杀东宫人 李百药江南遇豪杰

杨广当上皇帝后，广布耳目，凡是不服者、妄言者、私藏刀剑者，一律按照谋反罪论处，杀无赦。早有人密报，说李百药曾经深得文帝喜好，又为前太子杨勇伴读，过从甚密，处死杨勇的前一天，有人见李百药前去杨勇处，虽然隔门而语，然属窃窃私语，不知密谋何事。杨广一听，立即命武士将李百药拿来。
杨广早就知道李百药，也曾经有过交往。李百药号称神童的时候，朝野闻名，杨广当时镇守扬州，为晋王，尚武崇文，广罗天下豪杰。听说李德林儿子李百药足智多谋，文韬武略，且文采飞扬，想重金聘他担任幕僚，当时李德林认为此举不妥，意在结党营私，不可为伍。这也就是李德林曾经建议隋文帝官员应该科考录用、不可诸王任意选拔的原因。那时候，李德林告诫李百药：“此乃党争之举，欲走仕途，待考仕或者大臣推荐。”李百药身为正统，听父亲劝，坚辞不干，杨广大失所望，脸面全无，发狠道：“李百药目无本王，一朝担当大位，必杀汝！”如今，抓住把柄了，李百药私通东宫，与废太子串供，是谋反罪！
李百药知道杨广公报私仇，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世道如此，只能面对，于是理直气壮，昂首而立，作慷慨悲壮状。杨素等大臣站立两侧，杨素心想，小子，老夫不杀汝，皇帝杀汝！不过，神通奇才，可保汝！只听杨广说：“天下已定，汝居然私通废太子，谋反之心昭然若揭，汝还有什么话说？”李百药坦坦荡荡说：“先帝命我伴读，几年下来，既是同学之谊，亦有君臣之谊，先太子大难临头，我不去看望，如何对得起先帝？如何对得起当时太子？如何对得起天下？愧对人间友谊之事，愧对君臣之道，百药如何为之？万望圣上明察。”杨广质问：“那夜私自去废太子处，所谈何事？密谋何事？”李百药道：“只是私情，看望而已，并未谈论任何事情。明知废太子即将远赴外地，我作辞，人情也。”
此时，虞世基急急忙忙进来，皇帝看到了，即招手，虞世基跪拜后，上前，伏在隋炀帝耳边耳语。虞世基，宦官也，幼沉静，喜愠不形于色，博学有高才，能写书法，尤善草隶，他拚命谄媚隋炀帝，先后任光禄大夫、内史侍郎，生活豪奢，炀帝命他监造宫苑，供游乐用。虞世基在洛阳西面辟地百余亩建造花苑，苑内造一大池，当时称为海，周围十余里，海外有湖，湖分五处，每湖周围十里，四面砌成长堤，堤上尽种奇花异草，百步一亭，五步一榭，亭榭两旁也都种上红祧绿柳，姹紫千红，春色满园。五湖均与海相通，海中筑三座大山，名曰蓬莱、方丈，内中有瀛州，高出水面百余丈，山顶建造楼台殿阁。海北一带，筑有一道长渠，名龙鳞渠，弯弯曲曲，沿渠造十六所宫院，每院都有佳人美女居住，供炀帝取乐。寒冬时节，当百花凋谢时，嫔妃宫女们便用绸绢剪成各色花朵，布置在树枝上、草地上，如同春天一般。这个宫苑因建在洛阳西面，炀帝便取名为西苑，又称芳华苑，意思是芬芳的花朵终年不绝。今天，他是来报功的，杨广听报大喜，哈哈哈大笑，道：“虞世基，建造园子有功，朕要大大地赏赐爱卿！” 虞世基含笑退下。
杨广看看阶下李百药，想速速杀之，以报当初不去扬州之仇，遂喊道：“推出去，斩了！”一班大臣纷纷跪地求情。
此时，杨素见皇帝高兴，适时奏道：“圣上，李百药之父李德林是当今名士，著名学士，李百药大有父名，编纂历史，治学严谨，先帝甚是喜欢，圣上，不杀名士，传播万代，望圣上怜其忠心仗义，饶他一命。”
杨广兴致勃勃，问：“宰相认为如何处置？宰相当年与李德林同时为辅佐大臣，有私情乎？”杨素道：“臣万万不敢徇私舞弊，臣以为，放外几年，历练历练，可成大器，再用之，此时斩杀，恐费了大才。”杨广问：“宰相善言，朕从之。” 显仁宫刚建成，江南各地选美女，一千多名宫女已经入官，杨广已经迫不及待了，他急于去见美女。遂问：“宰相认为可放何处？”
杨素道：“桂林已出空缺，可任之。” 杨广急匆匆说：“就依宰相所奏。”李百药谢恩。杨素喜之，道：“谢圣恩！”李百药跪拜圣恩。杨广退朝，看虞世基从江南选来的美女去了。
李百药大难不死，实属奇迹，凡私通东宫之人没杀头的，唯有李百药也。杨素道：“李百药，先任桂林司马，再图之！”李百药保住性命，跪谢宰相。
司马是刺史的属官，李百药别无选择，辞去内史令，交接完毕，忽然感到杨素新赠小妾带着不便，就召来说：“我遭到贬黜，远去桂林，千山万水，道路崎岖，汝回到老家去吧？”
那小妾已经与李百药感情深厚，岂能离开？哭哭啼啼，跪下，说：“妾已嫁给李家，岂能反悔？”李百药说：“回家去吧，嫁给平安人家，我身为朝廷小官，食朝廷俸禄，身不由己，屡屡遇到大事，就有灭门危险，为安全计，听我一言，你我分手，我去桂林，你回家，嫁于寻常人家，安享生活。”
那女人仍然哭哭啼啼，李百药安慰道：“反正你的家就在大兴城，路途不远，你父母双全，可以孝敬。宰相赠与的银两带上，就近寻个好人家，啊？”待那女人停止哭诉，李百药命管家带上杨素赠与的金银，送至轿上，依依分手，送回家中。
李百药带着家小远赴桂林。李百药心想，乱世之际，官大风险更大，远离朝廷，任个小官，树不大，风险小，可也可也！
先是车行，所到之处民不聊生，怨声四起，路有尸骨，户无炊烟。原来朝廷每月征调民夫二百万人建造东都，规模宏大，周长五十余里，家家出夫，人人效力。民间疾苦，到民间才能知道啊。在营建东都的同时，又下令开凿大运河，造龙舟等各种船数万艘，李百药长叹，国家如此大兴土木，如何长久？做隋朝的官，如何安定？
行至太湖附近，准备换乘舟船。已听说盗匪四起，民众更是雪上加霜，儿子李安期见父亲长吁短叹，道：“父亲不可忧愁，圣上荒淫，自有天数，昏君倒行逆施，必亡，留得青山在，等待新君主。”李百药大惊，看着只有八岁的儿子，问：“汝小小年纪，如何知道如此大事？”李安期道：“父亲可忘了？父亲七岁作诗，儿子七岁的时候，亦能作诗了。”李百药心喜，说：“从汝爷爷起，李氏家族以文侍朝，被称为奇士、文士，汝可继之。”李安期道：“管仲曾说，凡治国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则易治也，民贫则难治也。奚以知其然也？民富则安乡重家，安乡重家则敬上畏罪，敬上畏罪则易治也。民贫则危乡轻家，危乡轻家则敢凌上犯禁，凌上犯禁则难治也。故治国常富，而乱国常贫。是以善为国者，必先富民，然后治之，父亲，当今民穷，恐怕凌上犯禁则难治也，此去桂林，父亲小心图之，以为以后。”李百药称奇。
太湖在长江三角洲的南部，大约在一百万年前，太湖还是一个大海湾，后来逐渐与海隔绝，转入湖水淡化的过程，变成了内陆湖泊。如今，富饶的太湖周边荒草遍野，白草萋萋，打渔的人没有了，耕种的人只有老幼。李百药问一老者：“大爷，村人何干？”老者说：“炀帝凶，炀帝厉，洋堤垮了哪里去？哪里去，哪里去，洋堤垮了过日子……”李百药愕然。
到日暮时分，还未找到落脚的地方，正在焦虑，突然杀出一彪人马，围住了李百药的车马，领头的喊道：“隋朝狗官，哪里去！”李百药举头望去，见领头的是一黑脸大汉，头包围巾，腰系红绸布，脚蹬草鞋，手持闪光大刀，身边百多喽啰，亦是同样打扮，一个个怒目圆睁，杀气腾腾。李百药上前道：“哪里好汉？若何？”领头人道：“我乃陈国刺史陈慧纪手下司马，陈国虽败，英气仍存，专在太湖截杀隋朝官员，隋朝死亡临近，杨广短命皇帝，今天，告诉你这些，反正你死定了！”
李百药上前合掌道：“不问青红皂白，属于乱杀无辜者，我既非朝廷达官贵人，又与你陈国无冤无仇，杀我，并无依据。”那大汉狞笑道：“杀汝的理由只有一条，隋朝狗官！”旁边八岁李安期大喊：“陈国已灭，安知《霸朝集》、《天命论》？”那大汉一怔，问：“如此小童，何知《霸朝集》、《天命论》？”李安期道：“那是我爷爷所写，岂能不知？”那人又是一怔，问李百药：“你可是李德林之后人乎？”李百药说：“好汉，我乃李德林之子李百药是也。”那好汉听了立即扔下大刀，伏地，道：“不知堂堂柱国公之后大驾，恕罪，恕罪！”命身后的喽啰扔掉刀枪，伏地道：“恳请大人恕罪！”李百药吃惊，那领头人道：“《霸朝集》、《天命论》如雷贯耳，李德林柱国威风四方，今见李德林之后，万分荣幸，万分荣幸！”
李百药扶起好汉，问：“《霸朝集》、《天命论》是家父辅佐文帝时所写，不知好汉如何得知？”
原来，隋文帝经过数年准备后，终于营造出南灭陈国的契机。五八七年废西梁后主萧琮，占领江陵，西梁亡。五八八年十月设置淮南行省于寿春，以晋王杨广为尚书令统筹各路兵马，以高颎为元帅长史决断行军谋略，率八十总管、五十一万八千名士兵南犯。杨广并与秦王杨俊、清河公杨素为行军元帅，同时由长江上、中、下游分八路南征南朝陈。这八路分为中上游与下游两部，行军元帅杨俊统帅中上游三路，他率水陆军由襄阳进屯汉口，以阻挡中游陈军支援下游南朝陈首都建康。行军元帅杨素率舟师出永安东下，在荆州刺史刘仁恩出江陵与杨素会和，最后抵达汉口与杨俊军会和。杨素与刘仁恩军负责驱赶长江中游一带的陈军到汉口围歼。
整个作战行动主要在长江上游和下游两个地段上同时展开。开皇八年十二月，杨俊率水陆军十余万进屯汉口，负责指挥上游隋军，并以一部兵力攻占南岸樊口，以控制长江上游。陈指挥长江上游诸军的周罗侯，起初未统一组织上游军队进行抵抗，听任各军自由行动。当看到形势不利时，又收缩兵力、防守江夏，阻止杨俊军接应上游隋军。两军在此形成相持。杨素率水军沿三峡东下，至流头滩，陈将戚欣利用狼尾滩险峻地势，率水军据险固守。杨素于是利用夜暗不易被陈军窥察之机，率舰船数千艘顺流东下，遣步骑兵沿长江南北两岸夹江而进，刘仁恩部亦自北岸西进，袭占狼尾滩，俘虏陈全部守军。陈南康内史吕忠肃据守歧亭，以三条铁锁横江截遏上游隋军战船。杨素、刘仁恩率领一部登陆，配合水军进攻北岸陈军，经四十余战，终于在次年正月击破陈军，毁掉铁锁，使战船得以顺利通过。此时，防守公安的陈荆州刺史陈慧纪见势不妙，烧毁物资，率兵三万和楼船千艘东撤，援救建康，但被杨俊阻于汉口以西。周罗侯、陈慧纪也被牵制于江夏及汉口，无法东援建康。南朝陈的荆州刺史陈慧纪见隋朝水军得以东下长江，于是率三万大军和千艘楼船从公安东撤建康，正在此时，陈国各路军队接到了《霸朝集》、《天命论》，知道天命已到，陈国灭亡是天命，纷纷投降倒戈。那大汉就是在那个时候听说，杨坚手下有奇才李德林，隋朝必胜，陈国必亡天数已定。不想今日在太湖为盗，碰到了李德林之子李百药全家。
那大汉说：“归顺杨坚，顺理成章，未曾想到，杨勇被废，宿敌杨广称帝。杨广为江南人的死敌，加上大兴土木，民众生不如死，如是乎，揭竿而起，太湖周围，陈国旧部已经集合完毕，随时灭隋，杀杨广！”李百药听了，心惊胆战，为朝廷忧，为苍生忧。问大汉：“先生言语不凡，何不入隋做官？”那大汉道：“不做隋朝官，愿当天下民，陈国无道，灭之不可惜，隋朝无道，灭亡在即，李公子乃文士，何为隋朝官？”
李百药叹息、摇头。道：“已上隋朝大船，顺水推舟，岂能下的来？”那大汉道：“陈后主陈叔宝荒淫骄侈，不懂军事，又不采纳将领建议积极备战。他自恃长江天险说：‘王气在此，齐兵三度来，周兵再度至，无不摧没。虏今来者必自败。'当隋军陆续占领长江上游的消息传到建康时，均被朝廷掌管机密的施文庆、沈客卿扣压，使得建康城毫无防备。现在，依我看，隋炀帝就是陈后主。”
那好汉名叫李大维，强留李百药全家住下，吃饭、喝酒，李安期道：“父亲，这好汉乃好心也，饭可吃，酒，可喝！”李大维哈哈大笑道：“无愧大家之后，心胸宽敞！”于是留下吃饭、喝酒，李百药和李大维一夜未睡，畅谈国事。李安期甚感江南好玩。
李大维建议：“你我李家本门，我说话直来直去，可曾想到留下来坐第一把交椅？”李百药摇头道：“不是我辞你的面子，是我不能辞朝廷的面子，万望本家理解为盼。”李大维说：“朝廷内部已经有人要反了。”李百药不便多问，只是说：“我乃文士，统领无方，岂敢坐第一把交椅？天命，天命啊，如此国衰民穷，确实隋朝难以安定。”李大维说：“如能留下，共同抗隋，岂不乐事？”李百药道：“来日方长，容我思索。”
第二天，李百药告诉李大维：“思索再三，身不由己。”坚持上路，李大维无耐，只好安排船只送行，李百药突然有点难舍难分之情。李大维说：“隋朝只有几年了。”李百药点头道：“明知前途有艰险，无耐啊，本家！”
不知李百药前去桂林做官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章 宇文氏弑隋炀帝 李百药明帝王星

隋炀帝虽然没有杀李百药，但是李百药命运坎坷，到了桂林后，朝廷改制桂林，再次罢州置郡，编制撤销，李百药的司马一职也被免去了。
隋朝老将们有的已经病死，有的被杀，杨素为尚书令，与宇文恺等奉诏营建东都。次年又进位司徒，改封楚公，同年病死。杨素贪财货，营求产业，邸店田宅以千百数，东西京居宅侈丽，家僮数千，姬妾众多。人死灯灭，撇下无数财产、美女，不久供别人享受了。
朝廷人心惶惶，自保不暇，没人出面保荐贤人，李百药乐得清闲，于是回归乡里，写诗、养花、交友。
大业五年 ，朝中有人记得李百药，李百药又出任鲁郡步兵校尉，大业九年 ，戍守会稽，天下飘摇，位置飘忽，没几天后又授建安郡丞。这几次安排，是吏部查阅档案后，出于公心。这时，隋末农民大起义正如火如荼地兴起，李百药去建安途经江南时，恰遇早年在太湖边遇到的李大维的军队，李大维说：“隋炀帝无道之人，何以留恋？一起谋大事吧！”
李百药犹豫，李大维道：“义军首领杜伏威，为人豪放，可以结交，一文一武，定成大事。”隋末各路农民起义中，势力最大的有三家，第一是瓦岗翟让、李密，第二是河北窦建德，第三就是江淮杜伏威了。杜伏威是齐郡章丘人，自幼与辅公祏交好，二人为刎颈之交，江淮军就是他俩一同创立的。经过几年苦战，杜伏威完成了江淮的统一，尽有淮南江东之地。辅公祏少年时，与杜伏威交谊很深，常共率乡里伙伴劫富自给或接济贫苦人。隋大业九年前后，山东、河北等地爆发了大规模农民战争，有识之士纷纷起义，辅公祏和杜伏威也深为所动。同年十二月，辅公祏与杜伏威率起义队伍反上山东的长白山，与左才相起义军会合。不久，由于得不到信任，二人又率部反出，于次年十二月进入淮北。其后不久，辅公祏奉杜伏威之命到下邳，劝说在这一带活动的苗海潮农民起义军合力抗隋，使江淮农民起义军的队伍进一步壮大。这次谈判成功后，辅公祏在起义队伍中的威望日隆。由于他与杜伏威是好友，又年长，杜伏威常以兄称之，起义军中也呼其为“伯”，对其敬畏程度不下于杜伏威。慢慢地，杜伏威心中便有了介蒂。为了削其威势，杜伏威在与苗海潮合军后，就以自己的养子为左将军、亲信王雄诞为右将军，而推辅公祏为仆射，名为尊崇，实际上驾空了他。从此，辅公祏与杜伏威之间有了裂痕。
李百药进入杜伏威军，正是二人矛盾公开化时期。杜伏威大喜，道：“朝中李德林公、李百药公，当今名士，可望不可及，未曾想，今日降临，令我等见到，有幸，有幸！”置酒相待。辅公祏侧目相看，感觉李百药非同寻常，也希望相交。
却说隋炀帝多行不义，官逼民反，关中尤甚。大业十四年三月，炀帝见天下大乱，无法挽回，命修治丹阳宫，准备迁居那里。从驾的都是关中卫士，他们不愿意离开家乡，再说，东进丹阳，是溃败，天下属谁，尚且难定，如此，性命难保，于是纷纷逃归。当时，瓦岗寨军首领李密占据了洛口，截断了隋炀帝西归之路。杜伏威领导的农民起义军又向江淮逼近，并攻克高邮，进据历阳；李密领导的瓦岗军击溃了隋军主力张须陀、裴仁基部，并揭露隋炀帝的十大罪状说：“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
这时，虎贲郎将元礼等，与直阁裴虔通共谋，利用卫士们思念家乡的怨恨情绪，推宇文述的儿子宇文化及为首，发动兵变。元礼、裴虔通与宇文化及、宇文智及、司马德戡等发动江都兵变弑杀隋炀帝后，并无好结果，公元六一九年，宇文化及叛军的最后一个据点魏县被窦建德攻破，元礼也被俘虏，与宇文智及等弑杀隋炀帝的叛臣一起被处死。公元六三三年（贞观七年）春正月戊子，唐太宗下令将宇文化及兄弟、司马德戡、裴虔通、孟景、元礼、杨览、唐奉义等叛臣以及家人禁锢，勿令齿叙。此乃报应也。
这个宇文化及不是等闲之辈。隋炀帝即位后，东宫的旧人因为监视杨勇有功，当然要受到重用，便授宇文化及为太仆少卿。他倚仗与隋炀帝的老交情，更加贪婪妄为，横行不法。隋大业初年，隋炀帝驾临榆林，陪驾的宇文化及和弟弟宇文智及违背禁令与突厥人做买卖，隋炀帝得知后大怒，把他囚禁了几个月，驾返京城时，隋炀帝下令杀宇文化及。刽子手已将宇文化及五花大绑，剥衣解发，只待时辰一到，就送他上西天了。生死关头，多亏南阳公主出面求情，隋炀帝才免他死罪，不久，隋炀帝念起与宇文化及的旧情，就又起用他做了右屯卫将军，起用宇文智及做了将作少监。有谁知道，当年隋文帝诛杀宇文家族，杀不胜杀，如野火春风，原来上天有眼，宇文家族最终成为诛杀隋朝皇帝的刽子手。此乃环环相报也。
野心勃勃的宇文化及见炀帝已众叛亲离，大势已去，乘机拥军发动政变，弑炀帝，隋炀帝说：“汝为近臣，朕视为知己，为何反朕？” 宇文化及说：“宇文氏为帝王之家，忍气吞声数年，今日了却恩怨。”隋炀帝哭求道：“朕希望体面死去，刀剑不宜。” 宇文化及命武士将一麻绳拿来，眼看着泪眼汪汪的隋炀帝悬梁自尽。
可怜隋炀帝，这个奢侈腐化一生的帝王，死后连个像样的棺材也没有用上，由萧后和宫人拆床板做了一个小棺材，偷偷地葬在江都宫的流珠堂下。一千多女人沦为前朝丧国女。
宇文氏杀死了隋炀帝，继而又杀了那些与自己意见相左的几十位大臣和外戚，立秦孝王杨浩为帝，自任大丞相。随后，抢夺江都吏民的船只，从水路西归。一路上，他自定奉养，高出新帝，完全和炀帝生前一样。
隋炀帝亡，李渊派使者招抚杜伏威，李百药力劝杜伏威归唐，说：“观星象，隋朝不再，新主正如朝阳，冉冉升起，可从！”杜伏威左右不定，未听从。李渊，字叔德，陇西成纪人，父亲是北周时历官御史大夫、安州总管、柱国大将军。母为隋文帝独狐皇后姐，故特见亲重。隋炀帝即位后，李渊任荥阳(今河南郑州)、楼烦(今山西静乐)二郡太守。后被召为殿内少监，迁卫尉少卿。大业十一年，拜山西河东慰抚大使。十三年，拜太原留守。当时，隋末农民起义军遍布全国，政局动乱。李渊便与次子李世民在大业十三年五月起义，并从河东(今山西永济西)召回长子李建成和四子李元吉。李渊起兵后，一面遣刘文静出使突厥，请求可汗派兵马相助，一面召募军队，并于七月率师南下。此时瓦岗军在李密领导下与困守洛阳的王世充激战方酣，李渊乘隙进取关中。李渊、李世民父子对农民起义军首领或割据势力，用招降或武力消灭两种方式同时进行。
李百药铸坛焚香，于夜间观天象，杜伏威问：“先生缘何？”李百药说：“天下狼烟四起，英雄遍地，隋炀帝亡故，看谁能担当新君。”杜伏威深以为然，置酒于军中等待消息。
直至子时，李百药见星起陇西，明星四射，各路英雄之星逐渐灰暗，唯陇西光芒四射，陇西当应王者临天下，百国齐来朝，万民同俯首，宇宙共欢乐，一派生机盎然之像。
杜伏威等的早已不耐烦了，笑说：“我睡觉也，李百药装神弄鬼！”李百药回到杜伏威大帐，辅公祏、李大维未睡，李大维问：“先生，可有结果？”李百药看看二位，道：“陇西为众英雄之首是也。” 辅公祏一惊，问：“李渊、李世民？”李百药不语。辅公祏、李大维深以为然。
杜伏威不信，隋炀帝死，他认为，对手就是李唐，决心与李唐争高低。李百药反复说明利害，李唐帝王之气非人力能解。
杜伏威觉得北方李唐势力浩大，已经雄视天下。再次接到李渊的招抚后，思索再三，杜伏威遂决定拜访李渊、李世民。
杜伏威遂前往京城，命部将辅公祏与李百药留守。但杜伏威在途中又有些犹豫后悔，遂写信密令辅公祏杀李百药，信中说：“李百药装神弄鬼，言李渊有皇家气息，我出使李唐，放心不下，李百药所言实乃蛊惑人心，杀之！”
信件落入李大维手中，李大维没敢把信呈上，李大维悄然找到杜伏威养子王雄诞，说：“名士不可杀，主公一时糊涂。” 王雄诞犹豫，二人商量，如何保住李百药，估计没性命之忧，就让辅公祏看信，辅公祏看完，说：“如若保的性命，李百药需听我一言。”未知辅公祏有何说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章 辅公祏挟持李百药 张善安捉拿唐信使

李大维把李百药请至军中大帐，低声嘱咐道：“杜主公不在军中，辅公祏主事，希望李公子反唐，共图大业。”李百药说：“李唐兴起，天下从之，乃大势所向也，不可冒进，触犯天庭。”李大维说：“先活下来，不然辅公祏借机杀人未尝不可。”
二人来到大帐门前，王雄诞迎候，嘱咐道：“辅公已经探明，自称有帝王之相，蔑视天下，我等可从之，共富贵。”李百药大吃一惊，先是摇头，继而点头。
辅公祏见李百药进来，说：“杜主公表面已经富贵，投靠李唐，实则被禁，主公来信，让咱们起事，以为外应，李公子天下名士，可为吏部尚书。”李百药力辞不敢，辅公祏怒道：“难道汝要投降李唐乎？”李百药只好点头。辅公祏道：“不可不听我等劝说，赶紧回头，有道是回头是岸，近日举事，我为帝王，各位封官加爵！”
王雄诞为杜伏威的干儿子，没接到杜伏威的指令，不敢擅自行动，见辅公祏要称帝，借口生病，不参与任何事情。
辅公祏便借王雄诞卧病之机，假托杜伏威来信让举事，于武德六年，闯进王雄诞家中，道：“不听杜主公指令，杀无赦！”李百药阻止道：“杜主公未在，杀大将不妥，况且，反唐需从长计议。” 辅公祏道：“汝为文士，敢阻军令？”推开李百药，命士卒：“诛杀不令反贼！”军士刀起头落，杀掉了王雄诞和李大维，发动江南起义。这个王雄诞作为隋末农民起义军将领杜伏威的部将，多次护卫杜伏威脱离险境，并为前锋，直击李子通及占据歙州的汪华，作战勇猛且有计谋，被杜伏威收为义子。杜伏威降唐后，失去主心骨，辅公祏镇江南，他掌兵马。王雄诞既是战将，又是善良之辈，善抚恤将士约束部下，所到之处秋毫无犯，如今无辜被杀，江南士庶莫不流涕。
很快，辅公祏便在丹阳称帝，国号宋，年号天明，聚众十余万，设置政权机构和文武百官。
辅公祏四处征伐，李百药认为倒行逆施，多次写信给在外征伐的辅公祏，劝其归顺李唐，否则，天下不定，性命难保。辅公祏一朝称帝，喜气洋洋，大度开怀，道：“到何时了，还如此幼稚！念李百药文弱之人，不杀！”仍然任李百药为吏部尚书，任协同他起事的左游仙为兵部尚书、东南道大使、越州总管，镇守会稽；以江州农民起义军首领张善安为西南道大行台，联合起来共同反唐。
辅公祏增修军械，储备粮食。在准备充分后，一方面，派大将徐绍宗攻海州，陈正通攻寿阳；另一方面，派张善安出兵北伐，扼制长江中游，如此浩浩荡荡，狼烟四起，使几近沉寂的隋末、唐初农民战争，又出现了兴旺的苗头。
消息早已传到李渊那里，李渊大怒，说：“李德林之子李百药在反贼辅公祏处，当什么狗屁尚书，此人为当今文士，居然不识大统，有朝一日捉拿之，定斩不饶！”
李渊早在六一七年就显示出政治、军事才能。当时，鹰扬府校尉刘武周因为和太守王仁恭的侍女私通，怕被发现，便以贪污之名杀死了王仁恭，起兵建立定阳国，自称天子。李渊就以讨伐刘武周为名，开始招兵。因为这时还是以隋朝官员的名义行事，所以在很短的时间里便招到近万人。这遭到太原副留守王威和高君雅的猜疑，他们都是隋炀帝的亲信，对李渊颇有戒心。李渊则拉拢、利用他们身边的亲信掌握其动向。等李渊要正式起兵时便设计锄掉了身边的两个隐患。六一七年(大业十二年)五月十四日的夜里，李渊命李世民在晋阳(即太原)宫城外埋下伏兵。第二天早晨，李渊和王威、高君雅议事。刘文静领开阳府(太原十八府之一)的司马刘政会到庭中，说有密状给李渊。李渊便让他交上来，但刘政会却不交，说要告的是副留守，只有李渊一人才能看。李渊假装吃惊地说：“怎么会有这种事？”李渊看后便对大家说：“王威、高君雅要勾结突厥入侵，抓起来！”于是命人逮捕了他们二人。第二天，恰好有突厥几万人围攻太原，这更使人相信了。李渊趁机将二人杀掉。除了内患，李渊又智退突厥兵，然后与突厥和好，消除了北方的威胁。杀掉王威和高君雅之后，李渊便和将士紧密防守，对付突厥。他命裴寂和刘文静坚守城门，同时又让大门洞开。城墙上也不树旗帜。守城士兵不许张望、喧哗。这使突厥不明底细，不敢入城。李渊又在夜里派兵出城，早晨改道进城，使突厥误以为是援兵到达。最后突厥只好退兵走了。李渊的军事智谋由此可见一斑。突厥兵虽然退去了，但难保不再来。为了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李渊给突厥写了书信：“若能从我，不侵百姓，征伐所得，子女玉帛，皆可汗有之。”信中为了稳住突厥，李渊委曲求全地用了臣下的语气，这样做也是为了给南下用兵扫除后顾之忧。事实证明，李渊的策略收到了预期的效果。
六一七年（大业十三年）七月，李渊率军三万誓师，正式起兵。在发布的檄文里斥责隋炀帝听信谗言，杀害忠良，穷兵黩武，致使民怨沸腾，“豺狼充于道路”，因此，李渊要废掉昏君隋炀帝，尊为太上皇，然后拥立代王新君为帝。其实，这仅仅是李渊的一种号召天下的策略而已，等时机一成熟，他便自己称帝了。
李百药身在辅公祏营中，左右不了形势，整日如坐针毯。有一日，闷闷不乐的李百药来到芒砀山不远处的汉高祖庙，从斩蛇碑向北三百步折而向西即是高祖庙旧址，李百药触景生情，作诗一首：
纂尧灵命启，灭楚馀闰终。飞名膺帝箓，沈迹韫神功。
瑞气朝浮砀，祥符夜告丰。抑扬驾人杰，叱咤掩时雄。
缔构三灵改，经纶五纬同。干戈革宇内，声教尽寰中。
运谢年逾远，魂归道未穷。树碑留故邑，抗殿表祠宫。
沐兰祈泗上，谒帝动深衷。英威肃如在，文物杳成空。
竹皮聚寒径，枌社落霜丛。萧索阴云晚，长川起大风。
早有耳目将李百药做的诗报知辅公祏，辅公祏军事才能堪称一流，诗词歌赋确是外行，问手下何意，一将军颇通韵律，说：“吏部尚书并无它意，希望主公像刘邦那样建功立业，创建旷世功勋。主公看：英威肃如在，文物杳成空，萧索阴云晚，长川起大风。主公再唱大风歌。”辅公祏大喜。
然，就在这个时候，李百药出于对辅公祏的负责态度，写信道：“吾观天性，帝王在北，吾主可更炫改章，投李唐为最要，且不可再言称帝，如时，万众平安，吾主平安。”信中加上了李德林当年写的《天命论》内容。谁知，信件到了前线，辅公祏大怒，说：“会师之时，审查李百药！”
李百药试图离开辅公祏的军队，无耐，身边不离耳目，只好安然待下去。不日，府上突然来一陌生客，儿子李安期问：“听口音，你是北方人，来这里何干？”那人说：“俺要见吏部尚书，有要事禀报。”李安期将其领到内室，那人说：“俺乃那边信使，见吏部尚书！”李安期见其端正，就进去禀报父亲，李百药听了，立即说：“快快请进，快！”
那人见了李百药，立即下跪道：“那边有旨，不日破辅公祏，望吏部尚书保重，将来大用。”呈上信件。李百药拆信，见是李渊亲笔，李渊先是斥责李百药助纣为虐，竟然不明天理，协助辅公祏反唐。后边安抚道：李氏家族坦荡胸怀，汝李家自李敬族开始，文士大雅，治国安邦，天下为公，今李唐天下为公，怜悯生灵，早日结束天下大乱，与民生息，为天下计，汝定要保全自己，可堪大任，走向正统。
李百药看完信件，对信使说：“我整日如坐针毯，心早已北归，万望回去明报李唐，天下大势，早已归唐，我心归唐久也！”信使起身离去。
谁知，信使前脚走，张善安率武士进来，张善安一把推开李安期，道：“北边来人，所谋何事？”李安期道：“汝等无礼，居然敢闯尚书府邸！”张善安冷笑道：“既然北人敢来，我等亦可来！”
这个张善安是隋末兖州人。十七岁时，亡命为盗，转掠淮南。会时逢孟让失败，得其散卒八百，袭破庐江，依附林士弘起义军，不被信任，反袭士弘，焚其城郭，去保南康。萧铣夺取豫章，遣将守之此时，辅公祏以张善安为西南道大行台，掠孙州，执总管王戎，袭杀黄州总管周法明，是悍将、猛将、狡诈之将。
李百药闻讯出来，问张善安：“何事闯入？”张善安道：“尚书可私通李唐乎？”李百药吃惊，随之镇静，道：“汝横行天下，天下归谁难道无数？”张善安道：“李唐为敌，通敌者，叛变也，辅公祏主公不在，嘱俺监之，信使已被拿下，有何话说？”不知李百药如何对付，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章 李唐夺得天下 百药贬职泾州

李百药走出府门，见信使已经五花大绑，刀斧手手举大刀站立两边。李百药厉声道：“张善安，如此无礼，汝要坏辅公大事乎？”张善安问：“大事？何等大事？主公让我监视百官，私通敌人者，叛变也！”李百药说：“汝只知杀戮，何知安邦？辅公北望已久，早与李唐往来，如此陷辅公不仁不义，汝有几颗脑袋？”张善安茫然不知所措，李百药道：“吾与辅公早有书信往来，言及北归事宜，汝懂得何事，居然截获李唐信使！”信使乘机说：“尚书大人，那边等着小人回去禀报，辅公手下，可尽得富贵！”
张善安听了，命解开信使绳索，说：“信使可不杀，望尚书写信陈述。”李百药看到信使跪拜后离开，遂让张善安进来，取来笔墨，写道：
“悠悠万事，国家平安、百姓安定为重，四处征战，抢城略地为何？平定是也，卑职早观阴阳，天象赫然，再战无益。今李唐信使前来示好，乃善举也，早罢兵戈，与民生息，实属天意！杜主公在朝，李唐极为关照，信使言明，所有归附者，皆有富贵，卑职等待主公立罢干戈，化干戈为玉帛，诚惶诚恐等之……”
张善安看之，道：“吾立差人送去，看主公如何处置！”唐高祖李渊定鼎关中毕竟已七年有余，国内政治局势渐趋稳定，唐王朝的军事力量也日益强大，这些，对辅公祏起义军都是十分不利的。武德七年十二月，唐高祖派赵郡王李孝恭率舟师进江州，岭南大使李靖由岭南诸军向宣州，怀州总管黄君汉自谯、亳，齐州总管李世绩出准、泗，围剿辅公祏。辅公祏四处迎敌，无暇顾及小朝廷。
辅公祏以舟师三万驻屯博望山；以步骑三万驻屯青林山；并以铁锁断江路，筑城，结垒以拒唐军。但粮道被断，辅公祏连战连败，对方复以老弱诱战，他弃城出走，最后只与数十人逃至武康被俘，也是该辅公祏命绝，在一片水沟处，武康乡民发现了这个穷兵黩武的人，将其押送唐军。
唐军恶其德，就要斩杀时，辅公祏向唐军主帅李孝恭揭发杜伏威才是谋反主谋，有密令为证，正好此前李孝恭在没收反贼家产时把杜伏威和阚陵的私产一并没收了，阚陵刚为此和李孝恭吵了一架，李孝恭趁此良机，就以谋反罪将阚陵处死，可怜阚陵被捕前还以为自己破辅公祏有功等着论功行赏，不想，坏了性命。阚陵是江淮军最后一员大将，随着他的死亡，江淮军从此烟消云散。
李孝恭处置完家产问题，随即禀报李渊，说发现杜伏威才是谋反的幕后主谋，人证物证俱全，于是李渊动手剥夺了杜伏威的官职爵位，抄了杜伏威的家，立即将辅公祏斩首示众，杜伏威唉唉生存，不久暴死。
李渊杀死了辅公祏后，问李孝恭：“查抄辅公祏的家产，有没有发现李百药的反迹？”李孝恭立即命人将来往书信取来，李渊命李世民仔细查看书信，他吩咐：“反贼的来往书信，尽皆读之，唐军私通者，杀无赦，隋朝官员讨好者，杀无赦，李密军中通信者，杀无赦！”说完，问李孝恭：“可见李百药？”李孝恭摇头，李渊骂道：“只识金银，不识真人！”李孝恭茫然，立即派人四处找寻李百药。
此时，李百药痛心辅公祏不听劝解，冒天下之大不韪，用心良苦，不得理解。听说唐军杀了辅公祏，正在府上伤感，忽有唐军大将李孝恭进来，李百药和儿子李安期愕然，李孝恭命令：“绑了，见吾家皇帝！”军士将李百药和李安期绑了，押解到李渊面前。
李渊冷笑道：“当今文士，如何沦落到阶下囚？”李百药站而不跪，道：“辅公祏好战，不听劝解，只能如此而已。”李渊大笑道：“李德林为名士，辅佐隋朝，我等皆为隋朝官员，汝亦为隋朝官员，明知隋朝无道，不识大局，汝反而不事唐军，专事叛军，空读诗书也！”此时，唐军信使进来，低声耳语，李渊大笑道：“原来误会，汝心早已归唐？”李百药点头道：“吾观阴阳，帝王之星从陇西升起，早劝辅公祏罢兵，一统天下，无耐……”李渊亲解绳索，道：“前次解救信使，早得禀报，今日戏耍耳！”
李世民挑选出李百药与辅公祏、杜伏威的书信往来，说：“父亲，李公深明大义，早就劝辅公祏归唐了，另外，杜伏威得知李百药归唐，密令辅公祏杀之。”李渊道：“物证在此，李爱卿无恙也！”李世民问：“父亲，如何安置？”李渊刚罢战火，心气难平，说：“在叛军数年，虽然归唐之心早有，然，毕竟从叛军处俘虏，暂不重用！”说完，转过身来说：“朕让汝先入泾州如何？”李安期已敢直言不讳，大声质问道：“敢问流放乎？”李渊转身，细看李安期。
李百药说：“圣上，此乃犬子也。”李渊道：“汝虽未反唐，然在反唐军中，不杀汝，便是恩赐，何敢如此狂问？”李百药急忙说：“犬子初生牛犊也，万望圣上不可计较，皆微臣无教之罪也。”李渊道：“同为李氏，天下倏忽一统，当学之，习之。当年，朕慕李德林之德，未曾相见，实为憾事。李德林为大才，治国安邦之大才！汝乳臭味干，当学先贤，报效朝廷，泾州，乃干旱之地，干旱之地成长起来，就是坚硬之才！”说完离去。
李世民过来，安抚李百药道：“圣上如此，事出有因，刚刚平定叛军，心中有喜有忧，万望百药含笑纳之。”
李世民是是唐高祖李渊与窦皇后的次子，隋末乱世，李渊和李世民父子趁势于晋阳起兵，初建唐朝。李世民作战智勇双全，威望日隆，尤其是在虎牢之战后进入长安时，受到部分军民以皇帝的礼仪招待。伍德四年冬十月，封为天策上将、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侍郎令，食邑增至二万户。高祖又下诏特许天策府自置官属，俨然形成一个小政府机构。
李世民在兵马金戈中注重战前侦察，虽屡次遇险，但每次战斗都能作到知己知彼，善于制造战机，当敌强我弱时，他经常用“坚壁挫锐”的战法拖垮敌人，战斗中身先士卒，亲自率领骑兵突击敌阵，胜利后勇追穷寇，不给敌人喘息之机，因此获得了每次战役的胜利。在统一边疆的战争中，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明于知将，选拔良才，取得了战争的胜利。李世民用他卓越的军事才能，为大唐的建立和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以后创造了贞观之治。
此时，李世民心怀善意，谓李百药道：“千里路途，早去早安，李安期性情直率，敢言者无罪，我父已是明察了，安期，我父所言极对，学之，习之，堪当大任时，在后！”
李百药、李安期抱拳道：“谢将军明示！”
泾州在甘肃泾川北，隋大业三年隋炀帝以州为郡，因改安定郡，唐武德元年复为泾州，这里民风淳朴、物产丰富，最早成为唐军的地盘，治安定县，领安定、灵台、临泾、良原、潘原五县。唐高祖李渊将李百药流放泾州，是李渊磨练李百药父子，还是惩戒反唐军的官员，不得而知。
张善安已经被唐军俘获，捆绑在唐军帐外，只听他大声说：“卑职早就与辅公祏分道扬镳，李百药为证！”
李渊正在喝酒，吃肉，听到此言，说：“有请李百药，他说李百药为证，就让李百药证之，大唐不杀有道之人！”
李百药被召唤过来，张善安道：“尚书救俺！”
李百药想问明情由，只听张善安说：“尚书大人，俺早就和辅公祏分手了，辅公祏四处杀戮，俺和尚书在朝理事，心已经投降多日。”李渊看着李百药，李百药左右为难，救他，违心，不救他，张善安居然头头是道。正在危难之际，那个差点被张善安杀掉的信使赶来，道：“启禀圣上，此人是辅公祏的走狗，监视李公，那日若不是李公相救，小人就人头落地了！”张善安大叫：“尚书救俺！尚书救俺！尚书救俺……信使，各为其主，有情可原啊！”
李世民查阅信件，发现了张善安监视诸位的信件，拿来，对李渊说：“父皇，这些都是张善安监视诸位大臣的信件，辅公祏的死党耳，此贼可杀！”
李渊看都没看，说：“如此卑鄙小人，行为龌蹉，还想活命，立斩！”武士将张善安斩于军门外。
李渊下阶，握李百药的手说：“任职泾州，乃朕一时之言，但，朕不可多变，驷马难追啊，去吧，汝子李安期好生训之，以后，朝廷用人当选之。”父子二人跪叩皇上，离去。
那位信使紧随李百药，待追上李百药，说：“李大人当年智谋救得小人，小人没齿不忘，请受小人一拜。”说完跪下，给李氏父子磕头。李百药、李安期立即将其扶起，李百药说：“汝明里为唐，吾暗中为唐，同是为唐，不可言谢！”不知李百药以后如何命运，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章 李世民登基大宝 李百药奉诏回京

不说李百药西去泾州，路途遥远，盗匪出没，风餐露宿，又是一次吃尽人间疾苦之事。却说李唐皇帝李渊作战勇猛，军事才能首屈一指，治理家庭却左顾右盼，终于养成大患。
此时的天下只有一股势力还没消灭，由于李渊没有能尽早处理好继承人问题，他眼见皇太子李建成与各位皇子明争暗斗，他却一再放任，并未加以控制，同时李世民拥护者众多，导致了他的法定太子李建成、李元吉和李世民之间的矛盾激化。
六二六年七月，李世民率领长孙无忌、尉迟恭、侯君集、张公谨等人入朝，并在玄武门埋下伏兵。李建成、李元吉二人不知底细，也一起入朝，骑马奔向玄武门。此时，高祖已经将裴寂、萧瑀、陈叔达、封德彝、裴矩等人召集前来，准备查验李世民是否起兵之事。
李建成、李元吉来到临湖殿，突感阴气沉沉，危机四伏，立即掉转马头，准备向东返回东宫和齐王府。李世民跟在后面呼唤他们，李元吉心虚，先张弓搭箭射向李世民，但由于心急，一连两三次都没有将弓拉满，箭没有射中。李世民左右躲闪，见李建成赶来，搭弓射向李建成，一箭射中后心，李建成倒地而死。尉迟恭带领骑兵七十人相继赶到，他身边的将士弯弓搭箭，射中李元吉，李元吉跌下马来，受伤未死。可就在此时，李世民的坐骑受到了惊吓，带着李世民奔入玄武门旁边的树林，李世民又被林中的树枝挂住，从马上摔下，倒在地上，一时爬不起来。李元吉迅速赶到，夺过弓来，准备用弯弓勒死李世民，尉迟恭跃马奔来大声喝斥他。李元吉知道不是对手，赶紧放开李世民，想快步跑入武德殿寻求父皇庇护，但尉迟恭快马追上他，放箭将李元吉射死。
就这样，李世民发动政变，李建成、李元吉被李世民所杀，李世民用武力控制了帝都，李渊被迫将帝位禅让给李世民，自己退位为太上皇。皇家无亲情，朝中无父子，每逢大事情，刀剑需锋利。
未曾想到，玄武门之变居然是李百药的人生转折。李百药这些天饮酒、作诗，游山玩水，既解民情，化解民间矛盾，又抒怀明志，期间忧国忧民之情见诸诗词之中。他举杯高唱道：
客心悲暮序，登墉瞰平陆。林泽窅芊绵，山川郁重复。
王公资设险，名都拒江隩.方城次北门，溟海穷南服。
长策挫吴豕，雄图竞周鹿。万乘重沮漳，九鼎轻伊谷。
大蒐云梦掩，壮观章华筑。人世更盛衰，吉凶良倚伏。
遽见邻交断，仍睹贤臣逐。南风忽不竞，西师日侵蹙。
运圯属驰驱，时屯恣敲朴。莫救夷陵火，无复秦庭哭。
鄢郢遂丘墟，风尘俄惨黩。狐兔时游践，霜露日沾沐。
钓渚故池平，神台层宇覆。阵云埋夏首，穷阴惨荒谷。
怅矣舟壑迁，悲哉年祀倏。虽异三春望，终伤千里目。

在路过江津时，触景生情，思绪万千，人已近午，事业未成，不仅伤感无限，唱到：　　
寂寂江山晚，苍苍原野暮。
秋气怀易悲，长波淼难溯。
索索风叶下，离离早鸿度。
丘壑列夕阴，葭菼凝寒雾。
日落亭皋远，独此怀归慕。

李世民名字的意思是济世安民之意，他当皇帝前，极为苛刻，可是当了皇帝后，却仁义宽厚。他是杰出的军事家，政治家，在唐朝的建立与统一过程中立下赫赫战功，发挥了决定性作用，同时，李世民爱好文学与书法，有墨宝传世。唐朝建立后，李世民受封为秦国公，后晋封为秦王，率部平定了薛仁杲、刘武周、窦建德、王世充等军阀，最终统一中国。后发动玄武门之变杀死自己的兄弟太子李建成、齐王李元吉二人及二人诸子，先是被立为太子，唐高祖李渊不久被迫让位，李世民即位。所有这些，都是在须臾间完成的，就位后，他积极听取群臣的意见，以文治天下，并开疆拓土，成为中国史上著名的明君。
唐高祖李渊不喜欢李百药，一句话打发他去了泾州，不管年龄多大，还自嘲为“驷马难追”。一日，唐太宗李世民召集众臣议事，说起以史为鉴、刑法治国等话题，长孙无忌说：“不立制度，则未之前闻。故日：以刑止刑，以杀止杀。刑罚不可驰于国，答捶不得废于家，时遇浇淳，用有众寡。”房玄龄接话道：“纵横南北朝以来，所有英雄都未以史为鉴，好大喜功者、枉费制度者、荒淫无道者，比比皆是，而所有这些，皆为亡国之道。” 长孙无忌此时升为左武侯大将军，后任吏部尚书，晋封齐国公，实封一千三百户。唐太宗几次要任命长孙无忌为宰相，但长孙皇后一再说：“妾备位椒房，家之贵宠极矣，诚不愿兄弟复执国政。”她提醒太宗要吸取汉朝吕氏、窦氏等专权的教训，长孙无忌自己也要求逊职，但太宗不听，拜长孙无忌为宰相，任命他为尚书右仆射。为唐太宗夺取皇位，长孙无忌确实立有殊功，但担任宰相，他的才能似乎还不够。不能说长孙无忌不喜欢权势，但他为人谨慎小心，注意避免嫌疑，不像历史上许多外戚，依恃女儿或姐妹“椒房之宠”，肆无忌惮地攫取权力。他以盈满为戒，恳请太宗批准他辞去宰相要职，长孙皇后也为之请求，太宗不得已，让他辞去了尚书右仆射，而拜开府仪同三司。房玄龄少年时代随父亲去京师，当时隋文帝当国，天下宁晏，一片大好太平景象，但弱冠之年的房玄龄已经对世事有精到的分析，私下对父亲讲：“隋帝本无功德，只知诳惑百姓。而且他不为国家长久之计，诸子嫡庶不分，竟相淫侈，最终会互相诛夷倾轧。现在国家康平，但灭亡之日翘足可待。”十八岁时，本州举进士，获封羽骑尉。由于父亲常年卧榻重病，房玄龄一直伺奉左右，为人极其孝顺。李世民领兵过渭北，房玄龄谒于军门投靠。两人一见，便如平生旧识，马上任其为记室参军。房玄龄为报李世民知遇之恩，竭尽心力筹谋军政事务。每攻灭一方割据势力，军中诸人都全力搜求珍宝异物，惟独房玄龄四处访寻英杰人物，并把他们荐于秦王。因此府中的谋臣猛将，心中都十分感念房玄龄推荐之恩，尽死力报效。此时，官任中书令、尚书左仆射、司空等职。贞观元年，李世民论功行赏，以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尉迟敬德、侯君集五人功为一等，进爵邢国公。李世民的堂叔李神通不服，说：“义兵初起，臣率兵先至。现在房玄龄、杜如晦等刀笔之吏尽封，武将如何信服？”李世民含笑不语。李神通还要说什么，被李世民制止。
李世民冷笑道：“刀笔之吏，治国之宝是也！”这天，李世民兴致极高，说：“各位尽可畅所欲言，朕有一人，可谓名士也，谁能说出姓甚名谁？”大家面面相觑，只听唐太宗问：“前朝名士李德林可知？”
房玄龄道：“李德林，神人也，《天命论》抵十万军马，隋文帝重臣。”长孙无忌道：“听说李德林之子大有其父之风，曾一度被杜伏威所用，是太上皇派他去了泾州？”唐太宗点头道：“李百药之才，不在诸位之下！”
尉迟恭道：“皇上，如若看上这个李百药，可调来一用，反正当今正是用人之际，李德林名士，李百药亦是名士，修史可堪大任。”
尉迟恭字敬德，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年少时以打铁为业，隋炀帝大业末，尉迟敬德从军于高阳，以武勇称，累授朝散大夫。隋朝大业十三年刘武周起，收罗尉迟敬德为偏将，与宋金刚南侵，陷晋、浍二州。尉迟敬德破永安王孝基，俘虏弧度怀恩、唐俭等。后来，李世民在战场上身陷危险，尉迟恭突然杀出，解救李世民一命，从此成为左右手。玄武门之变后，唐太宗大封功臣，尉迟恭与长孙无忌在玄武门事变中功劳并列第一，各赐绢万匹；为了感谢尉迟敬德的救命之功，唐太宗将齐王府的全部财产都赐给了尉迟敬德；还拜尉迟敬德为右武侯大将军；此外，尉迟敬德还食实封一千三百户，与长孙无忌、王君廓、房玄龄、杜如晦相同，仅次于裴寂的一千五百户。唐太宗手下人才济济，治国平天下，文士、名士多多益善。
唐太宗说到这里，命令：“传旨，着李百药拜中书舍人，入朝听宣。”说完，对长孙无忌说：“李百药来朝，可参与刑律、史件编纂。”长孙无忌说：“遵旨。”
却说李百药在泾州为官，虽然游山玩水，忙于诗词歌赋，政务却也兢兢业业，所辖事物，无不处理的井井有条，当地百姓有李青天之称。李安期跟随父亲，学史、学文，学政，步步长进。忽有一日，一家人正在用餐，门外有人来报：“长安快马来报。”李百药急忙出餐厅，来人念皇帝诏曰：“着李百药晋京出任中书舍人，即日启程，钦此！”李百药此时已经年近半百，胡须飘飘，跪地接旨，老泪纵横，心中叹道：“自爷爷、父亲出仕，天下大乱，胜者为王败为寇，城头变幻大王旗，一个个大王、大将军死于非命；一个个皇帝死于非命；一个个文士才子死于非命；一个个英雄壮士死于非命，李氏家族能有今天，全是祖上护佑，当今唐太宗获得天下，是历史必然，也是上天注定，身边多少豪杰纵横沙场，欲取天下，到头来一个个倒下，瓦罐不离井边破是也！”送走朝廷信使，李安期见父亲泪流满面，道：“父亲是进入漩涡还是借泾州一隅自保？”李百药道：“大丈夫当以天下为要，以皇上为要！”李安期迅速整理行装。
李百药对李安期说：“父一生坎坷，本无入朝念头，太宗开明，启用父亲，无非有三：一是祖上德厚业辉，汝曾祖父、祖父乱世清流，文界名流；二是博学方能得到圣上认可，为父苦读，传承祖上学问，乱世靠武，治国靠文，为父胸有韬略，世人皆知，年近半百，皇上还记得；三是崇尚正义，李氏家族无论南北，无论北齐、北周、大隋，专事皇上，不当乱臣贼子，家风飘然清丽，故能得到当今重视。”李安期点头，道：“听父亲说起，老家祖坟为宝地，可出五公，孩儿愿父亲大展宏图，再创伟业。”李百药点头，思索道：“要去长安，为父有言在先，李氏家族若保富贵、平安，汝当牢记几件做人做事之标准。”李安期仔细听父亲传授。不知李百药提出哪几条标准，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章 唐太宗思贤若渴 李世民雪天驾临

李百药说：“孩儿可记住四条。”李安期问：“父亲，哪四条？孩儿铭记。”李百药撸撸胡须，道：“为臣者，直言是本，然，要区分明君、昏君。《荀子?解蔽》：故人君者，周则谗言至矣，直言反矣；小人迩而君子远矣。故明君可直言之，昏君要迂回之，如高澄、隋炀帝，直言者，不仅不能治理国家，反害了自家性命。”李安期称是。
李百药又说：“《左传?成公十五年》：初，伯宗每朝，其妻必戒曰：盗憎主人，民恶其上。子好直言，必及於难。切记为官之道也。”
李百药说：“为官之道要坦荡如砥，大是大非为何物？十字路口是也，每每逢之，《诗经?小雅?大东》：周道如砥，其直如矢。意为：西周的大道像砥石那样平整，像箭那样端直，那时，周朝政治清明，故能长久耳。做事亦然，杜伏威、辅公等人，做事没有坦荡，而父亲在其军中，因坦荡如砥，杜伏威没能杀父亲，辅公想杀，亦没把柄，故而坦荡胸怀，不仅彪炳人格，也是生命之道。高祖欲杀父亲，为何未杀？父亲坦荡如砥是也，今圣上重新启用父亲，得益于坦荡也。”
“第三，《论语?为政》子曰：由！诲女知之乎！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不可处处示强，学海无涯，知道多少就知道多少，不知的，可学，不可强说自己知之，不知为知，必遭其难。”李安期思索，点头。
“第四，《礼记?儒行》：其行本方立义，同而进，不同而退，其交友有如此者。此去长安，不比桂林、泾州，芸芸众生，错综复杂，鱼目混杂，忠奸遍地，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这三者损矣，千万不能交。交友如同择妻，谨慎谨慎之！”李安期恍然大悟，要进京了，父亲谆谆教导，以报平安者也！
迤逦数日，驿馆处每日都有人迎接、送行，一月余，李百药父子到达大兴城，此时的大兴城已经改为长安城，长安长安，长长安安，长安城已经蔚为壮观了。经过隋高祖杨坚建立隋朝后，最初定都在汉大兴城，据说，当时的大兴城破败狭小，水污染严重，于是便决定在东南方向的龙首塬南坡另建一座新城。隋高祖开皇二年起，在宇文恺的主持下，仅用九个月左右的时间就建成了宫城和皇城。开皇三年，隋王朝迁至新都，因为隋高祖早年曾被封为大兴公，因此便以“大兴”命名此城。隋世祖继位后，陆续开凿南北大运河，以水路连接大兴城和隋唐洛阳城。隋世祖大业九年，动用十余万人在宫城和皇城以外建造了外郭城，城市的总体格局至此基本形成。唐朝继续在此定都，并更名为长安。此后进一步修建和完善，在唐太宗年间先后增建了大明宫和兴庆宫等宫殿。李百药父子初到繁华京城，不免眼花缭乱。
李安期左顾右盼，李百药提醒李安期：“姿态端正、落落大方，方显大家风范。所看之物，皆为文气，可研究，可剔，可赞，自古中原出巨匠！”李安期立即恢复原态。
早有人报知吏部，礼部尚书唐俭正在下棋，悠悠说：“可问百药吃尽百药身体安康乎？”继续下棋。唐俭家为世代官宦，其家族是望族名门，可谓用不厌细，食不厌精，受到良好的教育和文化熏陶，养就落拓不羁、豪爽无忌的性格，不属中规中矩之子。然而，天性归天性，教化归教化，唐俭对长辈却是尊重有加，以孝而闻名乡里。二十岁的唐俭，在陇西有机会与世民交往，并成为忘年之交。当时之隋王朝，亲离众叛，四起狼烟。唐俭常与李世民谈论天下大势，并暗中提醒李世民：“隋室昏乱，天下可图。”心存鸿鹄之志的李世民，遂以唐俭为知己，还将唐俭之言禀告其父。李渊闻听，明斥李世民不可妄言，有失大道，事后却密召唐俭于宫，探论天下大势。李渊听罢唐俭一番高谈阔论，正中下怀，却含而不露地说：“汤、武之事，非所庶几，今天下已乱，言私则图存，语公则拯溺。卿宜自爱，吾将思之。”之后唐俭选准明主，成为李世民的功臣。
下完棋，唐俭方出来迎接，见李百药坐在椅子上已经酣睡，唐俭笑道：“百药兄吃尽百药，身体尚还欠安，呼呼大睡，能为官乎？”李安期起身生气道：“家父长途跋涉，白昼行驶，能不疲劳乎？尚书下棋，不择时日，还出言讥讽，实在有损国家体面！”唐俭大惊问：“汝为何人，如此年纪，竟敢口出狂言！”李安期道：“我乃儿子李安期是也。”
唐俭虽然怠慢，但是，他确属忠诚善良之人，唐俭一生，忠于职守，忠于唐室，且多于心智，常有奇谋。虽多逢坎坷，总能绝处逢生，有誉为“福臣”。但其至爱美食，每每盛修肴馔，与亲宾纵酒为乐，从来不把为宦官场留意于胸，不亲理事，大度慷慨。
李安期直言、敢言，给他留下了强烈印象，遂笑道：“快喊汝父醒来，我玩笑而已，不可当真。今日，我带汝父晋见皇上，小小年纪，倒有些骨气！”李百药听到话语，已经醒来，见尚书在此，立即施礼道：“在下李百药前来报到，不知大人已到眼前，万望恕罪。”唐俭道：“慢待，慢待，我只有一好，下棋，下棋误事，请谅，请谅，不过，汝子可教也！”李百药道：“恕我无礼，诚惶诚恐，犬子如有狂言，尚书可严厉惩罚。”唐俭哈哈哈哈大笑道：“汝子可为官，敢言者，坦荡也，我喜欢直言也。”
李世民临朝，唐俭奏道：“泾州李百药父子已到，圣上有何旨意，请颁布旨意。”李世民大喜，道：“宣李百药父子！”公公喊道：“皇上有旨，宣李百药父子晋见——”
李百药和李安期依次缓缓上朝，唐俭迎住，道：“李安期敢言，在我面前可也，圣上面前，杀头耳，注意，小心为之！” 李百药示意李安期谢过，父子二人进入。
李世民微微欠身，道：“李爱卿泾州之行辛苦，那里人杰地灵、物华天宝，泾州作诗了吗？”李百药和儿子李安期跪拜，李百药道：“虽据泾州，常思圣上卓卓功勋，常盼圣上英明。虽未作好诗，也常吟唱，盛赞大唐，盛赞圣上。”唐太宗道：“可有好诗，吟来共赏之。”李百药伏地道：“乡野草民，如何登大雅之堂？虽然常常吟诗，无非赞叹山水花草树木，赞叹人杰地灵，万岁取笑耳。”
李世民微微一笑，道：“朕每每想起你，就知道你在泾州作诗，好了，此事以后再议。”进入话题，道：“朕重历史，有人早就告诉朕了，以铜为鉴，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鉴，可以知兴衰；以人为鉴，可以明得失；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有人说朕不重视历史！”说着，看看魏征。魏征表情深邃。
李世民继续说：“从北齐到隋的五十年间，曾先后有人编写出几种不同体裁的北齐史，其中有爱卿的父亲李德林的纪传体齐书和王劭的编年体齐志。然，事件多如牛毛，漏之、偏之者，有之，编纂历史，不仅仅是编纂，以史为鉴，要有观点，据朕长期观察，唯有李爱卿可担当此大任！”
李百药道：“皇帝过奖，前人费心劳苦，微臣当敬之。”唐太宗笑道：“李爱卿谦逊，朕喜欢，重新编纂，是要吸取前人精华，不可否定前人心血。高祖指派裴矩、祖孝孙、魏徵重写北齐史，长期没有写成。朕着急，故宣汝继之。” 裴矩，字弘大，河东闻喜人也，魏都官尚书。父讷之，齐太子舍人。投降大唐后，官至民部尚书。裴矩八十岁精明不减，历事诸主，均受礼遇，以熟悉故事，常受咨询。所撰《西域图记》记载了四十四国情况，是当今大家。祖孝孙是隋唐间乐律学家。河北范阳祖氏家族律历算数学的传人之一。隋初开皇年间任协律郎，参定雅乐,曾奉命向陈山阳太守毛爽学习“京房律法”,亦曾建言用“三百六十律”，未被采纳。入唐后，历任著作郎、吏部郎、太常少卿等职。魏征，字玄成，巨鹿人，政治家，曾任谏议大夫，封郑国公，以直谏敢言著称，是大唐最负盛名的谏臣。著有《隋书》序论，《梁书》、《陈书》、《齐书》的总论等。如此显赫人物，太宗都不满意，可见太宗之严厉。
李百药道：“圣上身边皆为大贤大德之人，百药当小心为之。”魏征道：“中士舍人不可过谦，吾观《齐书》，井井有条，思路缜密，圣上明示，汝可当此大任！”
唐太宗招手，王公公取来诏书念道：“着李百药拜中书舍人，赐爵安平县男，修定《五礼》及律令，撰《齐书》！”唐太宗喜欢李安期，又颁诏书：“着李安期为符玺郎！掌管符玺，官从六品！”二人谢恩。
贞观三年，唐太宗专设梁、陈、齐、周、隋五朝史的编写机构，命李百药写北齐史，修定《五礼》及律令，兼任中书舍人。他在其父李德林齐书基础上参考王劭齐志扩充改写，自此，李百药、李安期心安理得，专事大唐。李百药在他父亲旧稿基础上，几经删改、增补，于贞观十年修成了五十卷的《齐书》。
《北齐书》的撰修，吸收了前人修史的成果，北齐历史的撰修，从高齐政权到隋朝，一直未曾中断，修成了多部起居注、实录和国史。此外记录北齐历史的专著还有李德林《齐书》二十四卷，王劭《齐志》二十卷，复为《齐书》一百卷，崔子发《齐纪》三十卷，杜台卿《齐纪》和姚最《北齐纪》二十卷等。 这些史书经李百药别择去取，充实了《北齐书》的内容。《北齐书》虽以记载北齐历史为主，但实际上记述了从高欢起兵到北齐灭亡前后约八十年的历史，集中反映了东魏、北齐王朝的盛衰兴亡。完成了唐太宗“以史为鉴”的心愿。李百药也从此修成正果，在大唐的朝廷中，实现着报效国家的夙愿。李百药得到太宗嘉奖，加散骑常侍，行太子左庶子，赐物四百段。
当晚，唐太宗为庆祝自己的全面胜利，宴请文武百官。在君臣欢宴的时刻，李世民命乐工高歌猛奏《秦王破阵乐》。这是李世民根据多年戎马生涯的经验，为这一乐舞绘制了《破阵乐舞图》。这个乐舞的队形，左边圆，右边方，前有战阵，后有队伍。此舞用图绘制出后，李世民又感到《秦王破阵乐》是流行在民间的一军歌，如在宫中演出不太典雅，正演奏间，李世民突然下令：“魏征、虞世南、褚亮、李百药修改歌词以登大雅！” 魏征、虞世南、褚亮、李百药应允。
不几天，魏征、虞世南、褚亮、李百药把此乐舞改名为《七德舞》，命当时精通音乐的大臣起居郎吕才排练新编，《秦王破阵乐》成为阳春白雪。
就是在这次修改音乐的时候，李百药成为褚亮好友，二人年龄相当，都是名门。褚氏家族二十余代，世代为官，有皇亲国戚、朝廷重臣，也有地方官吏。文官多出任尚书、尚书令、中书令、中书郎、秘书监等等。褚亮由此曾担任李世民的文学老师，号称“十八学士”，其子褚遂良，封河南郡公。褚遂良与李安期也有诗文往来。
一日，冬风刺骨，大雪飘飘，褚亮告老还乡前夕，与好友同道告别。褚亮为河南人士，早有安排，自己回乡河南，儿子褚遂良已经安排河南主事。这些年与李百药情趣相投，儿子褚遂良和李百药的儿子李安期也互通诗文，已经成世交。分别在即见时难，想着见面遥远，不免伤感，李百药大摆酒宴，意在留下美好记忆。正谈论分手、离别愁苦之情，忽然报知皇帝驾到。二人吃惊，纷纷离座出迎。
李世民见大雪飘飘，诗兴大发，遂出宫踏雪，见李百药门前停着褚亮的车马，就进来。李百药全家老少跪于雪地，褚亮和李百药在前，家人、家丁在后，唐太宗弯腰扶起两位老臣，说：“冬风其盛，瑞雪吉兆。政通人和，分离何苦！” 褚亮跪拜道：“一朝分离，苦不堪言。吐故纳新，大唐万岁！”李世民看看两位老臣，说：“何不请朕也饮爱卿琼浆？”李百药和褚亮起身，大喜大惊。
进到李百药宴会厅，李世民说：“文人雅士，质朴有余。”李百药道：“不知圣上驾到，臣罪该万死。”皇帝道：“爱卿何出此言，朕找诗找到爱卿家里，今日心情极为坦荡舒畅，只是褚老此去河南，不知何时见到。”众人仔细听皇帝说话，只听皇帝作诗一首：
冻云宵遍岭，素雪晓凝华。
入牖千重碎，迎风一半斜。
不妆空散粉，无树独飘花。
萦空惭夕照，破彩谢晨霞。
李百药和褚亮不敢应对，俯首称好。
李世民突然问褚亮：“令子褚遂良安好？还钻研书道？” 褚遂良博通文史，贞观十年，由秘书郎迁起居郎；精于书法，以善书由魏征推荐给太宗，受到赏识。十五年，他劝谏太宗暂停封禅；同年由起居郎迁谏议大夫。贞观中，太宗宠爱第四子魏王泰，褚遂良提出太子、诸王的待遇应有一定规格，参预朝政。太宗策划东征高句丽时，他持不同意见，尤其反对太宗亲征。见皇帝问起儿子，褚亮道：“承蒙皇上记得犬子，犬子书道益进，早年学欧阳询，继学虞世南，现在取法王羲之。犬子无才，枉让圣上牵挂。”李百药插话道：“禀报圣上，臣闻褚遂良的书道能登堂入室，自成体系。其特色是善把虞、欧笔法融为一体，方圆兼备，波势自如，比前辈更显舒展。”李世民点头道：“朕有两幅王羲之作品，让褚遂良鉴定之。”说到这里，李世民下诏：“着褚遂良任黄门侍郎，朕要经常看到他。”
褚亮代儿子跪谢，李世民笑道：“你我相处，君臣同道，倏忽间已三十年。今你将归里，朕幸辽东，欲使你的次子遂良随朕东行，想你不会舍不得一子于膝下吧!” 褚亮大喜过望，道：“臣子能相伴皇上左右，不胜荣幸！”李世民看看李百药说：“李爱卿之子李安期已官至中书令，不久封为司列少常伯，参知军国。孙子李宗臣据说七岁能诗，现在诗文出众，还需要弯弓射大雕，朕亦当用之。”
不知李宗臣封为何官有无坎坷，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章 李百药大事清楚 唐太宗破获谋反

李百药听说皇帝要封自己的孙子，立即下跪道：“微臣孙子李宗臣并无寸功，不敢奢望。”李世民笑道：“听说七岁能诗，又善骑射，曾经见过几次，朕喜欢，既然喜欢骑射，可到军中任职，锤炼锤炼，以待后来。”思索片刻，道：“可着李宗臣到江南李敬业处，李敬业从小善于骑射，有才智，年龄相当，曾任眉州刺史，现在，他在扬州，李宗臣可学之。”李百药谢恩。
李敬业本姓徐，皇帝赐姓为李，忠心耿耿，祖父李勣，被封为英国公，后来李敬业袭爵英国公。李勣原名徐世勣，字懋功。唐高祖李渊赐其姓李，后避讳“世”，改名为李勣。李勣为唐初名将，曾破东突厥、高句丽，与李靖并称。后被封为英国公，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
皇帝将李宗臣委任李敬业军中，意在历练重用。李百药心领神会。
追溯李敬业祖上李勣，善于用兵，史称他“临敌应变，动合时机”。他与别人一起筹划时，凡有可取者，立即采纳；告捷之时，归功于下。因此部下都乐于效力，所向克捷。后世论唐代名将，必称“英、卫(李靖封卫国公)”。他饱经世故，善于趋避，左迁叠州都督时，奉诏即付，竟不还家。唐太宗晚年，曾对太子李治说：“李勣这人太忠义，你无恩于他，恐怕日后他无法尽心辅佐你。”。为了使李勣忠于李治，唐太宗将他贬为都督。唐高宗即位后根据唐太宗的遗命恢复了他的职位，历任尚书左仆射、司空。因后来其孙徐敬业反对武则天，发动起事，被族诛，李勣也被剖棺戮尸。可怜，李世民好意培养，未曾想武则天当皇帝，李宗臣追随徐敬业反武则天，竟也遭到残杀，祖上李敬族坟墓被掘。这是后话。
李百药先是完成《北齐》、《五礼》及律令撰成，龙颜大悦，李百药地位开始上升。这个时期是李百药一生中最惬意时期，才能得到较充分发挥，官位显赫，生活安定，儿子李安期亦是有进。三代同朝为官，实属少见。
李百药历经数朝，事过多个皇帝，如此安定的大唐，让他无限欣喜，自然对唐太宗尽心竭力，以报知遇之恩。由于以往李百药经历坎坷，几经贬官，数次遭人谮害，甚至险些丧生，因而他生活阅历丰富，积累了较多的政治经验，他对李安期说：“如此盛事，如此明主，当奋力效之，建立文功。”李安期道：“只是太子过于嬉戏，恐难成大器，父亲可报与皇上，以皇威正之？”李百药思索良久，道：“早就传闻，太子李承乾修建自己的宫殿，损害了附近的农田；又喜欢春秋战国时期因追求享乐招致亡国之祸的郑国、卫国的靡靡之音。亡国之道也。”李安期说：“太子府中的大臣张玄素说过：恩旨未逾六旬，用物已过七万，骄奢之极，孰云过此。父亲，张玄素可谓直臣，您可上谏，以保之。”张玄素是唐太宗时著名谏臣。早在隋末，就以清廉著称。隋末河北窦建德攻陷景城，张玄素时任景城县户曹，被执，将要被杀。景城百姓一千余人为他请命，窦建德大为感动，于是任命他为黄门侍郎。唐朝平定窦建德后，张玄素成为唐朝官吏，唐太宗闻其清名，特召见垂询政事。他建议唐太宗吸取历史成败经验，受到太宗的重用。
唐太宗因张玄素忠直，迁他为东宫(太子住东宫)少詹事兼右庶子，让他去辅佐太子。时太子李承乾游玩不学，张玄素认为：“皇天无亲，唯德是亲，苟违天道．人神同弃。慎终如始，犹惧渐衰，始尚不慎，终将安保!”但太子不纳，继续游玩如故。
李安期说：“父亲，在太子的东宫里有一个名叫称心的乐童，太子喜欢，能歌善舞，宫内传闻，太子李承乾和他同起同睡。”李百药大惊，道：“如此这般，如何担当太子？”一日，李百药约张玄素议论，李百药说：“皇上圣明，国泰民安，三百年来，一统天下者，我朝也，只是太子行为欠佳，不知先生可奏与圣上。”张玄素叹气道：“中书大人，我老张有心上奏，又恐误了太子，难也，难也！”李百药激将说：“先生不谏，唯我独谏！”张玄素乃直言人士，道：“匹夫有责，何况我乎？”二人请见皇上。皇帝面前，二人备述己见，唐太宗纳言，派人诛杀了称心等人后，又传唤太子。太子战战兢兢，唐太宗教训一番，令其正道，太子俯首而退。私下里在太子宫中辟出房间，供着称心的塑像，早晚焚香祭奠，还装着身体不舒服几个月不上朝，公然与父亲对抗。
李世民并非纯正汉人，他的血液里的确流淌着少数民族的血液。他的祖母、即唐高宗李渊的母亲，独孤氏，是隋文帝皇后的姐妹，属于非汉族，所以李世民和隋炀帝之间还有着姨表关系。不过李承乾对突厥文化的推崇还是超出了作为一个皇子应有的界限。他喜欢说突厥语、穿突厥衣服。他还特别挑选面貌像突厥的侍从，每五人组成一个部落，把头发梳成小辫，身穿羊皮，到草地上牧羊。他对自已的手下说：“假设我是可汗，现在死了，你们仿效突厥的风俗，来办丧事。”然后像死人一样躺到地上，大家一起放声大哭，骑到马上，环绕着“尸体”奔走，并依照突厥风俗，用刀割破自己的脸。李承乾对这种游戏乐此不疲，还说：“有朝一日我统治帝国，一定要率数万骑兵，到金城（甘肃省兰州市）以西打猎，然后把头发解开（汉人束发），去当突厥人，投靠阿史那思摩，如果他给我一个将军当，我一定不会比别人干得差。”他还说：“我作天子，当肆吾欲；有谏者，我杀之，杀五百人，岂不定？”
消息传到唐太宗那里，太宗还未有废太子之想法，力求挽救，一日，诏李百药上朝，私下里问：“爱卿，太子有救乎？”李百药大惊，小心翼翼，问：“皇上暂且不可废之，太子聪慧过人，纵然些许微词，可教克化也。”唐太宗叹气道：“爱卿先教化，仔细观察，如若荒废年华，千秋大业如何下承？”随即命李百药为太子右庶子，令其暂且放弃其他，专心辅教太子李承乾。
起初太子对李百药尊敬有加，学习经籍颇有兴趣，但后来耽于享乐，嬉戏过度。于是李百药便作《赞道赋》一文以规劝太子。
《赞道赋》曰：下臣侧闻先圣之格言，尝览载籍之遗则。伊天地之选造，洎皇王之建国，曰人纪与人纲，资立言与立德。履之则率性成道，违之则罔念作忒。望兴废如从钧，视吉凶如纠。至乃受图膺篆，握镜君临。因万物之思化，以百姓而为心。体大仪之潜运，阅往古于来今。尽为善于乙夜，惜勤劳于寸阴。故能释层冰于瀚海，变寒谷于林。总人灵以胥悦，极穹壤而怀音。
赫矣圣唐，大哉灵命；时维大始，运钟上圣。天纵皇储，固本居正；机悟宏远，神姿凝映。顾三善而必弘。祗四德而为行。每趋庭而闻礼，常问寝而资敬。奉圣训以周旋，诞天文之明命。迈观乔而望梓，即元龟与明镜。自大道云革，礼教斯起，以正君臣，以笃父子。君臣之礼，父子之亲，尽情义以兼极，谅弘道之在人。岂夏启与周诵，亦丹朱与商均。既雕且琢，温故知新。惟忠与敬，曰孝与仁。则可以下光四海，上烛三辰。昔三王之教子，兼四时以齿学；将交发于中外，乃先之以礼乐。乐以移风易俗，礼以安上化人。非有悦于钟鼓，将宣志以和神。宁有怀于玉帛，将克己而庇身。生于深宫之中，处于群后之上，未深思于王业，不自珍于匕鬯。谓富贵之自然，恃崇高以矜尚，必恣骄狠，动愆礼让，轻师傅而慢礼仪，狎奸谄而纵淫放。前星之耀遽隐，少阳之道斯谅。虽天下之为家，蹈夷俭之非一。或以才而见升，或见谗而受黜。足可以省厥休咎，观其得失。请粗略而陈之，觊披文而相质。
在宗周之积德，乃执契而膺期；赖昌、发而作贰，启七百之鸿基。逮扶苏之副秦，非有亏于闻望，以长嫡之隆重，监偏师于亭障。始祸则金以寒离，厥妖则火不炎上；既树置之违道，见宗祀之遄丧。伊汉氏之长世，固明两之递作。高惑戚而宠赵，以天下而为谑。惠结皓而因良，致羽翼于寥廓。景有惭于邓子，成从理之淫虐；终生患于强吴，由发怒于争博。彻居储两，时犹幼冲，防衰年之绝议，识亚夫之矜功，故能恢弘祖业，绍三代之遗风。据开博望，其名未融。哀时命之奇舛，遇谗贼于江充，虽备兵以诛乱，竟背义而凶终。宣嗣好儒，大猷行阐，嗟被尤于德教，美发言于忠謇。始闻道于匡、韦，终获戾于恭、显。太孙杂艺，虽异定陶，驰道不绝，抑惟小善。犹见重于通人，当传芳于前典。中兴上嗣，明、章济济，俱达时政，咸通经礼，极至情于敬爱，惇友于兄弟，是以固东海之遗堂，因西周之继体。五官在魏，无闻德音。或受讥于妲己，且自悦于从禽。虽才高而学富，竟取累于荒淫。暨贻厥于明皇，构崇基于三世。得秦帝之奢侈，亚汉武之才艺，遂驱役于群臣，亦无救于凋敝。中抚宽爱，相表多奇。重桃符而致惑，纳巨鹿之明规。竟能扫江表之氛秽，举要荒而见羁。惠处东朝，察其遗迹。在圣德其如初，实御床之可惜。悼愍怀之云废，遇烈风之吹沙。尽性灵之狎艺，亦自败于凶邪。安能奉其粢盛，承此邦家！
惟圣上之慈爱，训义方于至道。同论政于汉幄，修致戒于京鄗。鄙《韩子》之所赐，重经术以为宝。咨政理之美恶，亦文身之黼藻。庶有择于愚夫，惭乞言于遗老。致庶绩于咸宁，先得人而为盛。帝尧以则哲垂谟，文王以多士兴咏，取之于正人，鉴之于灵镜。量其器能，审其检行。必宜度机而分职，不可违方以从政。若其惑于听受，暗于知人，则有道者咸屈，无用者必伸。谗谀竞进以求媚，玩好不召而自臻。直言正谏，以忠信而获罪；卖官鬻狱，以货贿而见亲。于是亏我王度，我彝伦。九鼎遇奸回而远逝，万姓望抚我而归仁。盖造化之至育，惟人灵之为贵。狱讼不理，有生死之异涂，怨结不伸，乖阴阳之和气。士之通塞，属之以深文；命之修短，悬之于酷吏。是故帝尧画像，陈恤隐之言；夏禹泣辜，尽哀矜之志。因取象于《大壮》，乃峻宇而雕墙。将瑶台以琼室，岂画栋以虹梁。或凌云以遐观，或通天而纳凉。极醉饱而刑人力，命痿蒏而受身殃。是以言惜十家之产，汉帝以昭俭而垂裕；虽成百里之囿，周文以子来而克昌。彼嘉会而礼通，重旨酒之为德。至忘归而受祉，在齐圣而温克。若其酗蒏以致昏，鸩湎而成忒，痛殷纣与灌夫，亦亡身而丧国。是以伊尹以酣歌而作戒，周公以乱邦而贻则。咨幽闲之令淑，实好述于君子。辞玉辇而割爱，固班姬之所耻；脱簪饵而思愆，亦宣姜之为美。乃有祸晋之骊姬，丧周之褒姒，尽妖妍于图画，极凶悖于人理。穷城倾国，思昭示于后王；丽质冶容，宜永鉴于前史。复有搜狩之礼，弛射之场，不节之以正义，必自致于禽荒。匪外形之疲极，亦中心而发狂。夫高深不惧，胥靡之徒；绁为娱，小竖之事。以宗社之崇重，持先王之名器，与鹰犬而并驱，凌艰险逸，马有衔橛之理，兽骇不存之地，犹有于获多，独无情而内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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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巡游各处，倍加重视东宫，来到东宫，见到此赋，念之，李承乾禀报道：“父皇，此乃李先生、李百药所写。”唐太宗看后后非常赞赏，对太子说：“可读之？”太子说：“读过，受益匪浅。”唐太宗点头道：“李百药乃当今名士，教授你，幸事也，当好自为之。”太子称是。
回到宫中，唐太宗派李公公对李百药说：“朕在太子处见到你所献的赋，以历来储君成败事告诫太子，很是精辟切实。朕选你辅佐太子，非常称职，希望能善始善终。”赐李百药彩绢五百段。
李百药潜心辅佐，忽有一日，汉王李元昌、侯君集、李安俨、杜荷来访，李百药判断，宫廷争斗开始了，避之不及，只好迎接。
这李元昌是唐高祖李渊第七子，母为孙嫔，初封鲁王，后改封汉王。侯君集自少年时代就勇武为人称颂，隋末被李世民引入幕府，因作战有功，累迁左虞侯、车骑将军。玄武门之变间，他曾为李世民出谋划策。贞观年间，任左卫将军、礼部尚书等职，先封潞国公，后封陈国公，作为唐二十四功臣之一，被唐太宗图形凌烟阁。还有李安俨、杜荷，李百药已经明白，这几个人都是东宫派系人士，此次来访，定有大事。李百药嘻嘻哈哈道：“各位大臣，李百药何德之有，劳烦大驾。”侯君集先开口道：“百药为皇上近臣，当拜之。哎，太子聪慧、大道，你我当共同辅佐，将来太子继位，李先生功不可没！”李元昌道：“目下来访，先生可知何意？”李百药道：“诸位都是大唐有功人员，当为社稷安定之事！”侯君集冷笑道：“太子难保，有人妄告圣上，圣上不明，我当保太子，先生为皇上近臣，可曾听说齐王李祐在齐州谋反？如今天下怜太子，先生可助一臂之力。”李百药问：“我如何助得？”李元昌道：“皇上玉玺，到时可借来一用。”李百药抬头，见门外皆是陌生武士，乃侯君集部将也，遂稳住诸位，道：“如是天下趋势，我当效劳。”武士中的头头乃当年出使杜伏威的李渊信使，名字叫纥干承基，李百药答应后，诸人离去，留下纥干承基守卫，以防李百药变卦告密。
李百药急招纥干承基，道：“侯君集等人谋反，汝为壮士，亦是明士，谋反杀头之罪也！” 纥干承基道：“身不由己，先生指示明路。”李百药道：“现在可自保，速速禀报皇上。” 纥干承基道：“我等小人，很难面见皇上。”李百药道：“速去找吾儿李安期。” 纥干承基犹豫，李百药道：“我可保你平安。” 纥干承基急速而去。
谋反计划还未实行就被纥干承基告发，废太子为庶人，徙往黔州，两年后死在那里。李百药上言，说纥干承基忠于皇帝，大事清楚，关键时候上书告发太子谋反，有功之人，唐太宗任命纥干承基为祐川府折冲都尉，封爵平棘县公。永徽之初，改授广州番禺府折冲都尉，显庆元年终于广州。
可怜齐王李祐、汉王李元昌、侯君集、李安俨、杜荷等一干人以谋反罪被斩。太宗想要免除汉王李元昌的死罪，群臣执意争辩，李百药坚持己见，未被皇帝采纳，李百药说：“虽有大罪，望陛下疏漏之，以保亲情。”大臣高士廉、李世勣等奏言：“王者以四海为家，以万姓为子，公行天下，情无独亲。元昌苞藏凶恶，图谋逆乱，观其指趣，察其心府，罪深燕旦，衅甚楚英。天地之所不容，人臣之所切齿，五刑不足申其罚，九死无以当其愆。而陛下情屈至公，恩加枭獍，欲开疏网，漏此鲸鲵。臣等有司，期不奉制，伏愿敦师宪典，诛此凶慝。顺群臣之愿，夺鹰鹯之心，则吴、楚七君，不幽叹于往汉；管、蔡二叔，不沉恨于有周。”于是便赐他在家中自尽，宽宥他的母亲、妻子儿女。侯君集、李安俨、赵节、杜荷等人难免一死。左庶子张玄素、右庶子赵弘智、令狐德等人以不能劝谏太子，均获罪免为平民。其余应当连坐的，全部赦免。詹事于志宁因为曾多次劝谏，单独蒙受嘉勉。任命纥干承基为川府折冲都尉，封爵平棘县公。
竭尽劝解未能凑效，自感愧对职务，请皇帝惩罚，《赞道赋》有言在先，太宗理解，心想，李百药也已尽心尽力了，是太子不成气候，不可救药！
李世民心中并不好受，私下里悲伤、悲哀，有时泪流满面，叹息皇家无私情。李百药一旁陪同皇帝流泪，说：“封建有弊端，制度可修正，千秋大业，可避免此等祸事。”唐太宗眼睛一亮，道：“爱卿言之有理！”李百药更得皇上信任。不知封建论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章 唐太宗寻治国良方 李百药上书《封建论》

唐太宗仔细回顾，平定齐王李祐和太子谋反李百药有功，而李百药撰成的《北齐书》，可谓是史学上的重大贡献。李世民看着一大摞《北齐书》，心情舒畅。李公公道：“皇上，共五十卷。”李世民点头，说：“自从北魏分裂为东魏、西魏，而东魏的军政大权掌握在高欢手中，高欢之子高洋建立北齐，因此从历史叙述的系统完整性来看，《北齐书》记载由叙高欢事迹开始，是符合客观实际的。”李公公低声道：“李百药家风良好，其父李德林温文尔雅，宠辱不惊，性情稳重，办事公允。”皇帝笑道：“李公公随意评价大臣，不可，不可！”李公公跪地道：“都是皇上引导，又埋怨奴才，小人冤枉。”李世民笑笑道：“起来吧，奴才。你说得对，李德林温厚、宽大，李百药继承之，我朝需要厚道之人。”
李百药撰的《北齐书》，有数家北齐史可供参考，最主要的是其父李德林的未完稿。李德林在北齐官中书侍郎，曾奉诏修国史，终北齐末，修纪传体北齐史二十七卷，全书未成。入隋后，李德林续撰，增至三十八卷，送交朝廷，藏于秘府。其他北齐史有，王劭《齐志》及《齐书》。李敬族、李德林、李百药无论奉侍哪朝皇帝，都是兢兢业业，忠诚皇帝，人德、文德，堪称模范。
唐太宗掩卷说：“我朝人才济济，厚道者，李百药也，克勤克俭者，李百药也！”
李百药提出封建论后，李世民眼睛一亮，随即召集大臣议论之，议论主题是大唐是实行封建制还是实行郡县制。
朝中有一大臣叫萧瑀，隋炀帝皇后萧氏是他亲姐姐，萧瑀自幼以孝行闻名天下，且善学能书，骨鲠正直，并深精佛理。以皇后亲弟之重，萧瑀在隋朝时候，年纪轻轻就已做到银青光禄大夫，参决要务，后来由于屡屡上谏忤旨，渐为隋炀帝疏斥。特别是萧瑀谏炀帝应该舍高丽而防突厥，引起杨广震怒，贬放为河池郡守。唐高祖很器重萧瑀，刚刚进京定位，就遣书招致，授光禄大夫，封宋国公，拜民部尚书。李渊所以这么亲重他，一则萧瑀为人正直，二则累世金枝金叶，三则他又是皇后独孤家族的女婿。因此李渊以心腹视之，每次临朝听政，都赐萧瑀升于御榻而立，亲切地呼之为“萧郎”。唐太宗继位，拜为尚书左仆射，当时房玄龄、杜如晦新朝臣子正在风头上，萧瑀深感不快，上书时辞旨寥落，殊有怏怏之意，被废于家。不久太宗念其旧情，恢复了他的官爵。由于性情骨鲠，有一次又与大臣在太宗面前厉声愤争，因不敬罪又被免官，而后很少再能进入太宗政事裁决的核心班子。
那日李世民听了李百药对封建制度似有非议之后，引起震动。第二天，萧瑀恰有事禀报，于是太宗先问萧瑀：“朕欲使子孙长久，社稷永安，其理如何？”意思是问实行封建好还是郡县好。
萧瑀答道：“臣观前代国祚所以长久者，莫若封诸侯以为磐石之固。秦并六国，罢侯置守，二代而亡；汉有天下，郡国参建，亦得年余四百；魏晋废之，不能永久。封建之法，实可遵行。”
萧瑀是守旧贵族势力的代表人物。他是后梁明帝萧岿之子，年九岁就封新安郡王。因此他极力鼓吹分封制是不奇怪的。他的这一通似是而非的议论竟引起唐太宗的注意，也使唐太宗不快。于是，“始议封建”。诸大臣各抒己见，展开辩论。
魏征、长孙无忌、于志宁、马周等都与萧瑀意见相左，反对实行封建制。但有理有据、系统深刻阐述这一观点的，当推李百药所上长篇奏疏《封建论》。
李百药认为，时代变了，制度也须改变，实行郡县制是必然趋势。赞成分封者，是不通古今变化。当今若实行分封，就如同“结绳之化行虞、夏之朝，用象刑之典治刘、曹之末”，等于“锲船求剑”。这是一种朴素的历史发展观点。
臣闻经国庇民，王者之常制；尊主安上，人情之本方。思阐治定之规，以弘长世之业者，万古不易，百虑同归。然命历有赊促之殊，邦家有理乱之异，遐观载籍，论之详矣。咸云周过其数，秦不及期，存亡之理，在于郡国。可以监夏殷之长久，遵黄唐之并建，维城盘石，深根固本，虽王纲弛废，枝干相持，故使逆节不生，宗祀不绝。秦氏背师古之训，弃先王之道，践华恃险，罢侯置守，子弟无尺土之邑，兆庶罕共治之忧，故一夫号泽，七庙隳祀。臣以为自古皇王，君临宇内，莫不受命上玄，飞名帝录，缔构遇兴王之运，殷忧属启圣之期。虽魏武携养之资，汉高徒役之贱，非止意有觊觎，推之亦不能去也。若其狱讼不归，菁华已竭，虽帝尧之光被四表，大舜之上齐七政，非止情存揖让，守之亦不可固焉。以放勋、重华之德，尚不能克昌厥后，是知祚之长短，必在天时，政或盛衰，有关人事。隆周卜代三十，卜年七百，虽沦胥之道斯极，而文、武之器犹存，斯则龟鼎之祚，已悬定于杳冥也。至使南征不返，东迁避逼，禋祀如线，郊畿不守，此乃凌夷之渐，有累于封建焉。暴秦运短闰余，数钟百六。受命之主，德异禹、汤；继世之君，才非启、诵。借使李斯、王绾之辈，盛开四履，将闾、子婴之徒，俱启千乘，岂能逆帝子之勃兴，抗龙颜之基命者也！然则得失成败，各有由焉。而著述之家，多守常辙，莫不情亡今古，理蔽浇淳，欲以百王之季，行三代之法。天下五服之内，尽封诸侯；王畿千乘之间，俱为采地。是以结绳之化，行虞、夏之朝；用象刑之典，治刘、曹之末，纪纲既紊，断可知焉。锲船求剑，未见其可；胶柱成文，弥所多惑。徒知问鼎请隧，有惧霸王之师；白马素车，无复籓篱之援。不悟望夷之衅，未甚羿、浞之灾；高贵之殃，宁异申、缯之酷！乃钦明昏乱，自革安危，固非守宰公侯，以成兴废。且数世之后，王室浸微，始自籓屏，化为仇敌。家殊俗，国异政，强凌弱，众暴寡，疆场彼此，干戈日寻。狐骀之役，女子尽髽；崤陵之师，只轮不返。斯盖略举一隅，其余不可胜数。陆士衡方规规然云：“嗣王委其九鼎，凶族据其大邑，天下晏然，以治待乱。”何斯言之谬也！而设官分职，任贤使能，以循吏之才，膺共治之寄，刺郡分竹，何代无人？至使地或呈祥，天不爱宝，民称父母，政比神明。曹元首方区区然称：“与人共其乐者，人必忧其忧，与人同其安者，人必拯其危。”岂容委以侯伯，则同其安危；任之牧宰，则殊其忧乐？何斯言之妄也！封君列国，藉庆门资，忘其先业之艰难，轻其自然之崇贵，莫不世增淫虐，代益骄侈。自离宫别馆，切汉凌云，或刑人力而将尽，或召诸侯而共乐。陈灵则君臣悖礼，共侮徵舒；卫宣则父子聚麀，终诛寿、朔。乃云为己思治，岂若是乎？内外群官，选自朝廷，擢士庶以任之，澄水镜以鉴之，年劳优其阶品，考绩明其黜陟。进取事切，砥砺情深，或俸禄不入私门，妻子不之官舍。颁条之贵，食不举火；剖符之重，衣唯补葛。南郡太守，敝布裹身；莱芜县长，凝尘生甑。专云为利图物，何其爽欤！总而言之，爵非世及，用贤之路斯广；民无定主，附下之情不固。此乃愚智所辨，安可惑哉！至如灭国弑君，乱常干纪，春秋二百年间，略无宁岁。次睢咸秩，遂用玉帛之名；鲁道有荡，每等衣裳之会。纵使西汉哀、平之际，东洛桓、灵之时，下吏淫暴，必不至此。为政之理，可一言以蔽之。
李百药具体分析了分封制的危害：封邦建国之后，使受封家族以高贵门第自傲，忘记先人创业的艰难，不愿靠个人才干而进取，莫不一代比一代骄奢残暴。并且数代之后，王室一旦衰弱，所谓藩国屏障就会变成仇敌，封国各行其是，强国欺凌弱国，争夺土地人口的战事不断。百药以“春秋二百年间，略无宁岁”的史事来说明，分封制造成了连绵不断的攻伐征战。另一方面，李百药大力推崇郡县制的优越性：设官分职，任贤使能，内外百官都由朝廷决定。可以从士人庶民中提拔人才，可以像水镜那样清晰地考察他们。以资格及辛劳程度确定其官职阶品，以政绩优劣确定废黜或迁升。总而言之，爵位不世传，启用贤人之路就广；百姓无定主，与朝廷的离心力就不大。《封建论》表现出维护国家统一、反对分裂割据的进步倾向，充分肯定了郡县制取代封建制是历史的进步。李百药继续说：
伏惟陛下握纪御天，膺期启圣，救亿兆之焚溺，扫氛昆于寰区。创业垂统，配二仪以立德；发号施令，妙万物而为言。独照宸衷，永怀前古，将复五等而修旧制，建万国以亲诸侯。窃以汉、魏以还，余风之弊未尽；勋、华既往，至公之道斯革。况晋氏失驭，宇县崩离；后魏时乘，华夷杂处。重以关河分阻，吴、楚悬隔，习文者学长短纵横之术，习武者尽干戈战争之心，毕为狙诈之阶，弥长浇浮之俗。开皇在运，因藉外家。驱御群英，任雄猜之数；坐移时运，非克定之功。年逾二纪，民不见德。及大业嗣文，世道交丧，一时人物，扫地将尽。虽天纵神武，削平寇虐，兵威不息，劳止未康。自陛下仰顺圣慈，嗣膺宝历，情深致治，综核前王。虽至道无名，言象所纪，略陈梗概，实所庶几。爱敬蒸蒸，劳而不倦，大舜之孝也。访安内竖，亲尝御膳，文王之德也。每宪司谳罪，尚书奏狱，大小必察，枉直咸申，举断趾之法，易大辟之刑，仁心隐恻，贯彻幽显，大禹之泣辜也。正色直言，虚心受纳，不简鄙陋，无弃刍荛，帝尧之求谏也。弘奖名教，劝励学徒，既擢明经于青紫，将升硕儒于卿相，圣人之善诱也。群臣以宫中暑湿，寝膳或乖，请徙御高明，营一小阁。遂惜家人之产，竟抑子来之愿，不吝阴阳所感，以安卑陋之居。去岁荒俭，普天饥馑，丧乱甫尔，仓廪空虚。圣情矜愍，勤加惠恤，竟无一人流离道路，犹且食啖藜藿，乐撤簨弶，言必凄动，貌成癯瘠。公旦喜于重译，文命矜其即序。陛下每四夷款附，万里归仁，必退思进省。凝神动虑，恐妄劳中国，以事远方，不藉万古之英声，以存一时之茂实。心切忧劳，迹绝游幸，每旦视朝，听受无倦。智周于万物，道济于天下。罢朝之后，引进名臣，讨论是非，备尽肝膈，唯及政事，更无异辞。才及日昃，命才学之士，赐以清闲，高谈典籍，杂以文咏，间以玄言，乙夜忘疲，中宵不寐。此之四道，独迈往初。斯实生民以来，一人而已。弘兹风化，昭示四方，信可以期月之间，弥纶天壤。而淳粹尚阻，浮诡未移，此由习之永久，难以卒变。请待斫雕成朴，以质代文，刑措之教一行，登封之礼云毕，然后定疆理之制，议山河之赏，未为晚焉。《易》称：“天地盈虚，与时消息，况于人乎？”美哉斯言也。
李百药卓越的政治见解，深深打动了唐太宗，“太宗竟从其议”。本来如此大事，要议论纷纷，未曾想李百药的一通《封建论》使各位善辩之士哑口无言，魏徵、长孙无忌、于志宁、马周纷纷赞同，李百药的才能再次大显唐朝。
魏征仔细观察李百药，认为此人敢于直言，应当弘扬之，两人在诗词歌赋上风格不同，曾经引来争议，但魏征以大局为重，赞同李百药的《封建论》。魏征、李百药都是北方人，在隋末混战及唐代开国初年所写的诗篇，显示了即将全面出现的生机蓬勃诗歌的潜在力量。可是，他们随后在唐代的发展却标志着对立诗论的衰退：魏征转向枯燥乏味的说教诗，而李百药则趋奉太宗的宫廷诗倾向。李百药写了不少咏怀古迹诗，往往追随《芜城赋》所建立的模式，先描写城市在高峰期的荣耀，然后描写废墟的荒芜，最后思考时运的变迁。我们将会看到，这一主题再次突出地出现在六世纪七十年代的京城诗中。在七世纪的头三十年里，怀古诗经常出现，正是在此时期这一题材形成了终唐一世所保持的各种特点。李百药的《郢城怀古》是他最优秀的诗。郢是战国时楚国的京城。李百药在诗中紧密追随《芜城赋》的结构，但鲍照将衰败与繁荣时期的骄奢相联系，李百药却更关心不可避免的盛衰模式。魏征见皇帝采纳《封建论》，兴之所致，拉着李百药的手吟李百药的《秋晚登古城》：
日落征途远，怅然临古城。
颓墉寒雀集，荒堞晚鸟惊。
萧森灌木上，迢递孤烟生。
霞景焕余照，露气澄晚清。
秋风转摇落，此志安可平。
吟诗完毕，道：“安平人士，李兄！”两人哈哈大笑。
不知李百药仕途如何顺畅，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章 唐太宗豪作帝京 父子俩盛赞贞观

封建论之后，唐太宗确定了“安百姓”、“重人才”、“强政治”的治国思想，并通过一系列的制度政策、措施和不懈的实践去实现。首先，唐太宗认识到了统治者与人民是“舟与水”的关系，通过土地赋税制度的调整以“安百姓”。二是认识到了重用人才，虚怀纳谏的意义，得人善任，从谏如流，营造出政治清明的氛围，保证了较为开明正确的政策得以制定和实施。三是加强政治，完善隋朝的三省六部制和科举制，以巩固中央集权，提高行政效率，扩大统治基础。一系列的措施和制度，使唐朝经济发展，社会安定，政治清明，人民富裕安康，出现了空前的繁荣。由于他在位时年号为贞观，所以人们把他统治的这一段时期称为“贞观之治”。“贞观之治”是我国历史上最为璀璨夺目的时期。
春雨潇潇，万物复苏，万千气象，祥云环绕。大唐气象生机勃勃，贞观之治国泰民安。
却说李世民治国有方，盛世光彩夺目，三百多年华夏才有今日，心情舒畅，遂写文作诗，一日，兴致极高，遂写道：
余以万几之暇，游息文艺，观列圣之皇皇，考当时之行事，轩昊舜禹之上，信无间然矣。至于秦皇、周穆、汉武、魏明，峻宇雕墙，穷侈极丽，九城无以称其求，江海无以赡其欲，覆亡颠沛，不也宜乎？呜呼，沟洫可悦，何必江海之滨；麟阁可玩，何必两陵之间；忠良可接，何必海上神仙；丰镐可游，何必瑶池之上。释实求华，以人从欲，乱于大道，君子耻之，故选帝京篇以名雅志云尔。
（一）
秦川雄帝宅，函谷壮皇居。绮殿千寻起，离宫百雉馀。
连甍遥接汉，飞观迥凌虚。云日隐层阙，风烟出绮疏。
（二）
岩廊罢机务，崇文聊驻辇。玉匣启龙图，金绳披凤篆。
韦编断仍续，缥帙舒还卷。对此乃淹留，欹案观坟典。
（三）
移步出词林，停舆欣武宴。雕弓写明月，骏马疑流电。
惊雁落虚弦，啼猿悲急箭。阅赏诚多美，于兹乃忘倦。
（四）
鸣笳临乐馆，眺听欢芳节。急管韵朱弦，清歌凝白雪。
彩凤肃来仪，玄鹤纷成列。去兹郑卫声，雅音方可悦。
（五）
芳辰追逸趣，禁苑信多奇。桥形通汉上，峰势接云危。
烟霞交隐映，花鸟自参差。何如肆辙迹，万里赏瑶池。
（六）
飞盖去芳园，兰桡游翠渚。萍间日彩乱，荷处香风举。
桂楫满中川，弦歌振长屿。岂必汾河曲，方为欢宴所。
（七）
落日双阙昏，回舆九重暮。长烟散初碧，皎月澄轻素。
搴幌玩琴书，开轩引云雾。斜汉耿层阁，清风摇玉树。
（八）
欢乐难再逢，芳辰良可惜。玉酒泛云罍，兰肴陈绮席。
千钟合尧禹，百兽谐金石。得志重寸阴，忘怀轻尺璧。
（九)
建章欢赏夕，二八尽妖妍。罗绮昭阳殿，芬芳玳瑁筵。
佩移星正动，扇掩月初圆。无劳上悬圃，即此对神仙。
（十）
以兹游观极，悠然独长想。披卷览前踪，抚躬寻既往。
望古茅茨约，瞻今兰殿广。人道恶高危，虚心戒盈荡。
奉天竭诚敬，临民思惠养。纳善察忠谏，明科慎刑赏。
六五诚难继，四三非易仰。广待淳化敷，方嗣云亭响。
太宗写完，心中想，不可孤芳自赏，希望与人共赏之，思索再三，唯有李百药可对之、和之。李百药已经及悬车告老，怡然自得，穿池筑山，文酒谈赏，以舒平生之志。皇帝做完《帝京篇》乃诏李百药上朝。对李百药说：“朕闲来无事，试做《帝京篇》，爱卿可和之？”命李公公将序文和十首诗作递交李百药手中，命百药并作。
李百药七岁能诗，文里清晰，旁征博引，他以名臣之子，才行相继，四海名流，莫不宗仰。藻思沈郁，尤长于五言诗，虽樵童牧竖，并皆吟讽。如今已经八十有三，虽然颤颤巍巍，然才思敏捷，老夫聊发少年狂一一唱和。李安期站立旁边，待父亲李百药完成十首诗的唱和，自叹不如。第二天一早，呈与皇上，唐太宗仔细阅读，喜之、叹之、赞之，说：“李百药真乃神人也。”李世民叹其工，叹其快，手诏曰：“卿何身之老而才之壮，何齿之宿而意之新乎！”
时年李世民五十有一，由于鞠躬尽瘁，已显老态。他读罢和诗，问李安期：“爱卿，令尊尚能饭否？”李安期答曰：“家父常念皇上恩德，欣逢盛世，心情开朗，故而饭量尚好。”皇帝点头道：“李百药年过八十，如此身体，乃上天赐朕也！”马上下诏书，命李安期仍然任符玺郎，预修《晋书》，迁中书舍人。李安期跪拜谢恩。
李百药垂垂老矣，待儿子李安期回家，看到皇帝御批，激动万分，道：“盛世，盛世，盛世英主也！为父历经几代，如履薄冰，自晋以后，国无宁日，皇帝如过眼烟云，杀戮成风，盗匪四起，延绵三百余年矣……如今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天下一统，国之强，民之福，空前盛世。今日，圣上又让你修《晋书》，以史为鉴也，汝当尽心尽力。”
李安期点头，道：“父亲说的极是，我当全心全意效力，以报国家。”李百药问：“汝今年也有六十岁了？”李安期道：“父亲，正是，已经六十多了。”
李百药道：“为父已经八十有三，来日恐怕不多，今日，为父心情畅快，汝可知圣上功绩？我李氏家族历来从事历史研究，今日汝又奉中书舍人，李家祖荫护佑是也。当今，亦可研究。”
李安期见父亲心情爽朗，就道：“皇帝圣明无比，不拘一格用人，可以说达到了极高的境遇，无论隋朝文武，只要有才能，有德行，圣上用人不疑。”
李百药道：“圣上独具慧眼，看到了个人力量的不足，充分认识到君王如石、良臣如匠，方有美玉问世，对大臣的各项进步之言豁达地予以采纳，哪个朝代有？唯有我大唐也！”
李安期说：“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权力分立、互相监督，老百姓平安，为官者好为，圣上规定死刑需三复奏，外地五复奏，复审批准后方可行刑，贞观四年全国判死刑才二十九人、贞观六年全国死刑犯三百九十人，皇帝审查时令全部三百九十人回家团年，待来年秋收后回来复刑，结果三百九十人均准时到来、无一人逃亡，足见圣上大度，感天动地也！”
李百药说：“圣上亦有气吞天下的天可汗气度，圣上文治武功，多次以少胜多，经典之役就是在渭水单骑吓退突厥十万精骑，而且胸怀大局、四海一统的民族和外交政策，目下，民族和外交政策，辉煌无比，四海之内，均努力内附，以唐为荣，乐不思蜀，我朝繁荣富强、威甲四海、文礼之邦已经形成。”
李百药说到这里，问：“宗臣近日忙些什么事务？”李安期道：“在李敬业处习武习文。”李百药说：“面圣时，可上奏宗臣任礼部任职，舞刀弄棒终归不是李家强项，皇上重视科举，宗臣应当介入。”
推翻隋朝的统治后，唐太宗承袭了隋朝传下来的人才选拔制度，并做了进一步的完善。由此，科举制度逐渐完备起来，考试的科目分常科和制科两类，每年分期举行的称常科，由皇帝下诏临时举行的考试称制科。常科的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五十多种。其中明法、明算、明字等科，不为人重视。俊士等科不经常举行，秀才一科，在唐初要求很高，后来渐废。所以，明经、进士两科便成为唐代常科的主要科目。唐朝许多宰相大多是进士出身。常科的考生有两个来源，一个是生徒，一个是乡贡。由京师及州县学馆出身，而送往尚书省受试者叫生徒；不由学馆而先经州县考试，及第后再送尚书省应试者叫乡贡。由乡贡入京应试者通称举人。州县考试称为解试，尚书省的考试通称省试，或礼部试。礼部试都在春季举行，故又称春闱。
常科考试最初由吏部考功员外郎主持，后改由礼部侍郎主持，称“权知贡举”。进士及第称“登龙门”，第一名曰状元或状头。同榜人要凑钱举行庆贺活动，以同榜少年二人在名园探采名花，称探花使。要集体到杏园参加宴会，叫探花宴。宴会以后，同到慈恩寺的雁塔下题名以显其荣耀，所以把又把中进士称为“雁塔题名”。唐孟郊曾作《登科后》诗："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遍长安花。“所以，春风得意又成为进士及第的代称。常科登第后，还要经吏部考试，叫选试。合格者，才能授予官职。唐代大家柳宗元进士及第后，以博学宏词，被即刻授予“集贤殿正字”。如果吏部考试落选，只能到节度使那儿去当幕僚，再争取得到国家正式委任的官职。韩愈在考中进士后，三次选试都未通过，不得不去担任节度使的幕僚，才踏进官场。唐代取士，不仅看考试成绩，还要有各名人士的推荐。因此，考生纷纷奔走于公卿门下，向他们投献自己的代表作，叫投卷。向礼部投的叫公卷，向达官贵人投的叫行卷。投卷确实使有才能的人显露头角，如诗人白居易向顾况投诗《赋得原上草》受到老诗人的极力称赞。但是弄虚作假，欺世盗名的也不乏其人。
唐太宗如此同时，不断完善科举制度、大力兴办学校、重视教育活动、普及官吏选聘，当时的科举也规范化、考选公平，以进士科最为杰出，如此才有太宗见新科进士鱼贯而出，喜言“天下英雄、入朕彀夷。”
忽有一日，唐太宗急招李百药入朝，李百药不知何事，急匆匆进殿，只见太宗两泪汪汪，李百药急忙下跪，唐太宗说：“爱卿免礼，朕思念故友……”
旁边大臣魏征小声告知：“皇上思念一同抗隋的英雄，今天，突然想起了瓦岗军的首领翟让……”翟让是农民起事中瓦岗军前期首领。东郡韦城县(今河南滑县南)人，曾任东郡法曹，后来犯了罪被判死刑，关在牢里等候执行。看管他的牢头叫黄君汉，是个侠客，认为以翟让的才能，当成就一番事业，死于牢狱实在可惜，于是晚上偷偷去放了翟让叫他逃走。翟让也很有义气，一定不走，说如果自己走了，官府追究责任一定会连累了救命恩人。黄大怒，说道我今日救你不是为了别的，只是看你是个大丈夫，在这乱世里能救生民之命，你以后努力自勉就是对我的报答了，何必做此儿女之态！翟让逃亡瓦岗(今河南滑县东南)组织本地农民发动起义。同郡的单雄信、徐世勣也都前往参加。他们以瓦岗为根据地，故称瓦岗军。他们在永济渠沿岸劫夺来往船只，以致“资用丰给，附者益众”，解决自已给养问题，力量迅速壮大，起义队伍逐步扩大起来。成为一支强有力的农民武装。
大业十二年(616)，贵族出身的李密，在参加杨玄感起兵失败后，投奔瓦岗军。李密较有政治眼光，他建议翟让积极发展势力，扩大影响。翟让重视李密的建议，首先攻取了荥阳。荥阳是中原的战略要地，向东是一片平原，向西是虎牢关，不仅可以得到大量的粮食，而且已逼近东都洛阳。可见，夺取荥阳是瓦岗军发展势力的重要一步。面临强大的瓦岗军，荥阳太守杨庆无可奈何，隋炀帝特派“头号名将”、“威振东夏”的张须陀为荥阳通守，镇压瓦岗军。李密认为张须陀勇而无谋，遂建议翟让与张须陀正面接战，佯败而北走。李密率精兵埋伏在荥阳以北的大海寺附近，张须陀紧跟翟让十余里，到大海寺以北的林间时，李密伏兵四起，隋军陷入重围。张须陀本来掉以轻心，更加突如其来的强兵，使他措手不及，战败被杀。这次失败，隋军“昼夜号哭，数日不止”。可见，这次瓦岗军的胜利是对隋炀帝政权的沉重打击。后来李密设计害死了翟让，唐太宗常常念其灭隋有功，不享人间之福。
唐太宗问：“李爱卿，可知道翟让其人其事？”李百药上前道：“启禀陛下，翟让虽未事唐，乃灭隋急先锋也，微臣知道。”
唐太宗说：“如今天下稳定，有功人员各得其所，朕常常思念那些灭隋有功人员，包括那些后来成为大唐敌人的人，况且，翟让将军为人豪气大方，仗义侠行，李密灭隋有功，然，没有翟让，他李密哪有如此大功？”李密骁勇善战，干略过人，自周及隋，数经将领，至柱国、蒲山郡公，号为名将。李密多筹算，才兼文武，志气雄远，常以济物为己任。开皇中，袭父爵蒲山公，乃散家产，周赡亲故，养客礼贤，无所爱吝。与杨玄感为刎颈之交。后更折节，下帷耽学，尤好兵书，诵皆在口。杀翟让后，李密先后到达洛阳、山东、南阳、长安、江都等地，结交了徐茂公、王伯当、单雄信、秦琼、罗成、邱瑞等英雄豪杰，聚义滑州瓦岗寨为王。后来改瓦岗寨为金墉城，下旨取五关，兴兵二十万，除了封徐茂公为军师、魏征为丞相、秦琼、邱瑞、王伯当、程咬金、单雄信，分别为飞虎、猛虎、雄虎、螭虎、烈虎将军外，还加封秦琼为领兵大元帅、程咬金为先锋，金鼓震天，军声鼎沸，起义军声势浩大。
唐太宗看看大家，说：“李爱卿熟知历史，为人公正，翟让虽未事唐，有大功也。李爱卿可谓翟让将军赋诗，以记其功。”
李百药道：“皇上圣明，如此以来，天下豪杰无不宾服，四海豪杰归之如流水。”
李百药奉旨谢恩，众人皆羡慕之。
第二天一早，李百药命李安期将奉旨撰写的颂扬翟让的对仗词句奉献皇帝，唐太宗读了，说：“唯李爱卿深明朕意也！”又让李安期读给大家听：
将军挺秀，承风扇威；纵鳞独运，抚翼横飞；常陪秘荣，必从戎衣；穷神观化，察变知微。山河命赏，车服增晖；既戢兵权，用求人瘼；家肥物阜，推厚居薄；报德回龟，申冤鸣鹤；多见不忍，谁云主诺；惟国之桢，惟人之铎。
众大臣齐声说：“言之坦荡，所指鲜明。”唐太宗大声问：“有哪位大臣体会朕为何要李爱卿撰写翟让的赞文？”魏征道：“臣以为，李百药为当今名士，皇上善用名士，当年，房乔的令尊被陛下封为追赠其为徐州都督、临淄县公时，不就是请百药兄撰写的墓志铭，又请欧阳询书写的？”
唐太宗道：“丞相所言极是，朕记得，那次特派了皇家的鼓乐仪仗队从洛阳护灵到历城，灵柩所过州县费用不足部分均由地方政府资助祭奠，同时国家还动用了千余士兵为之送葬，亲朋友好参加迁葬仪式的有二千多人。这次迁葬可以说是我唐朝初年一件盛事，轰动全国。墓碑就是由李百药撰文，欧阳询所书。这次亦然。”房玄龄早就跪在地上，再次谢恩。唐太宗说：“房乔请起身，今天又不是专议令尊之事。”房玄龄起身。那时，李百药正值华诞年龄，为中书舍人，洋洋千言，典雅瑰丽，房玄龄曾为此多次表示谢意。房彦谦墓碑现存地面以上部分高三百厘米，宽一百三十厘米，厚四十厘米，由碑首、碑身和碑高组成，碑首和碑身由一块完整的巨石琢成，碑额是篆书，三行九字：“唐故徐州都督房公碑”，碑文正面三十六行，二千多字，主要内容是褒扬房彦谦家世、履历及其为人的高风亮节。因为李百药父子和房彦谦、房玄龄同时在朝为官，所以对房彦谦的历史以及功业了如指掌，加上房玄龄的因素，碑文自然难免有溢美之词，所以，在碑文最后部分，李百药以“四字一句”的大段篇幅对房彦谦进行了歌颂。碑阴文字则主要是记述了迁葬和唐王朝对迁葬活动的重视和支持，以彰显房彦谦的身份和地位。这篇文章因此还被后人收入《全唐文》。
皇帝随后宣布，李安期兼任黄门侍郎，任司列少常伯后，参知军国。
李百药与儿子盛赞皇帝后，便卧床不起，自知来日不多，要求面见皇上，不知李百药面见皇上有何要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章 媚娘一笑藏刀剑 百药临终教宗臣

第三天上午，李百药被皇帝召见。皇帝身边站着媚娘和太子李治，李百药喊着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给太子施礼，又施礼媚娘。媚娘一笑，穷城倾国，伏在唐太宗耳边说：“李百药文气大，文德好，听说写过《赞道赋》，皇上何不让当今太子一睹为快？”李治道：“父皇，老内史令德高望重，听说曾经写过《赞道赋》，父皇也曾经赞扬之，孩儿实在想读。”唐太宗道：“李爱卿的《赞道赋》，教人为圣，以文化人，无耐你兄糊涂，不可教化。朕思之，得之容易，不为珍贵，李治欲得此文，需自己求之，求之不得，方为珍贵。”
李治果然走下台阶，长长施礼，李百药惊慌失措道：“老臣岂敢，老臣岂敢，太子要看老臣之作，臣不胜荣幸。”扶起李治说：“拙作早在御书房，太子不弃，可派人取之。”媚娘竟然吃吃发笑。
李百药抬头，忽有一团黑云降临，黑云处，一道寒光闪烁，如寒风刺骨，如长剑刺心。李百药定睛看时，骷髅滚滚，冤魂惊叫。只见媚娘高立黑云顶端，哈哈哈哈大笑不止，令人毛骨悚然。
李百药浑身发抖，只听媚娘喊道：“李百药，我要挖你的祖坟！”
李百药正要说什么，黑云散去，只见媚娘笑吟吟看着他，唐太宗见李百药失态，急忙问：“爱卿为何出汗？”李百药回过神，坐稳，擦擦额头，半天说：“一阵头晕目眩，微臣老也，微臣老也。”
唐太宗哈哈大笑，李百药趁机仔细看了一眼媚娘。
这媚娘生的惊鸿一瞥，秀色可餐，倾国倾城，轻云出岫，天姿国色，颠倒众生，明眸善睐，风情万种，仪态万方，眉目如画，冰肌玉骨，姣花照水，弱柳扶风。妖女误国，妖女害人，不知害的是太宗还是害的是李治。李百药从没如此赫然。
李治是唐太宗的第九子，其母为文德顺皇后长孙氏，为嫡三子。贞观五年封为晋王，后因唐太宗的嫡长子皇太子李承乾谋反，于贞观十七年被册立为皇太子。旁边的媚娘是贞观十一年十四岁的武则天以长相俊美，入选宫中，受封“才人”。入宫之后，武则天行事干练，善解人意，再加上姿色娇艳，颇得太宗欢心，遂赐号“媚娘”。时日既久，太宗又发现武则天学识尚好，文理顺畅，且懂礼仪，便把她从侍穿衣着的行列，调入御书房侍候文墨。这一变故使武则天开始接触皇家公文，了解了一些宫廷大事，并能读到许多不易得见的书籍典章，眼界顿阔，日渐通晓官场政治和权术。
朝廷大臣都听说过武则天与太子李治私下里有染，但皇宫机密，谁也不敢说与皇帝。但是，李百药是研究历史的，畏惧女人参政，畏惧后宫乱伦，后宫乱伦，危机朝廷，危机百姓，便会危机天下。
李治去御书房找寻《赞道赋》，媚娘也随之而去。李百药见二人高高兴兴而去，伏地上奏道：“皇上圣明，华夏空前盛世，老臣李百药深感来日无多，恐怕这是最后一次面见圣上了……”唐太宗仔细地看着李百药，心想：李百药诚实、厚道，今天话语如此开头，定有内心事要奏，就说：“李爱卿，你我君臣十几年，何必如此，朕听着，说吧。”
李百药低声说：“老臣来日不多，此次上奏出于私心，望陛下原谅。”唐太宗笑道：“每每上奏，爱卿都是心怀天下，在朕看来，爱卿的私事乃国家之事也。”李百药道：“谢陛下夸赞老臣，陛下啊，人无百年，常忧百年，老臣世代为文，热衷史文，已经三代内史令，只是……只是老臣的孙子李宗臣在江南热衷武道，老臣希望陛下赐给文官，效忠朝廷。”唐太宗听了，没有发火，只是问：“治理天下，文官要有，保护江山，如何缺的武将？爱卿感觉哪个位置需要李宗臣？”李百药道：“朝廷考功员外，可赐予宗臣？”唐太宗笑道：“李爱卿，向朕要官者，当弃之！各省、各郡枉法者，定斩不饶，不过，爱卿要的官并不显要，考功员外，考功员外……朕准奏！”
李百药又说：“陛下，臣还有本要奏。”唐太宗笑道：“李百药，这回是私事还是国事？”李百药道：“老臣行将就木，不怕皇帝杀头，皇帝啊，老臣撰写《齐史》，深感后宫需井然，皇家历代，外治井然，后宫出事，亦祸及天下，老臣启奏陛下，后宫不要出乱……”唐太宗大怒，拍案而起道：“有无传闻，说！”李百药战战兢兢道：“是微臣临死前的建议，并无实例。老臣以史为鉴……”唐太宗道：“妄谈后宫，枉议是非，当斩！李百药，汝可知罪？”李百药伏地道：“老臣知罪。老臣知罪！”唐太宗道：“念汝侍奉朝廷多年，朕饶你不死！”李百药起身，战战兢兢地往外走。
唐太宗感到蹊跷，像李百药这样的老臣，若无风雨岂敢妄议？想到这里，喊道：“李爱卿，回来，汝不是捕风捉影之人，回来！”招手，李百药回来，唐太宗问：“有影乎？”李百药说：“陛下答应留老身一命，方敢说。”唐太宗道：“好一个以史为鉴的人，李爱卿，说吧，不死！”李百药道：“微臣细察媚娘，媚娘貌相富贵，只是有淫乱之态，且凶相隐藏极深，就怕……就怕……皇上百年……”唐太宗一惊，如此一个知书达理的美女，居然被老臣李百药说成如此模样，实在可恶至极，正在左右为难，只听媚娘与太子朗诵道：
以小臣之愚鄙，忝不赀之恩荣。擢无庸于草泽，齿陋质于簪缨。遇大道行而两仪泰，喜元良会而万国贞。以监抚之多暇，每讲论而肃成。仰惟神之敏速，叹将圣之聪明。自礼贤于秋实，足归道于春卿。芳年淑景，时和气清。华殿邃兮帘帏静，灌木森兮风云轻，花飘香兮动笑日，娇莺啭兮相哀鸣。以物华之繁靡，尚绝思于将迎。犹允蹈而不倦，极耽玩以研精。命庸才以载笔，谢摛藻于天庭。异洞箫之娱侍，殊飞盖之缘情。阙雅言以赞德，思报恩以轻生。敢下拜而稽首，愿永树于风声。奉皇灵之遐寿，冠振古之鸿名。
李百药突然泪流满面，道：“但愿我大唐千秋万代永不变色！”唐太宗见李百药一惊沧桑年迈，突发宽厚仁慈之心，冷静下来，道：“爱卿养息去吧。”李百药谢恩退出。
李百药回到家中，眼前老是浮现那片黑云和媚娘的尖叫、狂笑景象，有时长吁短叹，从此一病不起。
李宗臣风风火火赶回长安，见爷爷病重，心情沉重，对父亲说：“父亲，爷爷如何病的如此严重？”李安期说：“自从上朝见到皇帝新纳的媚娘，心情有些恐慌，皇帝关怀备至，御医来过几次了，连服多副汤药，还未见效。”李宗臣道：“难道媚娘是妖女乎？”李安期制止道：“此话不可多说。”
李宗臣就任吏部考功员外郎，负责常考，明经、进士两科是主要科目。李宗臣脱下武将服装，换上文官服装，研究进士及第“登龙门”不提。
李百药昏昏沉沉，一会儿梦见爷爷李敬族，爷爷历经几个乱世，诚惶诚恐、如履薄冰，乱世求生，乱世维德，乱世培养后辈，维体岐嶷，重世儒雅……天机早秀，神宇自温。在父亲的墓碑上记载着他撰写的墓志铭：.生太尉固，武定五年十一月十四日薨于邺城之宅，春秋五十三。安平共夫人南阳赵氏，三男三女，德林世子百药，太子舍人。李百药是父亲李德林的独子啊，亦是历经多个朝代，伴君如伴虎，惨淡经营，一心为公，一心向善，安期亦为太子舍人，如今孙子宗臣改武官为文官，皇帝不弃，胸怀宽广，宗臣就任吏部考功员外郎，身伴明君，仕途顺畅。如今，旷世未有的安定啊，可是，好不容易熬到如此天地，自己就要寿终正寝了……
夜晚，李安期、孙子李宗臣等家人围坐在床前，李百药头脑清醒，示意孙子李宗臣近前，说：“爷爷从未向皇帝提出要官、要待遇，为什么冒险向圣上要你从江南回来？”李宗臣含泪道：“请爷爷告知。”
李百药道：“李氏祖上为直臣，可知？”李安期、李宗臣洗耳恭听，只听李百药说：“祖上在汉代时候就为直臣、大臣，一心为公。汉代李固为我李氏正亲也。”
李宗臣点头，道：“爷爷，孙儿只是我行我素，哪知如此根系？请爷爷慢慢告知孙儿。”
李百药道：“祖上李固，亦是出身于一个官宦家庭。汉安帝时，做过太常、司空。少帝时，做过司徒，曾参与拥立汉顺帝的谋划，被封为涉都侯，但他却辞让了，乃乱世不当官之缘故吧？祖上李固自少年时代起就胸有大志，虽说是一个贵族子弟，然而毫无纨绔弟子的习气。他好读书，常不远千里，跋山涉水，寻访名师，研究学问，研究人生。他的知识面广，上知天文，下晓地理，博古通今。此乃李家学风是也。在太学里，也从不因自己是大官员的子弟而傲视同窗，同学们与他多年共学，都不知道他是朝廷大臣李邰的儿子。到顺帝时，他已是三十而立之年了，是该参与朝政的时候了。那时梁冀的父亲梁商已握朝廷实权，并精心培植梁家势力。就李固的气质和个性来说，对这种外戚专权的局面又怎么按耐得住呢？他自己要勇于参与朝政，也劝导别的有识之士不要在黑暗势力面前退缩。”
李百药连连咳嗽，李安期急忙亲扶父背，让李宗臣进水，李百药喝了几口水，继续说：“祖上李固大是大非不糊涂，一心向善眼睛明啊。”
李安期知道，祖上李固眼看着梁冀两次立幼主的得逞和质帝的惨死，决心以死力争。他联合司徒胡广，司空赵戒先给梁冀写信说：“天下不幸，近年之间，‘国祚三绝'，今当立帝，这是天下的大事，臣等明白太后的一片心意，将军操劳。望详择一人，务必继存圣明，臣等也是愚忠一片，非常挂念此事。按过去废立的老章程，立皇位继承人，未尝不询访公卿，广泛征求大家意见，使之上应天意，下合众望。古语说：‘以天下给人易，为天下得人难'，我朝历史表明，皇位继承人立得准，就兴；否则就要导致灭亡，这是最使人忧愁的事，也是最重要的事，岂可不深思熟虑？”最后李固大声疾呼地说：“悠悠万事，唯此为大，国之兴衰，在此一举!”李固写这封信的目的，是要告诉梁冀，在这次立帝问题上，你梁氏不能独断独行，我李固不允许你们独断独行。
李百药叹息道：“祖上李固当然被杀了，爷爷的意思是，悠悠万事之时，当思考再三，命不尚保，何以保国家？”
李百药继续说：李家先祖李固下狱，多方人士救助出狱，京师全城的人们欢喜若狂，街头巷尾皆呼万岁。李固如此得人心，使梁冀、梁太后大为震惊，这更加使梁冀害怕李固的存在，于是梁冀又上奏梁太后，再一次指出李固与刘文、刘鲔合谋造反。就这样，李固含冤被处死，享年五十四岁。与李固同时被害的，还有杜乔。杜乔曾任光禄大夫。桓帝立，免李固太尉职，任胡广为太尉。梁冀为了分化李固与杜乔的关系，又要杜乔代胡广为太尉。可是杜乔并未因此而放弃与梁冀的抗争，他利用太尉的职位处处与梁冀作梗。自李固被废后，朝廷内外都很丧气，人们说话做事都小心谨慎，畏畏缩缩，唯独杜乔正言厉色，从不屈从，朝野就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因此，梁冀将杜乔视为又一个李固，以李固同样的罪名将他处死，与李固一同暴尸于城北。
李固临死前给胡广、赵戒写了一封绝命书。他写道：“吾等人臣既受朝廷厚恩，就应竭尽全力，不顾冒生命的危险，立志扶持将要倾倒的王室，中兴汉室。身居要职，享受奉厚，眼见大厦将倾而不扶，于心何安？李固虽死，但是死得其义，没有什么好懊丧的。”
李安期、李宗臣听罢故事含泪点头。李宗臣跪倒在爷爷床前，哭泣道：“孙儿领会爷爷的良苦用意，谨遵爷爷教导。”李百药叹道：“自古忠臣多磨难，哪个直臣能善终？切记，切记，切记啊——”语毕而终，享年八十又四，乃大唐高龄人士。不知李百药身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章 褚遂良奉命修史 李安期安平守孝

李百药以才学和操行闻名于世，以奖掖后生和提携德正而受到朝野敬重，以轻财重才和散尽千金而受到各方面名流的敬重，去世之后，京城上下无不悲痛。唐太宗尽管龙体欠安，抱病而来，李安期、李宗臣等李百药的亲朋好友一齐跪地迎接皇帝。唐太宗面色阴沉，悲哀之色挂于脸上，站立李百药遗体前，道：“爱卿，为何舍我而去？为何舍我而去？为何舍我而去？”连问三声，后面的文武百官静静站立，抽泣声隐隐约约。只听皇帝又说：“李爱卿，李爱卿，国有大事朕问谁？”李安期、李宗臣连连叩首。
唐太宗遂口诵李百药诗句：“眷言一杯酒，凄怆起离忧。夜花飘露气，暗水急还流。雁行遥上月，虫声迥映秋。明日河梁上，谁与论仙舟。”李安期跪拜圣上，道：“皇上，皇恩浩荡，如甘泉滋润！家父历尽艰难，终于沐浴大唐雨露，铁树开花，枯木逢春，家父八十又四，善终者也。我辈将永记皇恩，肝脑涂地在所不辞。皇上，您忙于朝政，先回了吧？”房玄龄扶起李百药，道：“李大人驾鹤西去，全国悲伤，节哀顺便，节哀顺便……”
皇帝转身对魏征、房玄龄等人道：“重规（李百药字——编者）幼时体弱多病，经常服些草药，祖母赵氏为其取名李百药，吃尽百药，方成大器，朕想，为君之道，始于立志。志不立，人不成。为臣之道在于积极进取，良禽择木而栖，坚持自己，屡遭挫折而热情不减，与时迁移，应物变化，重规堪称楷模也；为君之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魏丞相不是常常规劝朕吗？”
魏征急忙道：“陛下乃千古一帝，自然视臣如手足。”唐太宗冷笑道：“这些年，爱卿的‘为君之道'把朕的耳朵都磨破了。”魏征下跪道：“既然陛下听烦了，微臣不再提了。”
唐太宗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起来吧，厚道者，重规也！”唐太宗对魏征、房玄龄说：“朕想封赏重规，你等看看如何封赏？”李安期、李宗臣立即跪叩。房玄龄和魏征相互商量了一下，只听魏征道：“重规之父为安平公，重规可世袭之。”唐太宗点头道：“好，就依你等所奏，李百药袭安平公。”李安期率领全家谢恩。
李安期发现，皇帝脚步已经拖沓，老态显现，心疼皇帝，皇帝才五十一岁。赶上前，说：“陛下勤政为民，鞠躬尽瘁，保重龙体，天下方安，微臣希望陛下休养生息啊。”皇帝站住脚，看看李安期，半天说：“不当皇帝，盼着，你们不知当皇帝的难处啊，当了皇帝，如果不勤政，天下的事谁处理？难也哉，难也哉！”
“重峦俯渭水，碧嶂插遥天。出红扶岭日，入翠贮岩烟。叠松朝若夜，复岫阙疑全。对此恬千虑，无劳访九仙。”唐太宗吟诗而去。
李安期、李宗臣分别到吏部请假，辞去官职，守孝三年，扶灵率亲友到安平县安葬父亲。
路途遥远，黄沙漫漫，好在国泰民安，民风淳朴，朝廷有令，食宿车马沿途府县尽皆关照，李百药灵柩和一行车马得到沿途官府无微不至的关怀。到了定州平安县，刺史以及各个县令迎住，安平县令准备好了吹鼓手，从县衙到敬信，一路哀乐，少不了选址、宴请李氏家族等事宜，不提。
却说唐太宗极其重视修史，梁、陈、北齐、周、隋五代史都业已修毕，一日上朝，面色阴沉，道：“大矣哉，盖史籍之为用也！”随即指示皇家史馆重写一部《晋书》。他看着大厅里站着的芸芸文官，道：“要修一部晋史，为何要修晋史？褚爱卿说说看。”褚遂良出列道：“微臣以为圣上喜欢王羲之，故重视西晋史的编纂。”众人低声而笑，唐太宗亦笑，道：“褚遂良爱好写字，此言有失偏颇，西晋是个统一的王朝，它结束了三国时期几十年的分裂局面，然而它的统一又是短暂的，不久就发生了中原地区的大混战，此后便形成了东晋和十六国、南朝和北朝的长期对立，要研究，要研究成功的经验，大唐不能像西晋，要长治久安，千秋万代。当然了，陆机、王羲之要研究，主要着眼于他们的文学艺术成就。”
房玄龄道：“皇上重视西晋史，乃圣明之举。”褚遂良也道：“居安思危，以新集易动之基，而无久安难拔之虑，大唐之幸也。”
唐太宗看看大家，见大家都同意修西晋史，很是高兴，遂令房玄龄、褚遂良、许敬宗三人为监修，由大家推举十八人参与。只听唐太宗道：“孔子的弟子宰我曾经问孔子为父母守孝三年、不听音乐、不吃肉是不是时间太长了，孔子骂他说你就是个畜生，你父母把你养大要花十几年，现在他们过世叫你给他们老老实实守三年孝难道就能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了吗？春秋战国礼崩乐坏，瓦釜雷鸣，到后来守不守孝也就都看个人选择了，不过后来许多官员父母去世还是要弃官回家守孝的，现在，李安期回定州的安平守孝了，三年，耽误多少事情？守孝是儒学倡导的，汉代罢百家，尊儒术后开始提倡。各位看看，三年！”房玄龄心领神会，道：“陛下，我朝尊孔礼佛，理应不重形式，守孝三年，确是有些太长，百姓可实施，官员是否据情而定？”褚遂良也说：“陛下希望李安期参与修史，发诏书中止守孝未尝不可，国家事大。”唐太宗笑问：“守孝三年可改？”褚遂良道：“皇上一言九鼎！”
于是令狐德棻、敬播、来济、陆元仕、刘子翼、卢承基、李淳风、李义府、薛元超、上官仪、崔行功、辛丘驭、刘胤之、杨仁卿、李延寿、张文恭、李怀俨出任修史，诏李安期接到诏书时，择日进京。
李安期、李宗臣在安平县终日守孝，吃素、不饮酒，不时有定州刺史、安平县令前来，吟诗作对，倒也消闲。
李安期曾经随李德林安葬爷爷李敬族时认识的风水先生已经入土，其子千里眼继承父业，仍然研究八卦。一日，李宗臣与千里眼谈论八卦，说：“先生您有大将风采，但恐有不测之灾，俺能相告乎？”李宗臣一惊问：“不测之灾？”千里眼说：“记得家父曾经指着这片风水宝地说过，当出八公，小民直言相告，要如履薄冰方可，大人您文武全才，恐要以文道修身为最佳。”
谁知李宗臣大怒，道：“乡野巫术，岂能侮辱朝廷命官？”李宗臣素有血气方刚、年少气盛之名，岂能听得此言？起身，拂袖而去，千里眼亦尴尬而去。
安平县崇信风水，风水先生应运而生，真真假假，多如牛毛。同行不同道者为冤家，早有人传出朝廷大臣李宗臣讨厌“当出八公，实出五公”的论调，好事同行之人告到县衙，说：“城东混混冒充千里眼，蒙蔽世人，诓骗钱财，现在借李家大人在家守孝之时，妄说李家将有血灾，实乃侮辱朝廷命官，望大人处置。”县令亦是冀州人士，刚烈性格，义气用事，道：“李安期大人乃本县长辈，李宗臣大人乃本县兄弟，在家守孝，岂能受混混欺骗？来人，速去城东捉拿那个什么什么叫千里眼的江湖骗子！”衙役遵命而去。
千里眼子承父业，潜心研究风水，周易破解，安平县尽人皆知，捕头的父母与千里眼父母有私交，曾经为捕头的父亲看得一风水宝地，捕头从游民到捕头，又喜得贵子，接到捉拿千里眼的命令，不敢怠慢，私底下对一亲信说：“速告千里眼躲避。”谁知，千里眼也不是等闲之辈，听说县衙派人来捉拿他，竟然上街来到李宗臣的门前，大喊道：“草民上通天文下通地理，有心救苦救难，劝人善，规劝好人悬崖勒马，无耐迷途不返，悲也哉，悲也哉！”李安期听到千里眼的喊叫声，知道此人不凡，让家人请进门，李安期知道此人来历，千里眼也知道这是李敬族的孙子，李德林的儿子。当年李德林回家葬父的时候，李安期也回来过。李安期问：“先生所言极是，愿听先生破解之法。”千里眼也是固执之人，道：“令子李宗臣不听草民之言，草民何苦担别人之忧！”李安期问家人李宗臣何在，家人说：“宗臣会诗文朋友去了。”
李安期拉千里眼进屋，坐下，问：“先生有何高见，可对我说？”千里眼仗义之人，说：“若想保得平安，弃武从文。”说完转身而去。李安期追出房门，千里眼头也不回走了。
李安期待李宗臣回家，问：“与安平大师千里眼有过节？”李宗臣道：“此人狂傲，放荡不羁，竟然说李家有血光之灾，大唐盛世，国泰民安之时，皇帝又开明无比，有何血灾？分明是骗我家钱财！”李安期大怒，道：“乡间自有高人，风水自有道理，缘何拒之门外？听听何妨？”李宗臣垂手道：“父亲教导极是，孩儿找他去，仔细听听。”
却说县衙捕快早已将千里眼捉拿归案，捕头见千里眼大摇大摆，心中不解。千里眼冷笑道：“堂堂正正之人，有何罪状？”县令不是善茬，罗列罪名，只是想教训一番，无耐，千里眼口出狂言，道：“朗朗乾坤，草民坦荡，为何捉拿安平大师？”几番棍棒，皮开肉绽，县令急促追问受多少不义钱财，千里眼怒斥县令，说县令有眼无珠，污蔑周易，实属不应该。县令下令又是四十大棍，再看时，竟然一命呜呼。
李宗臣来到县衙说情，刚进县衙，见几个军士拉着千里眼的尸体向外走，大吃一惊，县令说：“江湖骗子，死不足惜！”李宗臣叫苦不迭，说：“不是江湖骗子，乃江湖术士也，可惜可惜！”
回到住处，说给父亲李安期听，李安期道：“此人乃大师也，所言极是，弃武从文！”
爷儿俩正说着话，定州派人来传达诏书，爷儿俩一听，大喜，李安期说：“皇上圣明，天助我也！”不知李氏父子何日动身，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章 李安期修晋史 李宗臣要带兵

李宗臣问父亲：“父亲不知皇帝有何旨意，为何如此高兴？”李安期道：“圣上重视修史，朝廷虽人才济济，然，我家祖上就是修史的官，皇帝怎么能放任父亲消闲在家？”李宗臣点头。
诏书果然写道：“李爱卿重规不幸离朕而去，守孝三年本为孔孟之道，只是天下初定，修史监今为首要，特许少常伯李安期、吏部考功员外郎李宗臣回朝奉事。常怀祖恩，常守祖德，亦为孝。”
李安期、李宗臣谢恩，留住定州刺史饮酒，刺史早已安排所属县令前来送行，李氏家族在村里大设宴席招待各路人马，热热闹闹，只是千里眼的妻小敢怒不敢言。有李家与李宗臣同辈人遥指远处妻小，说：“千里眼妻小在那里观望。”李宗臣报知父亲，父亲叹气道：“刚直易折，铮铮易断，千里眼本事民间圣贤，无耐，太刚也。”命管家取出开元通宝一大包，让李家人看了，问：“如此通宝，可做何事？”李家人看了，说：“如此多的通宝，可置地五十亩，盖两套住宅。”李安期命李宗臣：“送去，事起因你。”李宗臣带着通宝，送给千里眼妻子。那妻子道：“本欲截拦马车喊冤，既然如此，愿上天保佑李家。”转身带着两个孩子走了。
当天，自然是地方百官齐来送行，免不了吟诗答对、猜拳行令等热闹场面。李宗臣叮嘱县令：“千里眼乃不该死也，既如此，县令大人可多多体恤，皆因我家也。”
第二天，李安期率后辈走访、告别宗亲，第三天上午，祭奠李百药、李德林、李敬族，自然当地官吏无不到场。第四天，扬鞭启程，路上已见青青色，正是春风得意时。
李安期来到京城，圣上念起忠心、孝心，司列少常伯，参知国事，又任东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李宗臣就任吏部考功员外郎，正逢秋季大考，李宗臣在吏部考功员外郎的位置上，真有点弃武从文的感觉，常常感到不尽心意。
与李安期编纂《宣帝纪》、《武帝纪》、《陆机传》、《王羲之传》的人是李怀俨，他为金州安康人也。颇以文才著名。历兰台侍郎，受制检校写四部书进内，此人有大才，只是心胸狭窄了些，一日，见李安期到房玄龄家请教宣帝时期的纲要，对褚遂良说：“少常伯讲究书法，苦练不辍，难能可贵，只是……只是……” 李怀俨文墨不严，刚刚受到房玄龄的批评。褚遂良问：“缘何吞吞吐吐？只是些什么？” 李怀俨左右看看，低声说：“少常伯说谏议大夫的字形同初学，模仿王羲之过分之，虽然变幻莫测，却并无自己个性。” 褚遂良博通文史，唐初四大名家之一，贞观十年由秘书郎迁起居郎；精于书法，以善书由魏征推荐给太宗，受到赏识；十五年，他与李安期的父亲李百药劝谏太宗暂停封禅；同年由起居郎迁谏议大夫；现在，褚遂良蒸蒸日上，为中书令。褚遂良为人性直，李安期应为小辈，如此无礼，令他心怀不满。此时，房玄龄重病缠身，奄奄一息，李安期此去亦是专程看望老前辈。
房玄龄很是喜爱李安期，李安期的父亲李百药曾经为房玄龄的父亲写过墓志铭，房玄龄自然敬重李百药。当时，李安期已经是朝野著名诗人，史学家，房玄龄也是特意培养、关照，上次李安期回老家安葬李百药，房玄龄亦痛哭流涕，以示两家之好，奉诏回京，房玄龄还设宴接风，现在，自己垂垂易老了，更是关爱李安期，他断断续续道：“为官谨慎、慎言、慎独……”李安期含泪点头。
李安期从房玄龄处回来，褚遂良冷冷道：“司空大人另有教导？司空的书法亦不如汝乎？”当时，房玄龄升为司空，仍综理朝政，受诏重撰《晋书》。李安期一惊，不知何事， 问道：“不知大人有何教导，在下愿闻之。”褚遂良果然教导道：“汝祖上厚道，在朝为官当谨慎敬上，不可乱语。”话语直率。李安期道：“在下谨记在心。” 李怀俨侧目看李安期，见李安期并无怀疑自己有告状之嫌疑，舒了一口气。
很快，房玄龄驾鹤西去，唐太宗痛失良辰，竟也悲痛万分。朝野悲伤，万民痛哭，李安期率儿孙追悼，自然又是一场悲哀、悲痛。
褚遂良年事已高，为人并不刁钻，一日，取出《雁塔圣教序》让李怀俨和李安期看，李安期大开眼界，心中道：“草书之法，千变万化，妙理无穷，笔力雄赡，气势古淡。”慨叹草书的笔势竟能于楷书中毕现无遗，这是何等神奇的手法！李安期细看发现，褚遂良的草书没有一笔是直的，而是曲的，没有一笔是像欧阳询或虞世南那样保持着每一笔画的平直与匀净，偃仰起伏，轻重缓急，极尽变化之能事。从笔法上来看，萧散而恬淡，不衫不履中尤见性情的流露，可谓极尽风流。总之，从笔法与体势上来说，褚遂良是直接承继晋人风度的；或者说，他在同时代人之中，是最深刻地理解晋人韵致的书家，并将这种风韵也表现在自己的书作之中。
褚遂良看看李安期，问道：“并无个性乎？”李安期无语，李怀俨知道褚遂良觉察到了自己告状不实，心中亦觉有愧，随之赔罪道：“李大人，怀俨嘴碎，常有不慎，还请李大人海涵。”李安期常常幽默过人，道：“褚大人之胸怀犹如书法，《雁塔圣教序》我二人可学？”转移话题，避免尴尬。褚遂良自叹李安期机智。
李安期不招惹是非，尽心尽责，夜以继日，参与了《宣帝纪》、《武帝纪》、《陆机传》、《王羲之传》的撰写、考究等工作。唐太宗亲自为《晋书》的《宣帝纪》、《武帝纪》、《陆机传》、《王羲之传》分别写了史论。这四篇史论都题为“制曰”。
唐太宗兴之所至，在《王羲之传》后论里，高度赞扬王羲之的书法艺术，说：“观其点曳之工，裁成之妙，烟霏露结，状若断而还连；风翥龙蟠，势如斜而反直。玩之不觉为倦，览之莫识其端，心慕手追，此人而已。”
唐太宗又批示道：书契之兴，肇乎中古，绳文鸟迹，不足可观。末代去朴归华，舒牋点翰，争相夸尚，竞其工拙。伯英临池之妙，无复馀踪；师宜悬帐之奇，罕有遗迹。逮于钟、王以降，略可言焉。钟虽擅美一时，亦为廻绝，论其尽善，或有所疑。至于布纤浓，分疏密，霞舒云卷，无所间然。但其体则古而不今，字则长而逾制，语其大量，以此为瑕。献之虽有父风，殊非新巧。观其字势疏瘦，如隆冬之枯树；览其笔踪拘束，若严家之饿隶。其枯树也，虽槎枿而无屈伸；其饿隶也，则羁赢而不放纵。兼斯二者，故翰墨之病欤！子云近出，擅名江表，然仅得成书，无丈夫气，行行若萦春蚓，字字如绾秋蛇；卧王蒙于纸中，坐徐偃于笔下；虽秃千兔之翰，聚无一毫之筋；穷万毂之皮，敛无半分之骨；以兹播美，非其滥名邪！此数子也，皆誉过其实。所以察详古今，研精篆素，尽善尽美，其惟王逸少乎！观其点曳之功，裁成之妙，烟霏露结，状若断而还连；凤翥龙蟠，势如斜而反正。玩之不觉为倦，览之莫识其端，心慕手追，此人而已。其馀区区之类，何足论哉！”
贞观十四年自真草书屏风以示群臣，笔力遒劲为一时之绝。尝谓朝臣曰：“书学小道，初非急务，时或留心，犹胜弃日。凡诸艺业未有学而不得者也，病在心力懈怠，不能专精耳。”又云：“吾临古人之书，殊不能学其形势，惟在其骨力。及得骨力，而形势自生耳。”
正在此时，忽报唐玄奘从西域回到大唐，唐太宗下令所有修史人员一律参见唐玄奘，玄奘是唐朝高僧，又称三藏法师。贞观初年，唐太宗与他结拜为兄弟，为了求取佛经精义，他从长安出发，毅然西行前往佛教圣地天竺（唐朝时对印度半岛上各部的统称，包括今印度、巴基斯坦、孟加拉等国），途经新疆及中亚诸国，一路上备尝艰辛。在天竺，他用大约十七年的时间遍游各地，寻师访友，研习佛法，因佛学造诣精深而获得极高声誉。玄奘从天竺带回佛经六百五十七部。
唐太宗下到大堂，手牵玄奘道：“晋史修毕，真经取回，大唐文化容纳四方！”太宗亲自为玄奘的译经写了《大唐三藏圣教序》。玄奘还把自己西行途中的见闻口述下来，由弟子整理成书，这就是著名的《大唐西域记》。他还曾把《老子》翻译成梵文，介绍到天竺。
唐太宗把唐玄奘介绍给李安期，道：“此人为朕的老臣了，诗人，他会写赞颂皇弟西出列国的诗词的。” 唐玄奘双手合十，口中念着阿尼陀佛，李安期亦是双手合十，道：“跋山涉水几十载，历尽艰辛渡众生。”唐太宗哈哈大笑。
很快，印度摩揭陀国国王曷利失尸罗迭（逸）多继唐玄奘访问该国之后致书唐廷，唐命云骑尉梁怀璥回报，尸罗迭多遣使随之来中国。贞观十七年三月，唐派行卫尉寺丞李义表为正使、王玄策为副使，伴随印度使节报聘，贞观十九年正月到达摩揭陀国的王舍城，次年回国。贞观二十一（或二十二）年王玄策又作为正使出使印度。未至，尸罗迭多死，帝那伏帝王阿罗那顺立，发兵拒唐使入境。玄策从骑三十人全部被擒，他本人奔吐蕃西境求援。吐蕃赞普松赞干布发兵一千二百人，与泥婆罗王那陵提婆兵七千骑及西羌之章求拔兵共助玄策，唐军斩首三千余级，水中淹死印度兵约万人。阿罗那顺弃城逃跑，副使蒋师仁追上并俘虏之。此外虏男女一万二千人，牛马三万余匹。
贞观二十二年，大臣王玄策在对外作战中，俘获了一名印度和尚，名叫那罗迩娑婆。为迎合李世民乞求长生不老的心理，把他献给李世民。这个印度和尚吹嘘自己有二百岁高龄，专门研究长生不老之术，并信誓旦旦地说，吃了他炼的丹药，一定能长生不老，甚至可以在大白天飞升到天宫里去成为仙人。
王玄策回到长安时，已是贞观二十二年（公元648年），李世民得知自己的手下在外面这么争气，自然是惊喜不已，立即给王玄策连升两级，册封他为超散大夫，并举行了隆重的仪式，押阿罗那顺献俘于太庙。　
那个奇怪名字的天竺和尚那罗迩娑婆不知道通过何种手段“潜伏”到了李世民的身边，接着，李世民就命他给自己造“延年之药”，隔三差五就拿一些五颜六色的小药丸来给李世民皇帝吃。唐玄奘多次告诫皇帝，李世民逐渐疏远之。
正是贞观之治之时，唐太宗忽然病入膏肓。李安期耳闻目睹，无比焦心，此时，魏征等老臣已经过世，没人撼动皇帝心，有次，李安期见那罗迩娑婆又一次将熬好的长生不老药端来，怒斥道：“祸乱我朝，罪该万死！”恰巧被李世民听到，皇帝大怒，道：“汝为文士，安知佛道为天？”
此时，南方有些反唐势力逐渐抬头。唐太宗末年的辽东战役已使贞观之治出现危机，江浙一带就爆发了规模较大领导的农民起义，阶级矛盾初见端倪。攻克辽东后，唐军继续向白岩城进发。乌骨城派兵一万支援，被唐军击退，那时唐军所向披靡。六月，白岩城不战而降。唐军继续向安市进发。高句丽将领高延寿等人率领靺鞨、高句丽兵十五万来救援，被击败。高延寿向唐军乞降，来到唐军军营，一进门就跪下，挪动膝盖向前，拜伏在地，说“延寿、惠真帅其众三万六千八百人请降，入军门，膝行而前，拜伏请命。”唐太宗对他们说：“东夷少年，跳梁海曲……自今复敢与天子战乎？”高延寿等人“皆伏地不能对”。唐太宗将降军中的高句丽军官、酋长三千余人虏往中原，其余高句丽人悉数释放。
此战虽重创高句丽，却未能灭亡高句丽。因此，唐太宗认为这战属于战败了，痛心地说：如果魏征还活着，肯定不会让我进行这次远征。但这战的意义还是比较重大的。这是自三国时期毌丘俭攻破高句丽屠王城以来上百年中国军队第一次真正战胜高句丽人，收复了今天辽宁一带很多南北朝时期被高句丽夺取的土地，为今后唐朝彻底征服高句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北方大胜，南方有事。一日上朝，李宗臣居然提出上奏，要求到江南平息反贼，李安期不待反对，唐太宗大悦，说：“血气方刚，尽忠报国，当立军功！”准奏。李安期忽然想起千里眼的说法，心中叫苦，为时已晚。不知李安期如何安排家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章 唐太宗驾崩西去 李宗臣受封忠武

李宗臣外放军中，还是确定去了徐敬业的大营。唐太宗连连咳嗽，半响，抬起头来说：“大考，小考，皆为首要之事，汝子李宗臣志在军中，然，状元制需本分之人，爱卿可任之。”李安期奉命接手，科举考试以名列第一者为“元”，殿试第一称状元，举人赴京应礼部试者皆须投状元状，因称居首者为状头，故有状元之称。李安期便接手吏部侍郎，掌管大唐帝国文官的任免、考课、升降、勋封、调动等事务。吏部乃六部之一，吏部侍郎，暂无尚书，因李世民曾经做过尚书，故不设尚书，以讳之，李安期实乃领尚书衔，负责大唐任免、科举、调动等事。
秋季大考之后，云云候选人物，翘首期盼殿试或者晋升，无耐选中之人有名额限制。遴选过后，等待吏部侍郎李安期面试。李安期虽然年事已高，机警敏捷仍如往常。
候选的官员排列在考课大殿外，李安期遵旨一一过目。西陇人士王家煜散淡惯了，考场虽然卖力，然治水之题答非所问，李安期问：“历来西陇缺水，如遇大旱，该如何处之？”王家煜答道：“引黄河水。”李安期笑道：“那时，黄河水早已断流也！”没有入选而被打发回家，王家煜说；“大人，我被放回去，羞于见到来京那条路啊。”李安期问：“你从哪条路来京？”王家煜回答说：“小人从蒲津关来。”李安期说：“那么你就取道潼关去吧。”这人说：“回到家中见到妻子感到羞耻。”李安期安慰：“你的妻子原本跟你非常熟悉，肯定不会耻笑你的。”王家煜无耐，说，来年再试。
候选官员叫杜若进来，这人生性聪明、机灵，被安排在芳州为官，才高官位低了些。这个人既感到羞愧又不服气，找到李安期来述说。李安期说：“才高八斗，水流低处，你没有听说过芳州盛产杜若吗？”这个人说：“我这株杜若可以赠送给您。”李安期说：“此时不是彼时。”这个人说：“此若不是彼若。”李安斯听后笑了，赞其机智，为这位候选官改任别处。
却说唐太宗吃西方和尚的药早已中毒，到贞观二十三年，唐太宗罹患痢疾，腹痛如绞，病情日重，生命垂危，唐太宗料想自己大限将至，只是有一件事始终放不下心来。原来，武则天入宫不久，民间就流传说：“唐三世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还说：“这人已在宫中，自今日始，不出三十年，当王天下。”这寥寥数语传到唐太宗耳中，很是拂意，于是遍查宫中，要把姓武的人找出来处死。其实，娇滴滴的武媚娘，日夕待侧，不知姓武，实乃唐太宗为色所迷，故意放纵。
如今，唐太宗病沉之时放心不下。一天，他对陪伴在身边的武媚娘说，朕自患痢疾以来，医药无效，看来是不行了，你待朕这么多年了，朕不忍心撇下你，你自己想想，朕死后，你该怎么办？武则天何等聪明，皇帝这样问自己，用意十分明了。她知道，如果继续留在宫中，唐太宗迟早要处死她。于是她当即跪下说：“妾蒙圣上隆恩，本该一死报德，但圣躬未必不愈，妾亦不敢死，情愿削发披缁，长斋拜佛，为圣上祈求长生，聊表恩宠。”唐太宗本想将武媚娘赐死，听了这番话，又念及往日恩爱，实是不忍，好在她自愿削发为尼，料想天下没有尼姑做皇帝的，自觉这下死了也安心了，所以留她一命，并催促她立即离宫出家。其实在这之前，聪明的武则天就与太子唐高宗有床弟之事，料定这次不死必有东山再起之日。
李安期在候选殿候选官吏，一天下来，感到疲倦，刚刚回家准备休息，突然朝廷快马来报，说皇帝驾崩，李安期如雷轰顶，顿感天塌地陷。
国不可一日无主，二十二岁的太子李治即位，是为唐高宗，即大赦天下。
李治虽然和武则天私通，却有治国之能。唐太宗李世民的辽东战役已经使得“贞观之治”岌岌可危了，永徽四年，李治登基为皇帝，也就是在那一年，因为社会矛盾空前尖锐，江浙一带爆发了陈硕真领导的农民起义。陈硕真是浙东农民起义军女首领。睦州人。起义前，浙江一带农民不堪官吏贪求及豪强逼掠，陈硕真与妹夫章叔胤在睦州清溪县的覆船山六甲岭山组织农民起义，自称文佳皇帝，以叔为仆射。随即遣叔率众趁夜袭占桐庐，自引兵两千攻克睦州、於潜，攻歙州时，李宗臣率援军赶到，陈硕真久攻不克。又令其将童文宝领兵四千攻婺州，李宗臣又率领官军阻挡。时唐廷命扬州刺史房仁裕发兵南攻，李宗臣等率兵北进，义军在下淮戍与崔义玄部遭遇，大溃，被杀数千人，退至睦州境，又有万人相继投降官军。义军终因寡不敌众而败，陈硕真等被俘杀。李宗臣名显朝廷。李治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下令“罢辽东之役及诸土木之功。”，永徽九年李治下令将所占领的房屋、土地全部还给农民。他的这个举动立刻缓解了当时的阶级矛盾，也使得唐朝能够继续存活下去。
李宗臣奉命回朝廷封赏，刚刚进入长安城西大门，忽然见一个老太太拄着棍子乞讨。
李宗臣的战马刚刚停住，老太太道：“本来出自文士家，岂是春风得意时？”李宗臣的卫兵推开老太太，喊道：“闪开，闪开！”老太太道：“安知福是祸所依乎？”李宗臣听老太太语言不凡，制止军士道：“不得无礼，不得无礼！”亲上前，面熟而不知在何处所见，问道：“老太太，如何面熟？”老太太道：“贵人多忘事，穷人不是亲。”李宗臣惊奇，问：“咱们可是亲戚？”老太太道：“安平乡亲耳！”李宗臣恍然大悟，亲拉其手，道：“宗臣不知，实属不对，万望大娘恕罪。”抬头，又见一青年相望，面如千里眼，忙问：“这位是千里眼的儿子？”老太太道：“然也然也，公子尚能记住俺的孙子，李家可保，可保！”李宗臣惊讶，问其故，老太太说：“大门处，全是兵甲，如何说话？”李宗臣急忙命军士把老太太扶上马，又拉千里眼的儿子同行，来到府上。
不说李宗臣如何伺候老太太，却说李安期昨夜梦见一村夫身背麻袋，踉踉跄跄地来到家中，将麻袋打开，露出元宝无数，李安期道：“我家不爱钱财。”村夫道：“此乃上天所赐。”李安期说：“速速拿走，辱我儒林门第。”村夫道：“钱财滚滚来，家道就要断……”说完，人影全无。
李安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巫术自通，梦中醒来，已是全身大汗。忽地坐起，焦虑万分，夜不能寐。自思之，钱财乃万恶之源也，钱财滚滚，不吉之兆也！思索自己多年行为，并无得罪之人处，先帝爱之，当今爱之，如何有此梦兆？百思不得其解。
李宗臣将老太太带至家中，草草安置，就上朝接受封赏。待回到家中，老太太已经带着儿子离去。家人取出老太太留下的一首诗，说：“老太太说，让将军仔细看。”李宗臣深感千里眼不凡，老太太不凡，不敢怠慢，细看，念道：
长安城门认乡亲，忠武将军有善心。
不待暴风眷顾时，卸甲北归赏兰馨。
江南终归是非地，水田驰马刀风阴。
武男算尽存五公，武女高悬杀头金。
最后还有一句：安平安平安安平，平安平安平平安。李宗臣看完，扔于地上，家人捡起问：“将军，何意？”李宗臣道：“乡村诳语耳！”没有放在心上。
李宗臣被封为忠武将军，仍然镇守江南，破例从三品。
晚上，李安期与儿子李宗臣见面，李安期面色阴郁，不见喜色。李宗臣不解，问：“父亲面色为何阴郁？”李安期道：“皇上恩泽，本应喜欢，只是，昨夜一梦，乃不吉之兆。”李宗臣问：“有何梦境，竟然让父亲心中不快？”李安期打发身边人离开，说：“钱财滚滚，钱财，万恶之源也。”李宗臣也知天文地理，思索半天说：“李家从不爱钱财，如何得这种梦境？”遂将昨日偶遇安平老太太之事说与父亲，又让家人将老太太诗作拿来，李安期一看，大惊失色，说：“非戏耳，非戏耳！”
李宗臣见状，再次细看，此时，父亲命家人悄悄追逐老太太，追遍长安城，未见踪影。
李宗臣也就不再思虑，李安期想起很早以前听父亲李百药谈过的媚娘事件，就叹气自问道：“危机四伏，前景黯淡？”李宗臣问：“父亲可曾想起爷爷当年虚幻媚娘恶煞样子？”李安期看着儿子，说：“是也，是也！”李宗臣说：“可喜可贺，媚娘出家，已经没有后患了。”李安期说：“谁知当今皇上没有变故？武男算尽存五公，武女高悬杀头金……武女，何解？”不知没娘是否重新得到宠幸，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章 武则天果真皇后 老太太长安预言

李氏父子越是担心媚娘被皇帝宠幸，越是噩梦成真。太宗驾崩不久，高宗又把媚娘接回宫中，为昭仪。那日，李安期心中恍惚，写信寄往江南，将此事告知儿子，嘱咐儿子谨慎从事，以防预兆显现。
唐高宗李治的皇后本来不是武则天，是王氏，后因为与萧淑妃争宠，引入武氏，最后两人皆被武氏反食，斩去四肢，泡入酒内。很快，武则天凭借智谋和貌相，被册封为皇后。但是武后并不为高宗母舅的长孙无忌等关陇贵族集团所容，武后遂设法除去她的敌人。大刀阔斧，雷厉风行，显示强人之风。高宗因武后慢慢有主导政局的趋势，一度有废后的打算，未料计划被武后得知，武后使劲技巧，事情遂作罢，但是协助高宗拟诏的上官仪则遭灭门。反对者如长孙无忌及褚遂良等均遭贬斥，不久，长孙无忌被迫自缢，褚遂良则被流放至更遥远的爱州，死在那里。这件事情过后，高宗再也无由压制武后，后来又因眼疾问题，使得主政权完全操纵于武后手中。
李安期诚惶诚恐地做着官，并无不祥。选部为要职，结党营私，可桃李遍天下；一心为公，贤臣为朝廷。春秋交接大朝时，高宗临朝高兴处，出贤良之题目而论，众皆莫对，独李安期进曰：
“臣闻圣帝明王，莫不劳于求贤，逸于任使。设使尧、舜苦己癯瘠，不能用贤，终亦王化不行。自夏、殷已来，历国数十，皆委贤良，以共致理。且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况今天下至广，非无英彦。但比来公卿有所荐引，即遭嚣谤，以为朋党。沉屈者未申，而在位者已损，所以人思苟免，竞为缄默。若陛下虚己招纳，务于搜访，不忌亲雠，唯能是用，谗毁亦既不入，谁敢不竭忠诚？此皆事由陛下，非臣等所能致也。”
高宗认为言之凿凿，深然其言，俄检校东台侍郎、同东西台三品，出为荆州大都督府长史。此时，高宗将门下省改为东台。
李治本性仁慈、低调、俭朴，借鉴唐太宗的教训，不喜兴土木，不信方士长生之术，不喜游猎。李安期发现，虽然如此，高宗却也无大志，与四兄李泰争太子位时，也曾流泪哭泣；如今，许多政令听信皇后。所以，要想保住荣耀，皇后媚娘的旨意更要做好。
皇后果然来了旨意，说：“皇后懿旨，宣东台进宫论《齐史》！”李安期一惊，《齐史》乃父亲所做，总结历史，学问高深，皇后居然要论齐史，如此，说明皇后并非一般。于是，急急忙忙穿戴整齐，随公公进宫。
高宗坐在皇位上，旁边坐着皇后，高宗嬉笑道：“东台安好？”李安期跪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又道：“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高宗说：“皇后乃当今文圣也，居然喜欢文史哲，旷世奇才！”武后道：“谢万岁夸奖，昨日偶读《齐史》，有多处不明，圣上说，《齐史》是你父亲李百药所做，故问之。”李安期低头道：“家父尊先帝之命编纂《齐史》殚精竭虑，先帝喜欢，微臣学问浅陋，岂能解奥？恐有负皇后。”武后笑道：“李东台不愧为大家人士，过谦了。李东台，我问你，文宣帝可是高洋？”李安期点头道：“是，皇后娘娘。”武则天笑了，取书念道：“文宣受禅，尊为文襄皇后，文宣渐致昏狂曰：‘吾兄昔奸我妇，我今须报。'乃淫于后。其高氏女妇无亲疏，皆使左右乱交于前。嘻嘻，李东台，你父亲李百药真乃敢写也！”李安期不知如何对答，抬头看看皇帝，高宗眯缝着眼。
武皇后笑道：“‘高氏女妇无亲疏，皆使左右乱交于前'，真有趣味……圣上，您说说，高洋如此，如何理政？难怪高家取代东魏二十年的短命王朝换了六个皇帝，圣上，您说是吧？”
北齐政权中，皇族内部叔侄、兄弟相互残杀，李百药对封建统治者之间的权势争夺有较多的叙述。武则天看了在唐初同时编写的各史中，北齐书对当时封建统治者的丑事记载较多。前几天，高宗虽然有病在身，居然又宠幸几个新选来的妃子，皇后生气，就找出李百药的书教训皇帝。
书中还记载了宫闱中的禽兽之行，只听武皇后念道：“高湛即位后，又逼文宣皇后李氏淫乱，并威胁说：若不许，我当杀尔儿。哈哈，嘻嘻，这是卷八《幼主高恒纪》，李东台，李百药真是一针见血，你看，你看，这里，后主高纬不喜见朝士。自非宠私昵狎，未尝交语。所任佞臣各引亲党，超居非次，官由财进，狱以贿成，其所以乱政害人，难以备载。宫掖婢皆封郡君，宫女宝衣玉食者五百余人，一裙直万疋，镜台直千金，竞为变巧，朝衣夕敝。李东台，你父亲是写给当今圣上看的吗？”
李安期立即跪下道：“先帝以史为鉴，微臣的父亲无非据实记载，并非所指今后也，望娘娘理解。”皇后笑道：“李东台起来说话，我只是觉得有趣。”高宗听到这里，睁开眼睛说：“皇后读史书，只看宫闱淫乱，不看皇帝治理国家之方？岂有此理！李东台，就当皇后戏耳！”果然武则天嘻嘻笑道：“好玩而已！”
李百药当年在书中记载了高家天下的奢侈：增益宫宛，又于晋阳起十二院，壮丽逾于邺下。所爱不恒，数毁而又复。夜则以火照作，寒则以汤为泥，百工困穷，无时休息。凿晋阳西山为大佛像，一夜然油万盆，光照宫内。上行下效，官僚、地主也奢暴惊人。卷二二《卢中传附子宗道传》载，一官吏尝于晋阳置酒，宾游满座。中书舍人马士达目其弹箜篌女妓云：‘手甚纤素。'宗道即以此婢遗士达，士达固辞，宗道便命家人将解其腕，士达不得已而受之。将赴营州，于督亢陂大集乡人，杀牛聚会。有一旧门生酒醉，言辞之间，微有疏失，宗道遂令沉之于水。
李安期想，父亲李百药大量揭露了北齐诸帝和官僚、地主的罪恶，并没有像一般封建史家那样曲笔掩饰。这一方面是反映父亲李百药对无道昏君的荒淫无耻行径深恶痛绝；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李唐皇朝视北齐和南朝各代为僭伪。暴露僭伪皇朝的无道，是希图反衬正统皇朝的有道。武则天确实非凡人物，说：“圣上可要明了臣的良苦用心，前朝短命皆因淫乱，您圣明无比，臣无非提醒而已。”高宗坐直身子道：“好了，好了，真乃无理取闹也，李东台，娘娘好意，并无恶意，你不可忧虑。”李安期擦汗，说：“谢圣上，谢娘娘！”武则天嘻嘻笑道：“李东台，没事了，没事了，听说你的诗词写的很好，有空还要请教。”李安期哪敢让皇后请教？连连说：“惭愧，惭愧！”
此时，到了高宗治疗头疼的时辰了，武则天说：“皇上治病，你也可以看看。”李安期留步。李治长期有头疼与眼疾，这次请的御医居然也是西方人士，西方人士是跟着大唐人学的针灸，西方御医主张对脑针灸，武则天同意。武则天坐在幕帘后面，见御医取出长针，大怒，认为要刺杀皇帝，李治在情急下问李安期：“可用否？”李安期道：“启禀皇上、皇后，针灸乃我民间常用之术！”武则天说：“李东台，你为证人！”高宗认为不妨一试，武则天才转怒为喜。趁着御医给皇帝针灸、众人提心吊胆的时机，武则天招李安期过来，李安期诚惶诚恐，只听武则天问：“听说你儿子李宗臣骁勇善战，文武兼备？”李安期立即跪下道：“为朝廷效命当赴汤蹈火。”武则天笑道：“下次从江南回来，可带他来一见。”李安期不知何故，抬眼望，只听武则天小声说：“可堪大用！”李安期谢恩。
李安期直到针灸完，看着皇帝精神清爽，才离去。
武则天缓缓走出帘后，看着李安期的背影对皇帝说：“此人高深莫测，度量如海，虽学富五车，装作谦逊。”高宗道：“四代文官，以史为长，厚道家族也。”不知事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章 武则天当道如日中天 李宗臣反叛兵败自刎

黄昏时节，炊烟袅袅，余晖渐沉，鸟卷西风。李安期回到家中，思忖，皇帝龙体每况日下，皇后天资聪慧，喜欢权利，以史为鉴，预测朝廷必将出现暴风骤雨，就以体弱多病为由，上奏唐高宗，辞官休养，希望有生之年游遍山水，写些诗词。公元六七零年秋，在扬州见到儿子李宗臣，说起武则天希望见到李宗臣之事，李敬业大骂武后无道，企图篡位，李宗臣更是义愤填膺，李安期长叹世事苍茫，痛骂儿子不听父言。李敬业命人小心伺候，让李宗臣相伴左右，没几天，李安期撒手人寰。临死前，抓着儿子的手说：“可记得千里眼和老太太所言乎？”李宗臣未及回答，就眼睁着咽气了。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唐高宗也奄奄一息了。公元六七五年，高宗患的风眩症更厉害了，便与大臣们商议，准备让武皇后摄政。自然派系两立，忠奸分明。武则天得知后，就召集了一些文学之士撰《列女传》、《臣轨》、《百僚新戒》、《乐书》，约千余卷，并且密令参决百官疏奏，以分宰相的权力。不久，高宗下诏：“朕方欲传位皇太子，而疾速不起，它申往命，加以等名，可兹为孝敬皇帝”。同时于后上元二年三月十三日诏令：武后摄政。公元六七六年十二月，改元仪凤，布施大赦天下。由此直至高宗驾崩，武则天全面掌控朝政，并亲自造字“曌”。意指日月当空，普照大地。
这个“曌”字是宗秦客在她称帝前一年多选的字。武则天从小聪明过人，自幼跟随母亲杨氏“明诗习礼”、“阅史披图”而思如潮涌，真可谓满腹经纶。她当了皇帝之后，创造了十九个新字，颁布于天下推广使用，并称之为“则天新字”。这十九个字其中就有“曌”字，是日月当空普照天下的意思。其实，这些字并不是她自己创造的。而是别人为她造出的。有位朝臣叫宗秦客，是山西蒲州人，和武则天是亲戚，从小就和武家有来往，他知道武则天原来的名字叫“武照”。在武则天还是皇后时，他与许多朝臣一样，非常佩服武则天的治国才能，经常出入宫中劝说武则天当皇帝。当时，武则天当皇帝受到一些朝臣的极力反对，因而阻力很大，说从来没有女人当皇帝的先例，武则天想当皇帝是乱伦之事，是阴阳不合，是乾坤颠倒，更有甚者骂作“母鸡啼鸣，家败人亡”。为了给武则天当皇帝制造舆论，驳倒那些反对派的言论，宗秦客就造了这个“曌”字，来到后宫，献给了武则天。他给武则天讲了这个字除了日月当空普照天下的意思外，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层表示阴阳统一的含义，很符合她女人当皇帝的心境，又和她的名字“照”字同音。
这时，武则天正是需要帮助和支持的时候，一听宗秦客所说的意思心中十分高兴，马上就采纳了宗秦客的意见，把自己的名字由“武照”改为“武曌”。六九零年，武则天登基称帝，“诏行所造新字，以曌为名”。可见，自从武则天当上皇帝之后，便堂而皇之用“曌”作名字了，所以史书上有“则天皇后武氏，讳曌”的记载。后来，“曌”字因为是皇帝的名字，人们不敢直书其名，便把“曌”字上部的“日月”写作“目目”，直到明末张自烈所著的《正字通》一书的“目部”才在“原从日月，非从二目”项下改正过来。
武则天当皇帝有些人如同晴天霹雳，有些人如同春雷震天，有些人如同……人们并不知道武则天日后会德化天下，增加官俸，量才擢升官吏，广开言路，杜绝谗言，禁免浮华淫巧和大兴土木等。这些措施，有力地保证了大唐自贞观之治。
武则天在当皇帝前，先是废掉中宗，又立睿宗，实际上也囚禁了他。武家擅权，大唐李氏子孙被杀，天下人愤慨。
江南李敬业等人趁着众人的愤怨，谋划起兵，李宗臣自然是他要拉拢、依靠的大将。李宗臣自幼坦诚豪放，一点就着，说：“讨伐无道，愿听太仆指令！”李敬业大喜。
李敬业先告诉监察御史薛璋，请求出使江都。来到之后，令雍州人韦超上告说州长史陈敬之谋反，薛璋於是收捕他。李敬业就假造皇帝的命令杀了陈敬之，自称州司马，并且说奉密诏招募兵马，讨伐高州反叛的酋长。
李宗臣此时任参军，李敬业说：“大事成后，可为宰相！”李宗臣说：“女人当皇帝，千古奇谈，况且食大唐俸禄，岂能武家篡权？”即刻打开府库，李宗臣命令释放囚徒、役工几百人，发给兵器，斩录事参军孙处行示众。於是开设三府，一是匡复府，二是英公府，三是扬州大都督府。自称为匡复府上将，兼任扬州大都督，任唐之奇为左长史，杜求仁为右长史，李宗臣为左司马，薛璋为右司马，江都令韦知止为英公府长史，骆宾王为艺文令，前盗座驸魏思温为军师。
也算是一呼百应，十天，聚兵十多万。传递檄文送到各州县，陈列武氏罪行，恢复庐陵王天子的名位。又找到长相像太子李贤的人侍奉，哄骗众人说：“李贤实际上没有死。”楚州司马李崇福率领所统辖的三县人马响应。
武后派遣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带三十万军队前去攻打，削夺了李敬业祖父和父亲的官爵，毁掉坟墓，除去李姓，并赦免了扬州、楚州胁从的百姓。悬赏购求李敬业的人头，得到者可授任三品官，赏帛五千；得到李宗臣、唐之奇等人的头，赏五品官，帛三干。李敬业向魏思温询问计策，回答说：“公既然认为太后囚禁天子，应该亲自带兵直奔洛阳。山东、韩州、魏州得知公是为王事尽力，归附的人一定很多，天下不久便会平定了！”薛璋说：“不是这样。金陵背倚长江，其地可以固守。况且帝王之气尚存，应该先占领常州、润州作为霸业的基地，然后向北行进。”魏思温说：“郑州、汴州、徐州、毫州的士人都是豪杰，小愿让武后高高在上，蒸麦为饭，来等待我军到来。为什麼要守金陵，置身於死地呢？”李敬业不听。让李敬猷驻守淮阴，韦超驻守都梁山，自己带兵攻打润州，拿下，任命李宗臣为润州刺史。此时他才开始回兵驻守高邮，攻下阿溪。魏思温叹息说：“兵忌分散行动，现在李敬业不知倾动全军渡淮河进军，率领山东士卒先行袭击柬都，我知道他再不会有所作为了！”武后又派黑齿常之率领江南兵增援李孝逸，进军攻击，淮阴、都梁的兵众全都溃败。后军总管苏孝祥率奇兵五千乘夜晚渡江袭击李敬业，苏孝祥战死，士兵淹死过半，李孝逸车队退守石梁。有一群乌鸦在李敬业军营上空喧叫，监军御史魏真宰说：“贼军就要败了啊！风是顺着乾荻苇方面吹的，这是采用火攻最有利的时机。”坚决请战，于是渡过溪流攻击。
李敬业排列阵势排了很长时间，士兵疲乏，全都观望而不正列，李孝逸乘风纵火逼近他的军阵。李敬业率精兵在前，弱者在后，率阵混乱不能控制，於是战败，斩杀手下大将多人。李敬业和李敬猷、唐之奇、杜求仁、骆宾王等轻装骑马逃到江都，烧掉全部图籍，携带妻厂儿文逃奔润州，隐藏在蒜山下，准备入海逃往高丽，到了海陵，被风阻隔在遣山江中，手下将领王那相将他斩首，共杀二十五人，首级传送束都，斩杀了他们的全家。
李宗臣在淮阴、都梁之战右手负伤，摔下马，小溪潺潺，飞鸟惊恐。见官军如潮水般涌来，想着立身自刎。刚起身，一阵头晕目眩，昏倒在地。朦朦胧胧中见父亲向他走来，父亲摇头叹息，说：“竖子不可教也！”李宗臣说：“武则天无道，当伐之，儿子为正义之士，儿子统帅的军队为正义之师也！”父亲说：“竖子，安知女皇不能治天下乎？汝知李敬业天下为公乎？”李宗臣说：“儿子食大唐粮，为大唐官，当为大唐死！”李安期道：“李家有五代朝廷重臣，汝何反乎？”李宗臣道：“父亲，反武后，保李氏，乃忠臣也！”父亲叹气，道：“以死来谢李家，可保我孙……”忽然千里眼家的老太太拄着拐棍蹒跚走来，只听老太太说：“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可记得诗乎？”千里眼怒目圆睁，道：“善言不听，今日报应！”醒来，乃一梦，遂努力起身，大呼：“愧对祖宗——”自刎。风萧萧，云茫茫，天地一片凄凉。
武则天下令定州刺史，派兵去安平挖掘李宗臣的祖坟，取消历代封号。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章 中宗即位归大唐 李家注定出五公

闲言碎语少叙，武则天晚年，一批又一批男宠慢慢走进她的生活。追述到早年，高宗去世后不久，武则天便有了第一个男宠冯小宝，当时武则天还比较注意约束男宠，后来冯小宝因为任性使气，得罪了武则天最后被秘密杀死。
武则天生命中的第一个男宠销声匿迹后，张易之、张宗昌兄弟迅速崛起，成为武则天的新宠。
当时武则天已经进入真正意义上的暮年，老病缠身的她长时间不能上朝，对朝政的控制力下降，她将二张兄弟当做耳目，二张兄弟逐渐插手朝政，陷害宰相魏元忠，不仅跟大臣结怨，也使得武则天回归李唐、传位太子的形势发生逆转，引起了政局的复杂化，武则天母子、君臣关系也因此空前紧张起来。
大唐能够在武则天之后中兴，李宗臣能够得到平反昭雪，不能忘记一人，就是狄仁杰。圣历元年（698年），武则天的侄儿武承嗣、武三思数次使人游说圣上，请立为太子。武则天犹豫不决。狄仁杰以政治家的深谋远虑，劝说武则天顺应民心，还政于庐陵王李显。对武则天了解透彻、洞烛机微的狄仁杰从母子亲情的角度从容地劝说她：“立子，则千秋万岁后配食太庙，承继无穷；立侄，则未闻侄为天子而附姑于庙者也。”武则天说：“此朕家事，卿勿预知。”狄仁杰沉着而郑重地回答：“王者以四海为家。四海之内，孰非臣妾？何者不为陛下家事！君为元首，臣为股肱，义同一体。况臣位备宰相，岂得不预知乎？”最终，武则天感悟，听从了狄仁杰的意见，亲自迎接庐陵王李显回宫，立为皇嗣，唐祚得以维系。狄仁杰因此被历代政治家、史学家称为有再造唐室之功的忠臣义士。作为一名精忠谋国的宰相，狄仁杰很有知人之明，也常以举贤为意。一次，武则天让他举荐一名将相之才，狄仁杰向她推举了荆州长史张柬之。武则天将张柬之提升为洛州司马。过了几天，又让狄仁杰举荐将相之才，狄仁杰曰：“前荐张柬之，尚未用也。”武则天答已经将他提升了。狄仁杰曰：“臣所荐者可为宰相，非司马也。”由于狄仁杰的大力举荐，张柬之被武则天任命为秋官侍郎，又过了一个时期，升位宰相。后来，在狄仁杰死后的神龙元年（705年），张柬之趁武则天病重，拥戴唐中宗复位，为匡复唐室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狄仁杰还先后举荐了桓彦范、敬晖、窦怀贞、姚崇等数十位忠贞廉洁、精明干练的官员，他们被武则天委以重任之后，政风为之一变，朝中出现了一种刚正之气。以后，他们都成为唐代中兴名臣。对于少数民族将领，狄仁杰也能举贤荐能。契丹猛将李开固曾经屡次率兵打败武周军队，后兵败来降，有关部门主张处斩之。狄仁杰认为李楷固有骁将之才，若恕其死罪，必能感恩效节，于是奏请授其官爵，委以专征，武则天接受了他的建议。果然，李楷固等率军讨伐契丹余众，凯旋而归，武则天设宴庆功，举杯对狄仁杰说“公之功也”。由于狄仁杰有知人之明，有人对狄仁杰说：“天下桃李，悉在公门矣。”在狄仁杰为相的几年中，武则天对他的信重是群臣莫及的，她常称狄仁杰为“国老”而不名。由于精明、断案如神、办事公正严谨，朝中很多人称之为“老狐狸”。狄仁杰喜欢面引廷争，武则天“每屈意从之”。狄仁杰曾多次以年老告退，武则天不许，入见，常阻止其拜。武则天曾告诫朝中官吏：“自非军国大事，勿以烦公。”狄仁杰病故，朝野凄恸，武则天哭泣着说：“朝堂空也。”赠文昌右相，谥曰文惠。唐中宗继位，追赠司空。唐睿宗又封之为梁国公。
神龙元年正月，狄仁杰推荐的大批忠臣如张柬之、桓彦范、崔玄、敬晖等人联合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发动政变，杀死二张兄弟，逼武则天退位，迎中宗复位，恢复唐朝旧制。同年十二月，武则天去世，享年八十二岁，遗诏“去帝号，称则天大圣皇后。”
追叙前面，乃追根求源也。中宗即位，恩仇并报，张柬之等人提出早年江南反对武后称帝的李宗臣，中宗感慨系之：“早就有人反之，乃天命也，李唐岂能让外姓人称帝？”查阅李氏档案，李敬族、李德林、李百药、李安期，连续四代皆为大公，李宗臣为李唐丧命，实为烈士也！册封为大公，封安平县公！
诗曰：寂寂江山晚，苍苍原野暮。秋气怀易悲，长波淼难溯。索索风叶下，离离早鸿度。丘壑列夕阴，葭菼凝寒雾。日落亭皋远，独此怀旧慕。
又曰：导漾疏源远，归海会流长。延波接荆梦，通望迩沮漳。高岸沉碑影，曲溆丽珠光。云昏翠岛没，水广素涛扬。阅川已多叹，遐睇几增伤。临溪犹驻马，望岘欲沾裳。乔木下寒叶，亭林落晓霜。山公不可遇，谁与访高阳。
李宗臣有子，悄然大器，虽未成为将相，然出人头地，体面延续李氏。后人敬仰前辈，将掩埋李敬族的村子——河北省饶阳县敬信乡改为“五公村”，本出八公，实出五公，世事变幻莫测，实属冥冥注定也！